帝君的心……
这五个字如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白莲妃的心脏最深处。
那张曾引以为傲、颠倒众生的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爬满了比冷宫寒霜更刺骨的怨毒。
她缓缓抬起头,原本楚楚可怜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柔弱被噬骨的恨意吞噬殆尽,只剩下疯狂的火光。
“帝君的心?”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古琴,“我柳如烟陪伴他从潜邸到登基,数年荣宠,难道还抵不过一个舞姬几个月的恩泽?”
“娘娘,此一时彼一时。”柳嬷嬷扶住她颤抖的身体,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墙缝里钻出的阴风,“帝君如今春秋鼎盛,大权在握,早已不是当年需要柳家扶持的皇子了。他要的,不再是能为他巩固朝堂的助力,而是一份能让他彻底放松的新鲜感。阿檀的出现,恰恰就是这份新鲜感。”
白莲妃的指甲深陷入掌心,沁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新鲜感……”她笑了,笑声凄厉而尖锐,在空旷的冷宫中回荡,惊起梁上几片积尘,“好一个新鲜感!所以,我多年的情分,就成了碍眼的旧物?”
柳嬷嬷回道:“您越是如此,帝君便越觉得您面目可憎。要想夺回帝心,就必须让那个叫阿檀的……永远消失!”
“消失?”白莲妃猛地抓住柳嬷嬷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老嬷嬷都感到了刺痛,“可我身在冷宫,如同笼中之鸟,如何能让她消失?”
柳嬷嬷反手握住她,凑到她耳边,声音里带着恶魔般的诱惑:“娘娘忘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您虽被禁足,但老奴还能走动。紫宸殿那边,总有咱们安插下的人手。帝君越是宠爱她,便越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一撮无色无味的粉末。
“这是‘化蝶’,”柳嬷嬷的声音充满了阴谋的粘腻感,“西域奇毒,无色无味,遇水即溶。它不会立刻要了人的命,只会让人日渐虚弱,神思恍惚,最终心力衰竭而亡。太医院的任何人,都只会诊断为忧思成疾,绝查不出半点端倪。帝君越是怜惜她身子弱,便越会赐下各种补品……到时候,咱们只需将此物混入其中……”
白莲妃盯着那包粉末,瞳孔剧烈收缩。
那里面承载的不仅仅是毒药,更是她重返巅峰的唯一希望和彻底堕入深渊的无尽疯狂。
“好……好!”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那张美丽的脸庞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柳嬷嬷,此事就交给你。我不仅要她死,我还要她死得不明不白,死后……帝君念起的,依然是我柳如烟的好!”
柳嬷嬷阴冷一笑,将纸包重新揣入怀中:“娘娘放心,老奴定会办得滴水不漏。”
与此同时,紫宸侧殿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阿檀沐浴过后,换上了一身柔软的常服。
殿内燃着上好的安神香,温暖而静谧。
苍承策早已批阅完奏折,此刻正坐在她身边,亲手为她擦拭着未干的长发。
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还在想今天的事?”苍承策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阿檀没有回头,只是透过窗棂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轻声道:“陛下,她们都说,我只是白莲妃的影子。”
苍承策擦拭的手一顿,随即用更大的力道将她揽入怀中,迫使她转过身来,与他对视。
他的黑眸深邃如夜,映着烛火,也映着她略带不安的脸庞。
“阿檀,看着朕。”他命令道,语气却不容置疑地温柔,“朕再说一次,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白莲妃是白莲妃,你是你。朕若真是沉溺于过去,大可将她从冷宫接回,何必在你身上浪费心神?”
他抬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她那只与众不同的浅碧色眼瞳。
“朕第一次见你,满座的莺莺燕燕,或献媚,或故作清高,唯有你,在角落里安静地擦拭你的舞鞋,眼神干净又执拗。朕看中的,是你眼里的光,是你舞姿里的魂,是你这个人,独一无二的阿檀。”
帝王的情话,字字句句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砸在阿檀心上,将那层冰冷的流言蜚语敲得粉碎。
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直强忍的委屈和后怕终于化作无声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襟。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原来,他真的懂她。
“是朕疏忽了,让你受了委屈。”苍承策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朕会处理好一切,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口中的处理,绝非一句空话。
当晚,苍景便领了密令,连夜彻查宫中流言的源头。
凡是参与嚼舌的宫人,无论职位高低,一律被拖去了慎刑司。
一夜之间,整个后宫噤若寒蝉,再无人敢议论半句关于“替身”的闲话。
帝王用最冷酷的手段,为他的珍宝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可阿檀的心,却并未因此而彻底平静。
白莲妃在御花园那双怨毒的眼睛,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记忆里。
那句“妹妹舞姿惊鸿,倒与陛下旧日所爱相似”,更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时时作痛。
第二天,苍承策一早上朝,紫宸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阿檀强打起精神,想去练舞,却发现脚步虚浮,心神不宁。
殿外最轻微的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仿佛总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她。
她回到殿中,坐在窗边发呆。
宫女见她脸色苍白,连忙端来一盏安神的莲子羹,轻声道:“姑娘,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为您炖的,说您昨夜受了惊,喝了能定定神。”
那是一只温润的白玉盏,里面盛着清甜的羹汤,热气袅袅,散发着莲子的清香。
这是苍承策的关怀,是帝王独一份的恩宠。
阿檀心中一暖,所有的不安似乎都被这暖意驱散了些许。
她想,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辜负帝君的维护和爱重。
她要振作起来,她要做回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阿檀。
她端起玉盏,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
她低头看着盏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脸,那双异瞳,清晰可见。
然而,就在她将玉盏凑到唇边,准备一饮而尽的瞬间,脑海中却毫无征兆地闪过白莲妃跪在地上,那张泪流满面却难掩怨毒的脸。
一股莫名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脚底窜上脊梁,瞬间冻结了她四肢百骸的血液。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