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早已沉入山脊,夜色如墨般在龙冢深处蔓延。
楚河立于石台之上,掌心的玉简微微发热,仿佛蕴藏着某种未曾揭开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将神识沉入玉简之中。刹那间,一道古老的符文自玉简表面浮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眉心。下一瞬,他的意识已置身于一片浩瀚星空——
苍穹之下,九条巨龙盘旋而舞,每一条都散发着不同属性的气息:金、木、水、火、土、风、雷、冰、暗。它们环绕着一座巨大的祭坛,那祭坛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中心赫然写着四个古篆——血月祭典。
画面一转,一名身披黑袍的身影立于祭坛之巅,双目猩红,身后浮现出魔神虚影。他口中低语:“三日之后,血月当空,封印将破……”
楚河心头一震,猛地睁开双眼,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原来如此……”他低声喃喃,“血月祭典将在三日后举行。”
陆九渊站在不远处,正倚着一块断碑饮酒,闻言眯眼一笑:“你终于看到了?”
楚河点头,缓步走到他身边,语气凝重:“我需要在两日内突破筑基中期,否则根本无法靠近祭典核心。”
“不错。”陆九渊缓缓起身,酒葫芦往腰间一挂,“但你要明白,真正的突破不在于修为,而在于与体内龙魂的共鸣。”
楚河沉默片刻,掌心轻握,丹田中那道龙形印记隐隐震动,似有回应。
他没有再问,转身走向龙冢更深处。那里,一面镌刻满古老符文的石壁静静矗立,正是《龙神九变》的传承之地。
符文闪烁不定,每隔一炷香便重新排列一次,仿佛在考验来者的耐心与智慧。楚河袖中铜钱悄然滑入手心,他闭目凝神,依《太虚引气诀》调整呼吸,待心神平稳后,轻轻抛出铜钱。
叮——
一枚正面,两枚反面。
他再次掷出。
一反两正。
第七次落下,三枚铜钱齐齐正面朝上,稳稳立定!
楚河眼神微动,迅速捕捉到符文变化的规律,以草绳编织出“锁魂结”,将其固定住部分符文,使关键段落显现出来。
果然,一段关于“龙魂共鸣”的修炼法门浮现眼前:
“龙魂为本,灵力为引,心念相通,方可借其威势。若欲借力,须先唤其名,使其认主。”
楚河默念数遍,心中已有计较。他收起铜钱,转身望向陆九渊:“师尊,七步生莲,到底是走几步?”
陆九渊醉眼朦胧,却难得清醒地答道:“三步为引,四步为破。”
楚河微微颔首,转身走入一处幽静洞窟,盘膝而坐。
他取出母亲留下的三枚铜钱,按特定顺序排列于身前,指尖轻抚柴刀,模仿儿时父亲砍柴的节奏,一刀一刀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回响。
咚——咚——咚——
每一次敲击,皆与心跳同步,灵力随之震荡,逐渐与丹田中的龙魂产生共鸣。
起初,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尖刺钻入识海,令他几欲放弃。但他咬紧牙关,强行压制痛楚,继续敲击地面,节奏愈发稳定。
忽然,一道柔和的力量自丹田涌出,如清泉般冲刷过识海,疼痛骤然消散。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女子的低语,声音缥缈,却带着几分熟悉:
“回来吧……你还未完成使命。”
楚河猛然睁眼,瞳孔中闪过一抹异光。他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飞速增长,气息也变得愈发凝实。
他低头一看,右掌之上,竟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龙纹,宛如活物般游走。
“成功了……”他轻声道。
陆九渊不知何时已来到洞口,望着他淡淡一笑:“看来,你已能初步驾驭龙魂之力。”
楚河起身,拱手行礼:“多谢师尊指点。”
“别急着谢我。”陆九渊摇头。
话音刚落,天际忽有一缕红光划过,映照在楚河右眼之上,久久不散。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轮血月悄然浮现,虽尚未圆满,却已显凶兆。
“三日之后……”楚河低语,“血月将至。”
