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三点，丁菲菲刚把晾好的床单收进衣柜，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彼得”三个字，她指尖划过接听键，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就钻了进来：“今天周末了，明后天你双休，晚上我接你来家吃饭！”
菲菲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还有谁？”
“就我和阿妈在。”陈彼得的声音透着股刻意的轻松，“暑假了，女儿被她妈妈接走了，开学前才会送回来。”
电话这头，丁菲菲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高兴是真的——陈彼得这心思她懂，特意挑了女儿不在家的时候安排见面，显然是怕孩子在场让她拘谨，这份细心让她心里暖烘烘的。可忐忑也是真的——这才交往三个月，就见家长？她对着镜子练过八百遍微笑，临到头还是慌得像揣了只蹦迪的兔子，脑子里疯狂循环“第一次见家长要注意什么”“阿姨喜欢甜口还是咸口”“穿牛仔裤会不会太随便”……
“会不会太快了？”她小声嘟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我还没作好心理准备呢……”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不是？”陈彼得在那头低笑，声音里带着安抚，“况且我这边就一个长辈，我妈那个人，你见了就知道，好相处得很。别紧张，我现在就开车过去接你，半小时到楼下。”
挂了电话，菲菲对着镜子原地转了三圈。身上的碎花连衣裙是上周新买的，长度到膝盖，颜色淡雅，应该算得体。她拍了拍脸：“丁菲菲，稳住，不就是见阿姨吗？就当去朋友家蹭饭。”
话是这么说，出门时她还是拐进了楼下的超市。空着手上门哪行？毛脚儿媳第一次登门，礼数得周全。货架上摆着包装精致的燕窝礼盒，她瞥了眼价格标签，默默移开视线——陈彼得他妈是退休教师，上次聊天时还说“最烦花里胡哨的东西”，送这个指定要被念叨。转了两圈，她拎了个网兜，装了串颗粒饱满的葡萄，几个黄澄澄的本地梨，还有一把带着泥土气息的小青菜和两根新鲜的黄瓜。百姓家庭的老人，讲究的是实在，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要是拎束康乃馨过去，估计阿姨得琢磨“这花能当菜炒不”，那才是真滴大煞风景。
半小时后，陈彼得的车稳稳停在楼下。他摇下车窗，冲菲菲招手：“这儿呢！”菲菲把网兜往后座一放，刚系好安全带，就被他塞了瓶冰可乐：“看你脸红的，热着了？”
“才不是，”菲菲拧开瓶盖喝了口，冰凉的气泡顺着喉咙往下滑，稍微压下了点紧张，“是紧张。”
“紧张啥？”陈彼得发动车子，方向盘打得稳稳的，“我妈昨天还跟我念叨，说‘要是姑娘愿意来，我把红烧排骨炖得烂烂的’。她比你还盼着呢。”
菲菲被他逗笑了，心里的疙瘩松了些。车子穿过两条热闹的老街，拐进一个带小花园的老式小区。陈彼得泊好车，领着她往三单元走：“我妈住三楼，没电梯，委屈你爬爬楼。”
“没事，就三楼，权当减肥了。”菲菲跟在他身后，楼梯间里飘来淡淡的饭菜香，混着隔壁人家炖肉的味道，烟火气十足，倒让她更放松了些。
刚到三楼，防盗门就“咔哒”一声开了。门后站着位头发花白但梳得整整齐齐的阿姨，穿着碎花围裙，脸上堆着笑，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阿姨好。”菲菲赶紧鞠躬，把手里的网兜递过去，“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您喜欢啥，买了点水果和青菜。”
“哎哟，你这孩子，来就来嘛，还带啥东西！”陈妈妈眼疾手快地接过网兜，另一只手已经攥住了菲菲的手，热乎乎的力道让人心安。她拉着菲菲往屋里走，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嘴里啧啧称赞：“哎呀呀，这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满脸的福相，就跟年画儿上走出来似的！你看这眉眼，多周正！”
她捏了捏菲菲的手心，笑得更欢了：“手心也是暖暖的，嗯……身体好，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菲菲被夸得脸发烫，赶紧低下头：“谢谢阿姨的夸奖，一路上我心里还直打小鼓呢，担心您看不上我。”
“怎么会呢！”陈妈妈把网兜往厨房一放，转身拍了拍陈彼得的胳膊，“我家蛮蛮这傻小子，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给咱老陈家领回这么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蛮蛮？”菲菲猛地抬头，看向陈彼得，眼睛里闪着憋不住的笑意。这名字也太……可爱了吧？
