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偏爱与手链
金融课的阳光把黑板上的K线图晒得发白，我趴在桌上转笔，笔尖在“资产负债表“上划出凌乱的弧线。前桌周雨桐又在摆弄头发，发梢扫过椅背，带着股甜腻的香水味，她的校服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像两弯刻意打磨过的月牙。
“砚舟哥，这道题的参数我总算不对。“她突然转头，声音软得发黏，手指在许砚舟的笔记本上点了点，指甲上的碎钻闪得人眼晕，“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许砚舟执笔的手顿了顿，没抬头：“折现率算错了，应该用同期国债利率。“他的声音很淡，像加了冰的柠檬水，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草稿纸上，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她锁骨处瞟。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上周在实验室，周雨桐也是这样，拿着烧杯往许砚舟身边凑，说“砚舟哥帮我扶一下“，结果“不小心“把水洒在他袖口，当时她手忙脚乱地掏纸巾，领口拉得更低，许砚舟只是往后退了半步，从书包里摸出湿巾，说“不用麻烦“，全程没看她那刻意露出来的锁骨。
“夏清你笑什么？“周雨桐突然瞪向我，声音里带着点被冒犯的委屈，“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说错。“我把笔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就是觉得，有些人与其研究怎么露锁骨，不如多研究研究折现率。“
后排传来低低的笑声，许砚舟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小墨点，他低头写字，耳根却悄悄红了。周雨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抓起课本往桌上一拍，气呼呼地转回去，后脑勺对着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又惹她。“许砚舟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无奈的笑意，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是她先惹我的。“我趴在桌上，看着他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只觉得头晕，“再说了，你们这些搞金融的，整天对着数字不烦吗？“
“还好。“他的声音很轻，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你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我皱着眉，想起上周模拟交易课，老师让分析股票走势，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绿线条，只觉得像一群乱爬的虫子，“数字有什么意思，冷冰冰的。“
许砚舟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摸出颗水果糖，放在我桌上，是我喜欢的草莓味。“含颗糖。“他说，“会好点。“
我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心里的烦躁确实少了些。五月那天他在梧桐树下跟我表白，也是这样，手里没拿花，只捏着颗糖，说“夏清，我知道你不喜欢复杂的，我们试试好不好“，当时风把他的白衬衫吹得鼓鼓的，像只干净的鸟。
午休去食堂，周雨桐跟在我们后面，故意和许砚舟并排走，肩膀时不时往他身上靠。“砚舟哥，你看我新买的手链好看吗？“她举起手腕，银链子在阳光下闪得晃眼，“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限量款。“
许砚舟没看她的手链，只是往我这边靠了靠，低声说：“今天有糖醋排骨。“
“是吗？“我配合着他，眼睛却瞟向周雨桐气得发绿的脸，“那得多打两块，上周去晚了没抢到。“
我们俩旁若无人地聊着天，把周雨桐晾在一边，她大概是觉得没趣，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她好像很讨厌你。“许砚舟把打好的排骨往我碗里拨了拨，骨头上的肉很多，一看就是特意挑的。
“彼此彼此。“我咬着排骨，汁水流在嘴角，他很自然地抽出纸巾帮我擦，指尖的温度落在皮肤上，烫得人想躲，“不过说真的，你觉不觉得，她那锁骨有点太突兀了？跟营养不良似的。“
许砚舟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注意。“
“又装木头。“我拍开他的手，自己擦了擦嘴角，“我跟你说，要论身材，她可比不上我。你看我——“我故意挺了挺胸，校服被撑得曲线分明，“腿长腰细，凹凸有致，上次评选校花，要不是我懒得去，哪轮得到别人。“
许砚舟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埋头扒着饭，肩膀却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在憋笑。“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他含糊不清地说，往我碗里又放了块排骨。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我坐在看台上喝汽水，看着许砚舟打篮球。他穿着白色运动服，身姿挺拔得像棵白杨，投篮时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引得场边女生阵阵尖叫。周雨桐也在，手里拿着瓶水，眼睛黏在许砚舟身上，像块甩不掉的口香糖。
“夏清，你不去给砚舟哥加油吗？“她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往我身边一坐，故意挺了挺胸，领口又往下滑了滑，“你看他打得那么好，肯定渴了。“
“他渴了自然会来找水。“我拧开瓶盖，喝了口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倒是你，领口再拉就该露肚脐了，这里是学校，不是夜店。“
周雨桐的脸瞬间白了，捏着水瓶的手指关节泛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