他转身望向玄天宗方向,目光坚定如铁。
然而,就在此刻,他胸前的衣襟下,一抹微弱的银光悄然闪烁——那是云璃赠予他的香囊碎片,藏在其中的一缕噬心蛊之力,在关键时刻自动护主。
楚河并未察觉,只是将香囊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丝温暖。
风起,夜更深。
他不知道的是,在龙冢深处,那具龙骸的眼眶中,一道红光再度亮起,如同窥视众生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远方某处,寒潭祭坛之上,一道身影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扬起一抹森然笑意。
“三日……足够了。”
残阳余晖尚未散尽,夜色却已悄然漫上青岩山巅。楚河周身灵气流转如潮,丹田处隐隐有龙形印记游动。他闭目凝神,心知三日后的血月祭典迫在眉睫,若无法突破筑基中期,便连靠近祭坛的资格都没有。
陆九渊临行前曾言:“真正的力量不在修为高低,而在与龙魂共鸣。”此刻,他正尝试将《龙神九变》中“唤名认主”之法融入自身灵力之中。
然而,刚引气归元,识海深处骤然泛起一阵剧烈波动——
眼前景象突变,他仿佛被卷入一片血色天地。四周黑雾翻腾,空中一轮猩红满月高悬,映照着一根巨大石柱。柱上,赫然钉着一人。
“云璃!”楚河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她双臂被铁链贯穿,衣衫染血,苍白的脸庞望向他,眼中无悲无喜,唯有一缕哀绝。
“你为何不来救我?”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寒意,“你说过,不会让我再受伤害……”
楚河喉头一紧,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去。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锁链时,一股剧痛猛然从识海炸开,如同万千利针齐刺,令他踉跄后退。
幻象未消,反而愈发清晰。
“你背叛了玄天宗。”另一道声音响起,是母亲李氏,她站在血月下,目光冰冷,“你不该修炼那魔气……不该走这条路。”
“你毁了我。”又一道身影浮现,是墨玄机,他手持戒尺,神情漠然,“我本想让你继承一切,可你却选择了毁灭。”
“你是个怪物。”赵轩冷笑,手中佩剑滴血未干,“你根本不配称为修士。”
无数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化作无形压力,压迫着楚河的心神。他感到意识正在逐渐模糊,仿佛要被这些声音吞噬。
但他没有惊慌,反而缓缓闭上双眼。
儿时在镇上斗殴的记忆浮现脑海。那时街头混战,群殴之下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拳头,而是乱。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
“以静制动。”他低声呢喃。
双手迅速探入袖中,抽出几根草绳,指节翻飞间,竟在虚空中编织出一座“缚心阵”。阵法虽小,却精妙异常,每一道结扣都暗合《太虚引气诀》中的五行相生之理。
刹那间,那些幻象被阵法所困,挣扎咆哮却不得脱。
“缚心阵”中央,浮现出一枚奇异符文,似曾相识——正是他在墨玄机密室中见过的血色图腾。楚河心中微动,却未深究,只将全部心神投入维持阵法运转之中。
然而,心魔岂会轻易屈服?
数十个“云璃”的幻影自四面八方涌来,或哭泣、或怒斥、或冷笑,每一句言语都似刀锋般直刺楚河内心最柔软之处。
缚心阵开始龟裂,草绳绷得几乎断裂。
楚河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弥漫,令他神志一清。他毫不犹豫地割破掌心,将一滴精血洒入阵眼。
血光乍现,缚心阵骤然稳定!
不仅如此,阵图之上竟泛起一抹诡异红光,似有某种意志在回应他的召唤。
他心头一凛,却未停手,继续念动《太虚引气诀》,引导体内龙纹共鸣。丹田中那道龙形印记随之震动,一股浩荡灵力涌入缚心阵,将其加固至前所未有的程度。
幻影们嘶吼着扑来,却被阵法之力牢牢压制,渐渐化作点点虚影,消散于无形。
就在最后一丝心魔气息即将湮灭之际,一道血色利刃凭空斩下,直取楚河灵台!