陈彼得的脸“腾”地红了，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瞪了他妈一眼：“阿妈，你看你，都多久没这么叫了……”
“哎哟喂，你看我！”陈妈妈拍了下大腿，笑着打圆场，“现在都时兴叫尊姓大名，我这不是高兴吗？一激动就给忘了！闺女，你跟彼得上他楼上坐会去，阿姨这红烧排骨刚下锅，再炒两个菜就好，做好了就叫你们！”
“阿姨，我还是跟你一起下厨吧。”菲菲赶紧摆手，眼睛亮晶晶的，“早听彼得说您做饭可好吃了，尤其是那个红烧排骨，他说比饭馆里的还香。今天有机会，我正好跟着您好好学两手，以后也好在亲朋好友面前露一手。”
这话说到了陈妈妈心坎里，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那敢情好！我就喜欢不娇矜的孩子！现在的小姑娘，好多连煤气灶都不会开，你愿意学，阿姨巴不得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你！”
陈妈妈牵着菲菲的手进了厨房。厨房是开放式的，瓷砖擦得锃亮，灶台上方的抽油烟机干干净净。案板上已经摆好了切好的排骨，红亮亮的，显然是提前用酱油腌过的。旁边盘子里躺着条处理干净的鲤鱼，身上划了几刀，旁边放着醋瓶和糖罐，一看就是要做糖醋的。
“阿姨，我帮您摘菜吧？”菲菲挽起袖子，露出丰盈的手腕。
“不用不用，菜我早上就摘好了。”陈妈妈把她拉到灶台边，拿起锅铲，“你看啊，这红烧排骨，关键在火候。先得用热油把冰糖炒化，炒出焦糖色，再下排骨，这样炒出来才红亮……”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手腕轻轻一翻，锅里的排骨就“哗啦”一声翻了个个儿，油星子都没溅出来。菲菲看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哦，原来炒糖色不能急，我上次自己做，糖块还没化就糊了，排骨苦得没法吃。”
“可不是嘛！”陈妈妈被她逗笑了，“做饭跟过日子一样，得有耐心。你看这排骨，得小火慢炖，咕嘟咕嘟煮着，让滋味慢慢渗进去，才好吃。”她舀了勺排骨汤尝了尝，眉头一扬，“嗯，咸淡正好。闺女，你帮我把那边的西红柿切了呗？一会儿炒个鸡蛋，简单。”
菲菲拿起菜刀，小心翼翼地把西红柿切成块。她刀工不算好，块儿切得有大有小，陈妈妈在旁边看着，也不指点，就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比蛮蛮强多了，那傻小子切个土豆能切成土豆泥。”
两人一边忙活一边聊天，从菜市场的物价说到附近公园的广场舞，从菲菲的工作说到陈彼得小时候的糗事。陈妈妈说，陈彼得小时候特别皮，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有次把邻居家的鸡追得飞进了猪圈，被她拿着鸡毛掸子追了三条街。菲菲听得直乐，原来这个平时成熟稳重的男人，小时候还是个“混世魔王”。
陈彼得在客厅里坐了没十分钟，就忍不住往厨房探头。只见他妈和菲菲凑在一起，头挨着头研究怎么给鲤鱼改花刀，笑得前仰后合，那热乎劲儿，倒像是认识了好几年的忘年交。他摸了摸高挺的鼻子，心里偷偷乐：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不到一个小时，饭菜就摆满了桌。红烧排骨炖得油亮软糯，筷子一戳就能分开；糖醋鲤鱼浇着琥珀色的汁，鱼眼圆鼓鼓的，看着就入味；西红柿炒鸡蛋红黄相间，汤汁浓得能拌米饭；拍黄瓜撒了芝麻，绿油油的透着清爽；还有一大碗丝瓜肉丸汤，汤色清亮，飘着几丝葱花。
“快坐下吃！”陈妈妈给菲菲递了双筷子，又给陈彼得使了个眼色，“今天可都是我们菲菲的手艺，姑娘手脚麻溜，我这个老婆子啊，就只能在旁边动动嘴皮子指导指导。”
这话夸得菲菲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给陈妈妈盛了碗饭：“阿姨您别这么说，都是您教得好。我平时自己做饭瞎糊弄，哪能做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菜来，这汤我闻着就香。”
“香就多喝点。”陈妈妈给她夹了个肉丸，“这肉丸是我早上剁的，放了点马蹄，不腻。”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陈妈妈不停给菲菲夹菜，盘子里的排骨堆成了小山；陈彼得在旁边帮腔，一会儿说“我妈最拿手的就是这个鱼”，一会儿说“菲菲你尝尝这个黄瓜，我妈拌的料绝了”；菲菲也会适时地给阿姨添汤，夸阿姨的围裙好看，说陈彼得现在这么体贴，肯定是随了阿姨。
饭桌上的话题天南地北，从小区里的流浪猫说到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偶尔提到陈彼得的女儿，陈妈妈叹了口气：“那孩子跟她妈亲，放假了就盼着去妈妈那儿，也好，让她妈多疼疼她。”菲菲听着，没多嘴，只是安静地听着，心里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好奇。
