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的订单像块热乎的炭,烫得江沐小院里的灶火都旺了几分。
“师姐!阿木说后山的野蜂蜜不够了!”小菊举着空了的蜜罐,急得直跺脚,“李长老要的桂花糕,得用山里头那种野蜂蜜”
江沐正揉着面团,闻言抬头:“野蜂蜜?”她记得上次给王胖子送桂花糕时,特意提过这茬,“让阿木去后山老林子里找,我记得那棵老槐树上有个蜂巢。”
“可……可那林子有野猪!”
小菊缩了缩脖子,“阿木昨天去采蘑菇,还说看见野猪拱地呢。”
江沐放下擀面杖,擦了擦手:“怕什么?阿木那小子皮实得很,我再让他带根竹棍防身。”
她顿了顿,又道,“对了,把晒干的辣椒面装两包,让他顺道送给王胖子——上次说好了要‘孝敬’他的。”
小菊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师姐你真会算计!”
午后的竹林里,阿木扛着竹棍,腰间挂着两个陶罐,正猫着腰往老林子深处钻。
“江师姐说的蜂巢……应该就在这儿吧?”他踮起脚往树杈上看,忽然听见“嗡”的一声——一只黑黄相间的野蜂擦着他耳朵飞过。
阿木激灵一下,差点把陶罐摔了。他想起江沐的话,攥紧竹棍,硬着头皮往上爬。
“嘿!臭小子!你敢动我的蜂巢?”
树杈后突然窜出个灰衣老头,手里举着根树枝,满脸怒容。
阿木吓得腿一软,差点从树上栽下来:“老……老爷爷,我是外门弟子阿木,是江师姐让我来取蜂蜜的……”
“江沐?”老头眯起眼,“就是那个做辣酱、桂花糕的丫头?”
阿木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她说是您老允许的!”
老头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拿去吧。就剩这点蜜了——我孙女儿病了,正等着用这蜜调药呢。”
他把陶罐往阿木怀里一塞,“下次再来,提前跟我说一声!别惊着我这老伙计!”
阿木捧着沉甸甸的陶罐,乐颠颠地往回跑。
他不知道,这“偶遇”的老蜂农,正是合欢宗内门“百草园”的守园人——周伯。周伯最疼小孙女,而江沐的桂花糕,早就在内门传开了。
与此同时,江沐的小院里,小菊正蹲在地上数铜晶。
“师姐,内门要三百份‘心意’,咱们现在还差五十份辣酱、八十份鱼丸汤……”她咬着笔杆,“珊瑚珠能当钱吗?苏师姐说能换十块下品灵石呢!”
江沐正在给鱼丸裹淀粉,闻言抬头:“那能一样吗?珊瑚珠是苏婉儿的‘赔罪礼’,咱们要是卖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她把最后一颗鱼丸丢进竹匾,“再说,咱们赚的是‘手艺钱’,不是‘卖珠子’的钱。”
小菊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眼睛一亮:“师姐!顾师兄来了!”
院门口,顾砚拎着个食盒,笑眯眯地站着。
“江师妹,我来‘验收’成果了。”
他把食盒递过去,“沈钰师兄说,内门弟子尝了你送的鱼丸汤,都吵着要‘续杯’。”
江沐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青瓷碗,每碗都盛着半碗汤,底下沉着几颗鱼丸。
“这是……”
“我偷拿的。”顾砚耳尖发红,“沈师兄说,这汤得趁热喝才鲜。我想着……你肯定舍不得倒掉,就……”
江沐噗嗤笑了:“顾师兄,你这是‘监守自盗’啊。”
“嘘!”顾砚赶紧捂住她的嘴,“别让沈钰听见!他那脾气,饶不了我。”
两人正笑着,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江师姐在吗?”
苏婉儿的声音传来,甜得发腻,“听说你这儿有‘秘制鱼丸汤’?我奶奶病了,想喝口鲜的……”
江沐脸上的笑僵了僵。她转头看向顾砚,对方冲她挤挤眼,悄悄溜进了灶房。
“苏师妹稍等。”江沐擦了擦手,“鱼丸汤刚出锅,我去给你盛一碗。”
灶房里,顾砚正往碗里撒葱花。
“江师妹,苏婉儿又来‘蹭’了?”