他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猛地挥动柴刀,划破掌心,以自身之血重绘阵眼。
“封!”
随着一声低喝,缚心阵爆发出璀璨光芒,将那道血刃尽数吞没。
下一瞬,丹田中龙魂虚影骤然冲出,张口一吸,将剩余心魔彻底吞噬!
整座洞窟为之一震,灵气如潮水般翻涌,楚河体内经脉宛如江河奔流,灵力滚滚不息。
他成功了。
筑基中期,一步登天。
丹田深处,一道金色龙印缓缓浮现,宛如活物般游走不定。
楚河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金芒一闪而逝。他低头看向手掌,掌心龙纹依旧,只是更加清晰,仿佛随时会跃体而出。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唤名认主,不只是沟通,更是融合。”
他站起身,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盈与强大。但就在他准备收功起身之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丹田中那一抹异样的红光——
龙魂眼中,竟闪过一丝不属于它的阴冷之意。
他心头微沉,却未表露,只是轻轻握紧柴刀,转身步出洞窟。
夜风拂面,带来远方林涛阵阵。他抬头望向天际,只见血月已近圆满,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而他知道,自己已不再是那个躲在市井角落的小子。
他可以掌控命运,而非被命运掌控。
远处山道上传来轻微脚步声,楚河回头望去,却见无人。他微微皱眉,心中却升起一丝警觉。
风起,叶落。
在他离开之后,那座缚心阵残留的阵图上,一抹红光仍在缓缓闪烁,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来临。
而在千里之外,寒渊深处,一双猩红的眼眸悄然睁开,嘴角扬起一抹森然笑意:
“终于……觉醒了么?”
夜色如墨。
楚河自山洞中缓步而出,衣袂微动,周身气息已然不同往昔。他能感觉到丹田内那道龙印的跃动,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筑基中期,不仅意味着修为提升,更让他与体内龙魂真正建立起共鸣。
但此刻,他无暇深思突破后的变化。
风声骤起,远处林涛翻涌间,似有异响。楚河眸光一沉,袖中三枚铜钱轻轻一握,心中已有决断——
血月祭典迫在眉睫,而他所需之物,唯有宗门禁地深处的“龙血玉瓶”。
此物藏于玄天宗千年未启的禁地之中,传闻乃上古龙神精血凝成,对修习《龙神九变》者而言,是突破瓶颈、唤醒龙魂的关键。若得此物,他便可借其之力,稳固自身龙纹,甚至窥探“龙神九变”更深一层的奥秘。
楚河披星戴月,一路潜行至宗门后山禁地入口。高墙之上,符文隐现,守卫森严。他并未贸然行动,而是伏于暗处,静静观察。
片刻后,他嘴角微扬,悄然绕至东侧偏僻处。那里有一处被藤蔓遮掩的石阶,看似荒废,实则正是通往禁地的暗道之一。
他取出草绳,系于腰间,以备不时之需,而后轻手轻脚踏入其中。
禁地之内,幽暗深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石厅,地面由九宫八卦图案铺就,每一块石砖都刻有阵纹,稍有不慎便会触发陷阱。
楚河驻足,目光扫过脚下石砖,眉头微蹙。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轻轻抛向空中。铜钱旋转数圈,落在不同方位,发出清脆声响。
他闭目沉思片刻,随后脚步轻移,踏出第一步。
“井字步。”他低声自语,依照卦象推演出的安全路径,步步为营,稳稳穿过这片杀机四伏之地。