吃完饭，菲菲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陈妈妈要抢，被她按住了：“阿姨您坐着歇会儿，我来就行，您教我做菜累了一下午了。”她端着碗进了厨房，水龙头哗哗开着，洗洁精搓出了泡泡，碗筷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陈彼得跟进来想帮忙，被她推出了厨房：“你陪阿姨说话去，这儿我一个人就行。”
陈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高挑丰盈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家儿子，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偷偷给陈彼得竖了个大拇指。
等菲菲把厨房收拾干净，擦着手出来时，陈彼得站起来：“走，带你去楼上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菲菲眨眨眼。
“去了就知道。”陈彼得拉着她的手，往楼梯口走。原来这房子是复式的，楼上还有一层，被陈彼得改造成了个小露台。推开通往露台的门，菲菲“哇”地一声低呼出来。
露台上铺着防腐木，角落里摆着几盆绿萝和月季，开得正艳；中间放着一张藤编的小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上还放着个玻璃花瓶，插着几支野菊；最妙的是露台边缘，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粉色的，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像一个个小喇叭在唱歌。远处能看到城市的天际线，近处是邻居家屋顶的太阳能板，夕阳的金辉洒下来，把一切都镀上了层暖融融的光。
“天哪，这也太有诗情画意了吧！”菲菲走到栏杆边，回头看向陈彼得，眼睛亮晶晶的，“你什么时候弄的？跟世外桃源似的。”
“闲着没事就瞎捣鼓捣鼓。”陈彼得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喜欢吗？以后可以经常来这儿晒太阳，喝茶。”
“喜欢！”菲菲点点头，心里甜滋滋的。
两人在藤椅上坐下，陈彼得忽然凑近她，神秘兮兮地说：“哎，你知道你今天表现得有多大方得体吗？阿妈刚才偷偷跟我说，夸你人又漂亮又有眼力劲儿，知书达礼、温文尔雅……”
他故意顿了顿，神秘兮兮的看着菲菲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她。
“然后呢？”菲菲果然上钩了，拽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关键是啥？你快说嘛！”
可这小子一直憋着笑，一脸坏相：“嘿嘿……你真想听？说了可不许生气喔。”
“嗯！”菲菲用力点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初次登门，哪个女生不想第一时间知道准婆婆的评价啊？这关系到她未来的“家庭地位”呢！
“阿妈说……”陈彼得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手心暖暖的、屁/股大大的，好生养得很，她这次啊，一定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哎呀呀！”菲菲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熟透的苹果。她伸手就去捶陈彼得的胸膛，力道轻飘飘的，带着点娇嗔：“你讨厌！阿姨怎么会说这个……羞都羞死了！”
陈彼得呵呵笑着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心果然暖暖的，带着点薄汗。他低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溢出来：“我妈那人，说话直，心里想啥就说啥。她这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呢。”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缠在一起。露台上的牵牛花还在轻轻摇晃，像是在偷听这对年轻人的悄悄话。菲菲靠在陈彼得肩上，脸上的红晕还没退，心里却像揣了块蜜糖，甜丝丝的。原来见家长也没那么可怕，甚至……还挺让人欢喜的。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陈彼得的侧脸，心里嘀咕：大胖孙子？这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行？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饭菜的余香和花香，把她的小心思吹得晃晃悠悠，像极了此刻砰砰乱跳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