他压低声音,“她奶奶确实病了?我前儿听张长老说,苏老夫人咳得厉害,用了好些灵药都没见效。”
江沐盛汤的手顿了顿:“我哪知道?”
她把汤碗递给顾砚,“你端去前院,我再给她盛一碗。”
顾砚接过碗,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江师妹,你上次说的‘聚灵草’……”
“没放。”江沐坦然道,“那汤鲜,是因为鱼新鲜,火候到位。”
顾砚愣住:“那你……”
“苏婉儿爱喝就喝。”江沐笑了笑,“反正我又没骗她。”
前院的石桌旁,苏婉儿捧着汤碗,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汤……和她上次喝的不一样。上次的鱼丸汤鲜得有层次,这次的虽鲜,却少了股“灵气”。
她盯着碗底的鱼丸,突然用筷子戳了戳:“江师妹,你这鱼丸……怎么没加‘玉髓粉’?”
“玉髓粉?”江沐装傻,“那是什么?”
苏婉儿冷笑:“是内门弟子常用的提鲜料,加在汤里,能让人喝完浑身暖融融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珊瑚珠,“我本来想送你这个,现在看来……你不需要。”
江沐心里明白:苏婉儿是在试探她。她故意说汤里没加“玉髓粉”,想逼她承认“手艺不行”,或者干脆把珊瑚珠收回去。
“苏师妹要是觉得不好喝,我再给你做一碗?”
江沐站起身,“不过……得等会儿。阿木刚去后山采蜂蜜,我得去看看。”
她转身要走,苏婉儿突然喊住她:“江沐!”
“苏师妹慢走。”江沐打断她,“我去看看阿木。”
她转身离开,背影挺得笔直。
后山的蜜林里,阿木正踮着脚往树杈上够蜂巢。
“臭小子!你又来偷蜜?”
周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木吓得一哆嗦,差点摔下来:“周爷爷!是江师姐让我来的!”
周伯拄着拐杖走过来,他从怀里摸出块糖,“拿去吧,别说是我给的。”
阿木接过糖,笑得眼睛都弯了:“谢谢周爷爷!”
周伯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刚才路过前院,听见苏婉儿和江沐的对话,心里明镜似的——这江丫头,面上傻乎乎的,心里比谁都透亮。
傍晚,江沐的小院里飘着浓郁的甜香。
小菊举着刚做好的桂花糕,踮着脚往灶房里瞧:“师姐,顾师兄说内门的订单要加急,明天一早就要送到!”
江沐正把最后一罐辣酱封好,闻言抬头:“加急?”
“是啊!”小菊点头,“顾师兄说,内门弟子听说咱们要送‘续杯’的鱼丸汤,都等不及了!”
江沐笑了笑,把辣酱递给小菊:“那你今晚辛苦点,把这些装坛。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内门。”
“师姐要去?”小菊眼睛发亮。
“嗯。”江沐摸摸她的头,“总不能让顾师兄一个人跑腿。”
她走到院门口,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想起顾砚说的话——“沈钰师兄说,这汤得趁热喝才鲜”。
她低头笑了笑。
或许,她不该总想着“摆烂”。
有些事,认真去做,反而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甜。
就像这桂花香,就像这鱼丸汤,就像……她和顾砚、小菊、阿木在一起的烟火日子。
这样的日子,倒真值得她多“折腾”几年。
深夜,江沐趴在桌上打盹,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糕。
小菊轻轻给她盖上条薄被,又吹灭了蜡烛。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灶台上,映出未收的食盒、散落的辣椒面,还有那罐周伯送的野蜂蜜。
远处传来阿木的呼噜声,混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响。
小菊趴在桌上,望着江沐的睡颜,轻声说:“师姐,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而江沐,在梦里梦见了现代的便利店,梦见了妈妈煮的红烧肉,梦见了顾砚举着酒坛笑,梦见小菊和阿木追着她跑……
原来,最好的日子,从来都不是“大富大贵”。
不过是,有得吃,有得笑,有得守。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