当他最后一脚踏上中央主阵眼时,一枚铜钱竟未如往常般滚动,而是直立不动,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
楚河神色一凝,迅速收回铜钱,继续前行。
穿过第一道机关后,眼前豁然开朗,却也更为凶险。
一面巨大的影壁横亘眼前,上面浮现出数名手持长戟的虚影守卫,每隔半柱香时间便变换一次站位。若有生灵靠近,它们便会发动攻击。
楚河未曾轻举妄动,而是仔细观察虚影守卫的移动规律。他注意到,每当有金属器物经过,守卫的动作会有短暂迟疑。
他心念一动,将柴刀轻轻抛出,在虚影之间划出一道弧线。果然,守卫们齐齐转头,动作略显迟滞。
机会稍纵即逝。
楚河身形一闪,如狸猫般穿梭其间,避开所有守卫,稳稳落在影壁之后。
身后虚影重新归于沉寂,仿佛从未出现过。
楚河回望一眼,心中暗叹:这阵法虽精妙,却终究是死局,只要找到规律,便无所遁形。
再往前,便是禁地核心区域。
一座古老的祭坛静立于空旷石殿之中,正中央悬浮着一只玉瓶,瓶身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其中流动的猩红液体——正是传说中的“龙血玉瓶”。
然而,下方布满倒刺与毒雾,任何灵力波动都会引发机关,令整座祭坛自毁。
楚河深吸一口气,取出草绳,指尖翻飞间,编织出一条“引气索”。他小心翼翼地将索的一端系于玉瓶之下,另一端缠绕于手腕,借草绳引导玉瓶缓缓降落。
当玉瓶即将落地之际,他猛地脱下粗布短打,裹住手臂,强行穿过毒雾,一把抓住玉瓶,旋即翻身跃离祭坛。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整个祭坛轰然坍塌,毒雾四散,却已无法追及。
楚河喘息未定,手中玉瓶温热,隐隐有龙吟之声传出。
他心头一喜,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前方光影一闪,一道身影赫然浮现。
墨玄机!
他立于高台之上,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嘴角含笑,却不带丝毫暖意。
“好啊,楚河,你果然不负众望。”
楚河瞳孔一缩,立刻警觉起来,柴刀紧握在手,目光如电。
“你早知我会来?”他冷声问道。
墨玄机微微一笑,并未否认:“你这一路走来,可曾觉得太过顺利?”
楚河心头一震,脑海中闪过刚才所经历的种种机关——那些看似险象环生的陷阱,是否……其实早已被人精心设计?
“你设下的局?”他咬牙低喝。
墨玄机负手踱步,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你以为是闯关夺宝,实则是一场试炼。你母亲当年也是如此,一步步走进我布下的局,最终……连她自己都忘了为何而来。”
楚河闻言,胸口如遭重击。
母亲?
他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个普通妇人,直到后来才知晓她另有身份。可如今听墨玄机言语,似乎……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河厉声质问。
墨玄机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挥,四周虚空顿时扭曲,仿佛被撕裂的绸缎,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缓缓张开。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淡淡道,“你该走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出手,掌风如刃,直取楚河命门!
楚河反应极快,立刻挥动柴刀迎敌。刀锋与掌劲相撞,爆发出一阵狂暴灵力震荡。他借势跃退,同时将龙血滴入柴刀龙纹之中,龙魂共鸣瞬间激活,刀光暴涨,劈向空间裂缝!
轰!