“自由也得有底线。“我放下水瓶，目光在她和自己身上打了个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不过话说回来，你说咱们俩，是你的锁骨好看，还是我的身材好？“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连打球的男生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往我们这边瞟。周雨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被泼了调色盘，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直白。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觉得，“许砚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打完球了，额头上全是汗，运动服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夏清说得对。“
周雨桐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转身就跑，像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许砚舟走到我面前，弯腰拿起我身边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滑，滴在锁骨处，性感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刚才太大胆了。“他在我身边坐下，声音带着点无奈，眼神却很亮。
“对付这种人，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我递给他瓶水，“怎么？怕我给你丢人？“
“不怕。“他接过水，指尖碰到我的，像有电流窜过，“就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很可爱。“
这话说得太认真，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慌忙移开视线：“少拍马屁，我可不吃这套。“
他低笑出声，笑声被风吹得很远，混着远处的蝉鸣，像支轻快的歌。
放学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子色，许砚舟推着自行车走在我身边，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明天生日想要什么？“他突然问，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没想好。“我踢着脚下的石子，“别送跟金融有关的就行，看见数字就头疼。“
“不会的。“他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摸出个丝绒盒子，“提前给你。“
我接过来，盒子不大，打开一看，是条手链。细细的银链上缀着几颗小小的草莓晶，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粉色光泽，和周雨桐那条闪瞎眼的钻石链完全不同。
“这是……“我愣住了，指尖轻轻碰了碰草莓晶，冰凉的触感里藏着点暖意。
“上周去首饰店看到的，“他挠了挠头，耳尖又红了，“店员说草莓晶招桃花，我觉得颜色很配你，就买了。“
我突然笑了，把手链戴在手腕上，链长刚刚好，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许砚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晶？“
“你上次看杂志时，盯着草莓晶的页面看了好久。“他看着我，眼里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虽然你很快就翻过去了，但我看见了。“
晚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香，把他的话吹得很远，却清晰地落在我心里。原来真正的喜欢，从不需要靠露锁骨来证明，就像许砚舟，他记得我不喜欢金融，记得我对草莓晶的偏爱，会在我被欺负时第一时间站出来，会用他笨拙的方式，给我全部的偏爱。
走到小区门口，他突然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夏清，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愣了愣，抬手回抱住他，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像在为我敲着鼓点。“知道了，木头。“
他低笑出声，松开我时，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穿条漂亮裙子。“
“知道了。“我挥挥手，转身跑进小区，手腕上的草莓晶在夕阳下闪着光，像他藏在沉稳外表下的温柔。
回到家时，爸妈还没睡，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回来了？“妈妈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手腕上的手链上，“许家那小子送的？“
“嗯。“我摸了摸手链，心里暖暖的。
“他倒挺细心。“爸爸笑着说，“上次我去社区活动，听见他跟王奶奶打听，说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
我突然想起许砚舟红着耳根说“没注意“的样子，想起他悄悄往我碗里放排骨的动作，想起他在操场那句毫不犹豫的“夏清说得对“，嘴角忍不住翘得老高。
睡前躺在床上，我把手链放在月光下，草莓晶泛着柔和的光。手机突然亮了，是许砚舟发来的消息：“晚安，我的小草莓。“
我笑着回了个“晚安，木头“，把手机放在床头。窗外的月光很亮，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手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也许十八岁最好的礼物，不是昂贵的珠宝，也不是盛大的派对，而是有这样一个人，他懂你的口是心非，知你的不喜欢，会把你的小偏好悄悄记在心上，用他笨拙的方式对你好。
就像现在，我仿佛能听见明天早上他按门铃的声音，能看见他站在晨光里，白衬衫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眼里装着整个夏天的光。
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