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赵煦的御座高高在上,与高滔滔的座位遥遥相对,两者之间仿佛横亘着一条无形的鸿沟。大殿之内,烛光摇曳,将一切映照得既明亮又朦胧。
大臣们身着朝服,步伐沉稳地步入大殿,他们的目光一致投向高滔滔,仿佛她才是这朝堂之上真正的主宰。
每当有大臣上前奏事,他们总是毕恭毕敬地面向高滔滔,言辞恳切,神情专注。他们的背影对着赵煦,如同一座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将年轻的皇帝隔绝在外。
赵煦端坐在御座上,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大臣背影,试图捕捉到一丝朝堂的气息,但得到的只有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与愤怒。那些大臣的臀部在朝服的遮掩下显得模糊而冷漠,他们的背部挺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对高滔滔的忠诚与对赵煦的忽视。
赵煦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
元祐更化,这场所谓的政治变革,在赵煦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
旧党们打着改革的旗号,实则是在进行一场情绪化的清算。他们废除了熙丰变法中的诸多政策,却并未提出任何积极有效的经济政策来替代。
国家朝廷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因为这场变革而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如同治丝而棼,让人理不清头绪。
朝堂之上,大臣们的争论声此起彼伏,但赵煦知道,这些争论大多毫无意义。他们或激昂或悲愤,或慷慨陈词或据理力争,但很少有人真正关心国家的未来和百姓的疾苦。
赵煦的目光在大臣们身上一一掠过,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哀。他知道,要想改变这一切,他必须亲政,必须掌握真正的权力。
此刻的赵煦,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以致赵煦未来亲政后在谈及垂帘时说,他只能看朝中官员的臀部和背部。
旧党不仅牢牢地控制了整个朝廷的脉络,对新党的打击和倾轧更是如影随形,从未有过丝毫的放松。朝堂之上,刘挚等人面露狠厉,眼神中闪烁着对权力的渴望与对新党的刻骨仇恨。
他们日夜不息,竭力搜寻着章惇、蔡确等人的每一丝轶闻琐事,企图从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中挖掘出足以置对方于死地的把柄。
在昏暗的烛光下,刘挚手持一卷泛黄的纸张,眉头紧锁,细细研读着上面关于章惇的只言片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新党溃败的惨状。
一旁的同党们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他们或低声交谈,或奋笔疾书,将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穿凿附会,编织成一张张足以勒死新党的无形大网。
车盖亭诗案,便是这场朋党之争中最为典型、也最为惨烈的一幕。旧党们利用高滔滔对蔡确等人日益累积的不满,将一首普通的诗作无限放大,硬是将其中某些词句曲解为对朝廷的不满与讥讽。
一时间,朝廷内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旧党们更是借此机会,对新党展开了斩草除根式的清算行动。
他们不仅大肆搜捕与蔡确、章惇亲近的官员,更是将那些曾经为新党说过一句好话的人也一并打入大牢。
朝堂之上,昔日同僚反目成仇,互相揭发,只为在这场残酷的斗争中保全自己。整个朝廷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所笼罩,人人心中都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在这场文字狱中,旧党们的手段之毒辣、心思之缜密,令人叹为观止。他们不仅将新党的诗文断章取义,更是编造出种种莫须有的罪名,企图将新党彻底铲除。
而那些无辜受累的新党官员,则在这场浩劫中饱受折磨,家破人亡,成为了这场朋党之争的牺牲品。
蔡确被一道冷酷无情的诏书猛然从朝廷的权力中心拽出,如同秋日里被狂风卷落的枯叶,孤零零地飘向了命运的深渊。
那日,阳光虽明媚,却照不进他阴霾密布的心房。他身着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官服,脚步沉重地穿过空荡荡的宫殿长廊,每一步都踏在心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宫人们或同情或冷漠的目光,如同利剑,穿透了他强作镇定的外表,直刺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而这一切,仅仅是风暴的开始。知汉阳军吴处厚,一个昔日里蔡确未曾放在眼中的小人物,此刻却如同复仇的幽灵,紧咬着他不放。
吴处厚利用手中微薄的权力,编织起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蔡确一步步逼向绝境。他不仅搜集蔡确昔日的言论文字,断章取义,加以歪曲,更是在朝堂之上,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高声宣读那些被刻意篡改的“罪证”,引得群情激愤。