一声巨响,空间剧烈震动,裂缝被强行撕开更大,内部黑暗如渊,仿佛通向某个未知之地。
墨玄机站在原地,神情依旧淡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去吧。”他轻声道,“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楚河怔住,眼中怒火未消,却多了几分迷茫。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瓶,又抬头望向那道裂缝,心中无数疑问翻涌不止。
但他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真相的时候。
风起,衣袂翻飞,他毫不犹豫地迈入裂缝之中。
身后,墨玄机望着那逐渐合拢的空间裂口,轻轻叹息,喃喃自语:
“李氏,你儿子终于来了。”
言罢,他转身离去,只留下高台之上一抹残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裂开的空间裂缝如深渊巨口,吞噬了楚河的身影。他只觉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之力拉扯,四周尽是翻涌的乱流与撕裂性的气旋。每一次气旋袭来,都似刀锋刮骨,令他身形不稳。
楚河咬牙忍住剧痛,迅速从袖中抽出草绳,在下坠途中双手翻飞,迅速编织出“缓落结”。草绳在气流中轻轻一荡,借力反弹,竟将他的下坠之势减缓数分。可即便如此,下方依旧是一片龙骨密布、岩浆翻滚的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挥动柴刀,刀身上的龙纹骤然亮起,一道微弱的龙魂残影被其吸纳,随即形成一层短暂的浮空护罩。楚河趁机稳住身形,护罩虽薄,却足以让他避开致命冲击,轻巧落地于一块巨大的龙骨之上。
脚下一稳,他便立刻打量四周。这里正是墨玄机送他进入的未知之地——龙冢秘境。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龙息,地面由碎裂的龙骨铺就,每走一步,脚下都会传来轻微的震动,仿佛整片大地都在沉睡中苏醒。四周石壁渗出暗红色雾气,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身旁,吸入一口,竟让人产生恍惚之感。
楚河不动声色地取出袖中三枚铜钱,轻轻一抛。铜钱旋转数圈,最终落在地上,排列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状。他目光微凝,顺着铜钱指引的方向望去——正北方向,地面最为稳固,且雾气稀薄。
他迈步而行,每踏出一步,便以铜钱反光映照前方雾气,驱散幻象。随着前行,那模糊的红雾渐渐退去,一条隐秘小径显现而出,通向更深处。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庞大的石壁横亘眼前。石壁上刻满了古老的龙形符文,每一个符文都仿佛蕴含着磅礴龙威,隐隐有龙吟之声回荡耳畔。
楚河心头一震,隐约意识到这便是传说中的龙神传承所在。
他缓缓靠近,刚欲伸手触碰,一股炽热气息扑面而来。石壁表面温度极高,凡物接触即焚毁,连空气都被灼得扭曲。更令人不安的是,每当他靠近一步,背后的龙骨便会发出低沉咆哮,仿佛某种存在正在抗拒他的到来。
楚河皱眉,心中已有计较。他取出柴刀,将刀身插入地面,引导体内残留的龙血缓缓注入其中。刀身共鸣,泛起一层淡金色光膜,包裹住他的手掌。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指尖终于触及石壁。
刹那间,符文闪烁,一道古老箴言在脑海中响起:“唯有血脉之子,可承吾之道。”
楚河心神一震,却未松手。他能感觉到,石壁内部隐藏着某种力量,正试图识别他的身份。他不动神色,继续引导龙血之力渗透符文,让自身气息与龙神遗韵逐渐契合。
时间缓缓流逝,石壁上的符文开始剧烈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忽然,一道龙魂虚影自石壁中浮现,双目如炬,直视楚河。
那虚影并未言语,却带着审视之意,似在判断他是否配得上传承。
楚河未曾退缩,反而挺直身躯,任由龙魂注视。他知道,这一刻关乎生死,也关乎命运。若是失败,恐怕不仅无法获得传承,还会被此地彻底抹除。
就在龙魂即将收回目光的瞬间,石壁骤然崩塌,无数狂暴灵气自裂缝中喷涌而出,化作无形屏障,将楚河笼罩其中。
他来不及思索,迅速取出先前收集的龙骨碎片,依照阵法原理摆成“缚龙阵”形态。同时运转《太虚引气诀》,将自身气息模拟为龙族波动,稳定住龙魂虚影。
片刻后,虚影缓缓点头,随后消散于空中。与此同时,石壁彻底破碎,露出其后的传承内容——一部完整的《龙神九变》修炼口诀,以及一篇晦涩难懂的《混沌灵阵》图解。
楚河屏息凝神,仔细阅读那些文字。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口诀与阵法皆非寻常之物,而是上古龙神留下的真正奥义。尤其是那《混沌灵阵》,竟与陆九渊传授的阵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为精深。
他心中震撼之余,也隐隐察觉到,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走入某个更大的局之中。
就在此时,他余光扫过破碎的石壁之后,隐约看见一具巨大的龙神骸骨,静静躺在黑暗深处。那龙神眉心处,嵌着一枚尚未完全闭合的眼瞳,仿佛仍在注视着这个世界。
楚河心头一凛,握紧手中龙血玉瓶,低声喃喃:
“我……到底是谁?”
