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霸是被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心悸惊醒的。他猛地坐起身，习惯性地喊道：“阿倩！早饭好了没？”回应他的，只有空荡屋子的死寂。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冲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张刺眼的字条！上面娟秀的字迹，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双目赤红！
“大哥：妹心难安，西莫惨祸或因妹而起。妹决意寻阿軍，止其杀戮，了此孽债。勿念，勿寻。妹阿倩。”
“阿——軍——！！！”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暴怒吼声，瞬间震得整个木屋簌簌发抖！狂暴的罡气不受控制地从天霸体内爆发，将身旁的木桌瞬间震成齑粉！
“阿倩！你糊涂啊！”天霸气得浑身发抖，古铜色的脸庞因暴怒而扭曲！他死死攥着那张字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个该死的阿軍一起捏碎！他最疼爱的妹妹！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妹妹！竟然又一次离开了他！还是为了去找那个屠村的杀人魔！这简直是在他心口上剜肉！
巨大的愤怒之后，是更深、更尖锐的心疼和恐惧！阿軍那疯子现在是什么状态？阿倩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天霸不敢想下去！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妹妹近乎偏执的保护欲瞬间压倒了一切！
“混蛋！你要是敢动阿倩一根头发！老子把你碾成肉泥！”天霸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收拾行囊，抓起随身的短刀，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撞开木门，朝着古元城的方向狂奔而去！大地在他脚下震颤，林间的飞鸟被惊得四散逃窜！寻妹之旅，在滔天的怒火与无边的担忧中，再次开启！
天霸如同一股毁灭性的飓风，席卷过古元城的大街小巷。他逢人便粗暴地揪住衣领，声音如同炸雷：“有没有见过这画上的女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路人魂飞魄散，纷纷摇头。
他心中的焦躁如同野火般越烧越旺，将沿途打听不到消息的憋闷，尽数发泄在那些不长眼撞到他身上的地痞流氓身上，拳脚所至，骨断筋折，哀嚎遍地，留下了一路狼藉和凶名。
一日后，他踏入了比古元城更加混乱无序的天水城。这里鱼龙混杂，帮派林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劣质酒精的味道。街角不时传来打斗的呼喝和濒死的惨叫，路人都行色匆匆，眼神麻木而警惕。
临近黄昏，饥肠辘辘的天霸寻到一家还算干净的饭馆。刚走到门口，一股浓烈的汗臭和劣质脂粉味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烦躁地皱了皱眉。就在他准备踏入这喧嚣之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饭馆屋檐下阴影里，蜷缩着的一个小小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
头发如同枯黄的乱草，纠结成一团，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垢。身上套着一件看不出原色、布满破洞和油污的麻布褂子，松松垮垮，露出瘦骨嶙峋的肩膀和手臂。小脸上更是乌漆嘛黑，混合着泥垢、泪痕和可能是被人恶意涂抹的炭灰，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污浊中显得格外清澈明亮，此刻正怯生生地、带着无尽的渴望，死死盯着饭馆里飘出的食物香气。
当天霸那高大魁梧、散发着生人勿近凶煞气息的身影靠近时，小女孩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饥饿最终战胜了害怕。就在天霸即将踏入饭馆门槛的刹那，小女孩如同鼓起全部勇气的小兽，猛地扑了过来，伸出脏兮兮、布满细小伤口的小手，死死抓住了天霸那沾满尘土却依旧结实的裤脚！
“大哥哥…大哥哥…”小女孩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哭腔和极度的虚弱，“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我…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求求你了…”她仰着小脸，那双盛满了哀求、绝望和一丝微弱希冀的大眼睛，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撞进了天霸暴躁的心绪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天霸高大的身躯猛地僵住！
眼前这张脏污的小脸，这双绝望哀求的眼睛，这死死抓住裤脚的动作…瞬间与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轰然重叠！
破庙寒风：他和更小的天明、阿倩，蜷缩在漏风的破庙角落，身上只有单薄的、打满补丁的破棉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冻得他们嘴唇发紫，牙齿咯咯作响。腹中空空如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街头乞讨：作为大哥，他鼓起勇气，带着弟妹走上寒风凛冽的街头。学着其他乞丐的样子，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对着过往衣着光鲜的行人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声音颤抖：“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鄙夷与驱赶：换来的，大多是厌恶的白眼、不耐烦的呵斥“滚开！小叫花子！”，甚至是被粗鲁地一脚踢开！冰冷的靴底踹在身上的痛楚，远不及那些鄙夷目光带来的屈辱深刻！年幼的天明吓得哇哇大哭，阿倩则死死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回去，用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半个发霉窝头：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是一个好心的老妇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半个又冷又硬的、边缘已经发霉的窝头，塞到他们手里。那一刻，那半个窝头，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全部希望！三兄妹如同饿狼般分食，连掉在地上的渣滓都捡起来舔干净…
那些早已被力量与杀戮掩埋的、属于童年最底层的饥饿、寒冷、屈辱和无助，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瞬间冲垮了天霸用暴戾筑起的心防！巨大的酸楚和共鸣，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拼命想保护弟妹却无能为力的少年！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小女孩见天霸僵立不动，眼神空洞，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吓得连忙摇晃他的裤脚，带着哭腔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天霸才从那冰冷刺骨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再看向脚下这个小乞丐时，那赤红暴戾的眼中，竟罕见地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饭馆，而是大步走向街边一个生意冷清的水果摊。摊主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天霸看也不看摊主，蒲扇般的大手伸出，直接抓起摊子上几个最大最红的苹果！动作蛮横，如同拿取自己的东西！
“哎！你干什么？！”摊主一愣，随即怒声喝道，伸手欲拦。
“嗯？！”天霸猛地转头，那双布满血丝、充斥着未消暴戾的虎目，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摊主脸上！一股如同实质般的凶煞之气轰然爆发！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才有的恐怖气息！
摊主被这眼神吓得魂飞魄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打起摆子！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如同凶神般的壮汉，下一秒就会拧断他的脖子！
天霸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吓得几乎瘫软的摊主，拿着那几个苹果，走回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尽量放低声音：“给，吃吧。”
“谢…谢谢大哥哥！”小女孩看着眼前红彤彤、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苹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却缺了几颗门牙的笑容。她下意识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却在即将触碰到苹果的瞬间，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去！她飞快地、惊恐地瞟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惊魂未定的水果摊老板，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身体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天霸立刻明白了！这丫头之前肯定因为偷拿或者乞讨食物，被这摊主狠狠教训过！甚至可能被打得不轻！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
他豁然起身，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几步就跨到那水果摊前！在摊主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天霸那如同铁钳般的大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揪住摊主的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整个人从摊位后提了出来！
“饶…饶命！好汉饶命！”摊主吓得魂飞魄散，手脚乱蹬。
“砰！”
天霸根本懒得废话，手臂猛地发力，如同摔麻袋般将摊主狠狠掼在地上！力道之大，让摊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腰背蜷缩成一团，痛得满地打滚！
“狗东西！连个小丫头都欺负！”天霸眼中凶光毕露，抬起穿着硬底皮靴的大脚，就要朝着摊主的脑袋狠狠跺下！这一脚下去，脑浆迸裂是必然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