蔡确被贬谪至新州的命令,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将他所有的希望与尊严彻底击碎。新州,那个偏远荒凉之地,对他而言,无异于另一个世界的开始,一个充满未知与苦难的新篇章。
在被押解的途中,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中五味杂陈。昔日的辉煌与今日的落魄,如同两幅截然不同的画卷,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让他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旧党内部,司马光、范纯仁和韩维被誉为“三贤”,他们的名字如同璀璨星辰,照亮了朝野上下。
而那些被冠以“三奸”之名的蔡确、章惇和韩缜,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旧党人士为了彰显正义,将王安石和蔡确的亲党名单张榜公布,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如同冰冷的石碑,记录着一段段被遗忘或刻意抹去的往事。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没有真正的赢家。元祐元年被司马光斥逐的新党人员,如章惇、韩缜、李清臣和张商英等人,再次遭受重贬,他们的命运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生姿却又岌岌可危。
而那些仍留在朝中的新党,如李德刍、吴安诗和蒲宗孟等人,也未能幸免于难,纷纷被降官贬斥,他们的身影在权力的倾轧下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整个朝廷,被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所笼罩,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自己。
蔡确的遭遇,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那个时代权力斗争的残酷与无情,让每一个旁观者都感到心悸。
王夫之认为元祐时期“进一人,则曰此熙丰之所退也;退一人,则曰此熙丰之所进也;行一法,则曰此熙丰之所革也;革一法,则曰此熙丰之所兴也”,朱熹讥讽这种一切以熙丰划线的思路,是“闭着门说道理”,因而“矫熙丰更张之失,而不知堕入因循”。
元祐四年十二月的寒风如刀,切割着京城的大街小巷,民间悄然流传起一则令人侧目的消息~宫中正紧锣密鼓地寻找乳母。
这消息如同冬日里的一把火,迅速在市井间燎原,人们私下议论纷纷,揣测着其中的深意。
刘安世与范祖禹,两位朝中的铮铮铁骨,闻此消息,犹如被雷击中,脸色骤变。他们深知,这看似寻常的寻乳母之事,实则暗流涌动,关乎国本。
赵煦年方十四,正值青春懵懂,怎可轻易近女色?二人心急如焚,决定联名上疏,誓要阻止这场可能引发的宫廷风暴。
他们的奏疏,字字铿锵,句句泣血,言辞之激烈,前所未有。刘安世更是在朝堂之上,慷慨陈词,声震屋瓦,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忧虑与愤慨,化作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直击高滔滔的心房。
而范祖禹,则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从历史的长河中汲取教训,试图说服高滔滔,勿让大好基业毁于一旦。
然而,高滔滔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对外宣称,寻找乳母,乃是为了严顼遗留下的几个年幼小公主,需要悉心照料。
言辞之间,尽显温柔与慈爱。但私下里,她却密令心腹,将赵煦身边的宫女一一唤来,严加拷问,试图从她们的口中,挖出这则流言背后的真相。
那些宫女,平日里虽侍奉在赵煦身边,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涕泪横流。她们颤抖着回答,却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场拷问,如同一场无声的风暴,在宫墙之内肆虐,将赵煦幼小的心灵,撕扯得支离破碎。
赵煦,这位年轻的帝王,坐在空旷的宫殿中,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他的心中,既有对高滔滔的深深失望,也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与无助。他意识到,自己虽贵为天子,却在这深宫之中,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与尊严。
更让赵煦难以接受的是,高滔滔对待其生过于严苛,而这一切,都为日后的宫廷政变,埋下了伏笔。
高滔滔和元祐大臣所做的一切,对于赵煦来说,负面影响非常大。
少年老成的赵煦面对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高滔滔和元祐大臣,也会用他自己的方式表示反抗。
每次大臣向赵煦和高滔滔奏报时,赵煦都沉默不语。有次高滔滔问赵煦为何不表达自己的看法,赵煦回道:“高娘娘已处分,还要我说什么?”
赵煦常使用一个旧桌子,高滔滔令人换掉,但赵煦又派人搬了回来。
高滔滔问为何,赵煦答:“是父亲用过的。”
高滔滔大为悲恸,心中清楚他将来必会对自己的措施不满。刘挚曾上疏,让高滔滔教导赵煦如何分辨君子和小人,高滔滔由此愈加担心,当然更不敢放下权力。
随着高滔滔的衰老和赵煦的成长,不仅旧党成员,连高滔滔也感到山雨欲来、新党复起的政治气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