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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1 / 1)

在他的鼓动下,暴徒们士气高涨,挥舞着棍棒叫嚣,细纱间那个瘦长条龅门牙的工头也跳了出来,撺掇道:“别跟他废话,他不让咱好过,咱也不能惯着他!”

顾砚声朝人群喊话:“大家冷静!有话好好说!”

眼看要爆发肢体冲突,老管事骇然退后……

交涉持续了一刻钟,暴徒们依旧气焰嚣张,大有不给出满意答复就要闹出人命的架势。

这时候,人群里飞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不偏不倚地砸中顾砚声额角!

惊觉到刺痛,顾砚声下意识地摸了摸额角,手指瞬间被鲜血染红,黏糊糊的血顺着额角滚落到脸庞,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这具高大的身躯便“扑通”倒地。

黄老五见势不妙,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其他暴徒全都傻眼了,正慌乱间,忽听见警笛长鸣,两辆工部局巡逻警车已到达纱厂门口。

顷刻间,顾家二少爷顾志远和十几名身穿制服手持勃朗宁的巡捕从车内跳出,将暴徒团团围住,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顾砚声被紧急送入圣玛利亚医院,傅清曲戴上橡胶手套,为伤口做了清创缝合。

当晚,黄老五鬼鬼祟祟地来到同福里弄堂,这里住着他表舅朱世昌。

客厅里,朱世昌正和妻妾们嬉笑着围在方桌旁赌钱,几个佣人在旁边伺候着。

黄老五走上前打躬作揖:“表舅好,外甥来看您了。”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啊?”朱世昌微眯着双眼朝他望去。

“嗳。”黄老五躬身道。

朱世昌给妻妾们使了个眼色,几位姨太太嗔怪了两句,便扭着腰肢识相地退下了。

“坐吧!”他伸手招呼表外甥,二人隔着茶几在太师椅前坐了下来。

家仆奉上两盏清茶,朱世昌端起茶杯,揭开盖子,把浮在上面的茶叶吹到一边,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事啊?说吧!”

黄老五立刻从衣兜里摸出两根金灿灿的大黄鱼,放在桌上。

朱世昌瞥了瞥微微一惊,笑道:“咱都是亲戚,有什么事只管开口,何必见外呢?”

黄老五挠了挠头,向他大倒苦水,将永丰改革和自己撺掇工头闹事的事细说了一遍,又惴惴不安地补充道:“巡捕房已介入,今儿个上午抓走一批工头。”

朱世昌瞥了瞥他,嘲弄道:“哟,这会儿知道怕啦?早干嘛去了啊?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

“表舅您教训得是,都怪外甥冲动……可……可事已至此,如何是好啊?”黄老五支支吾吾。

“自己挖个洞躲一躲喽!”朱世昌带着戏虐的语气说。

“表舅,您别笑话我了,这回您一定要帮帮我啊!”黄老五哀求道。

迟疑片刻,朱世昌一脸为难地说:“顾潇是法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儿我不是不想帮,是帮不了哇!”

黄老五呆了一呆,一口一个表舅,连奉承带哀求:“表舅,您一向神通广大,我知道您肯定有办法的,不是外甥惹事儿,是那个顾砚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过不去呀,我实在没辙才……您就帮外甥想想办法,指条明路吧!”

说着他又从衣兜摸出仅剩的一根条子,将三根金条往朱世昌跟前推去。

眼瞅着这金灿灿的大黄鱼,朱世昌不免心痒难耐,他腾地站起来,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快速思考着对策,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转头对黄老五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依我看,这事儿还得闹,闹得越大越好!”

清晨风和日丽,圣玛利亚医院花园里,纤丽的木芙蓉、洁白的茉莉含着晶莹的露珠次第绽放,迎风招展……

透亮的阳光从窗外掠进病房,身着病号服,额头缠着厚厚白纱布的顾砚声刚把被子叠好,正准备出去,迎面撞上了自己的父亲。

顾潇一袭灰色长衫,拄着手杖站在门口笑道:“你这是要去哪呀?”

顾砚声笑了笑说:“想出去走走,舒活舒活筋骨,这几天老躺着身体都僵直了。”

“也好,今天天气不错,我陪你到园子里走走,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不多时,父子俩来到教会医院楼前的草坪上。

“爸,什么事啊?”顾砚声率先开口。

顾潇偏过头:“听说此番革新,你想要废除工头制?暴动也是由此引发?”

“是,工头那套封建旧式管理已经行不通了,导致用棉量高棉纱单产低,何况他们欺压剥削工人,怨声载道,很影响纱厂的稳定。”

顾潇叹了一口气:“这些我都知道,弊端在所难免,以前也一直这么过来的……你刚从国外回来,还不了解国内棉纺行业的规则以及人情世故,别说永丰如此,沪上其他纱厂,乃至全国的纱厂都如此,你要革新,就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废除工头制谈何容易呀?”

不等顾砚声插话他又道:“很多工头都和帮会、政府官员、军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不宜激进。”

“难怪那天您阻止我开除黄老五……”顾砚声恍然明白。

顾潇眉头微蹙:“其实工头也并非吃白饭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远的不说,就说前段日子吧,那时你还没回国,工人们闹罢工要求涨工钱……”

说到这儿他顿住,扫了扫儿子:“你晓得这两年永丰四个纱厂累计亏损多少嘛?”

顾砚声怔住,目光定在父亲脸上。

“480余万银圆呐!”顾潇痛心疾首地说。

“华北连年旱灾造成棉花大量减产,日本人凭借资金优势垄断原棉抬高棉价,低价倾销纱布,他们依仗条约特权,缴纳的捐税远低于我们,即便压低成品价格,也还是能够赚钱或保本,可华资纱厂不一样,成本费高,为了争夺市场,国产纱布不得不与日货卖同样的价格,导致卖得越多亏损越大……”

“在这种情况下,永丰不得不降低工人工钱,那些工人却以罢工相威胁,你说我能怎么办?养一批工头,关键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顾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已到这个份儿上,顾砚声明白了父亲的立场,但内心仍不能认同,认为依靠工头耍流氓手段镇压工人,并不能真正改变阶层对立,火苗只是被暂时扑灭,若工人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得不到,最终火势将熯天炽地难以控制……

不久前顾砚声曾去闸北贫民窟探望过永丰纱厂的劳工,若非亲眼所见,他不会知道那里飘着粪水与煤烟混杂的臭味,那里的人喝不起自来水,只能喝被污染的河水,吃的是豆渣菜皮,还有一顿没一顿。

若非生活极度困难,作为社会最底层的他们,又岂会以卵击石去同有钱有势的资本家对抗?

尽管顾砚声同情底层劳工处境,但也明白父亲的不易,民营工厂的困境,这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他一时没有好的办法,也清楚父亲的执拗性子,便没再往下说。

又走了会儿,顾砚声缓缓开口:“爸,参观纱厂时我发现一厂二厂使用的还是美国产旧机器,机器因老旧常需修理,听闻外商纱厂都是清一色的英国产、日本产新式机器,棉纱质量和产量都远胜于我们。”

顾潇叹了口气:“咱的机器大多是欧战初期购入,有些年头了,是该换了!”

短暂的迟疑间,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眼望向儿子:“要购置哪些机器,多少台,你统计一下,我来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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