青玉瓶落入掌心的刹那,楚河心头一震,指尖微颤。那金光流转的液体在昏暗石室中如星河倾泻,映得他眉眼分明,却也照亮了身后悄然浮现的阴影。
他未曾回头,却已感知到空气中的寒意骤升。脚步声未响,杀意已至。
“你终于来了。”墨玄机的声音低沉而冷冽,自门外缓缓传来,如同冰刃滑过骨髓,令人心头一阵发紧。
楚河迅速将龙血塞入怀中,柴刀横握于身前,目光一凝,扫向来者方向。墨玄机立于门前,身影高大挺拔,手中戒尺泛着幽蓝光泽,仿佛能吞噬光线。
“墨长老。”楚河声音平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笑意,“您这是守株待兔?”
墨玄机缓步走入石室,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落下,空气中便泛起一丝涟漪般的波动。他目光落在楚河怀中,眼神深处掠过一抹贪婪,随即归于平静:“你可知这禁地为何设下重重机关?”
楚河冷笑一声,袖中草绳悄然抽出,指节轻动,已开始编织阵法结印:“若是为了防我,未免太看得起一个弟子。”
“不是为了防你。”墨玄机语气森然,“而是为了等你。”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动戒尺,一道寒芒破空而来,直取楚河胸口。楚河早有防备,脚下一蹬,身形暴退数丈,同时草绳一抖,空中瞬间布下三道“缚心阵”残影,挡下袭来的灵力波纹。
戒尺砸在阵法之上,竟发出金属撞击之声,震得楚河虎口发麻。他咬牙稳住身形,目光一凛——这戒尺绝非凡品!
“墨玄机,你究竟是谁?”楚河沉声质问,手中柴刀已然蓄势待发。
墨玄机不答,只是冷冷一笑,戒尺再起,这次却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符文。那符文闪烁红光,似血非血,竟与楚河先前在迷宫岔口见到的铜钱轨迹极为相似。
楚河心头一跳,忽然明白——赵八所言非虚,墨玄机果然早已布局,而自己不过是踏入圈套的一枚棋子。
“你以为凭这些市井伎俩就能瞒过我?”墨玄机冷笑,手中戒尺猛然劈下,符文化作血色锁链,朝楚河缠绕而去。
楚河眼中寒光一闪,脚下猛地踩碎一块石板,尘土飞扬间身形一矮,借着烟尘掩护,迅速绕至左侧死角。他不敢硬接,只求脱身。
“你想要什么?”他在尘雾中厉声问道。
墨玄机并未追击,反而停下了动作,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始终锁定楚河藏匿的方向。
“我要的东西,你已经拿到了。”他淡淡开口,“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楚河心中一震,握紧柴刀的手掌微微收紧。他知道墨玄机说的是龙血——但更深层的意图,恐怕远不止如此。
两人对峙片刻,石室内死寂无声,唯有那血色锁链在空中缓缓游动,仿佛随时会扑噬而出。
“你想拿它做什么?”楚河试探性地问道。
墨玄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举起戒尺,指向楚河眉心:“等你成了我的炉鼎,自然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血色锁链猛然暴涨,撕裂空气,直扑楚河藏身之处!
楚河瞳孔一缩,不再迟疑,手中柴刀猛然挥出,一刀斩断锁链一角,趁其震荡之际,身形暴退,冲出石室!
墨玄机并未追赶,只是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嘴角笑意更深。
“跑吧。”他低声呢喃,“你逃不出这片天。”
与此同时,楚河一路疾奔,穿过迷宫、越过关卡,终于踏出禁地之门。他喘息未定,回望那漆黑深邃的入口,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此番潜入,虽得龙血,却也陷入更深的谜团之中。赵八的情报、墨玄机的伏击、那神秘的符文……一切线索交织成网,将他牢牢困于其中。
他低头摸向怀中,确认龙血无恙,随即取出袖中三枚铜钱,轻轻一抛。
铜钱落地,排列成一线,隐隐指向东方。
楚河眉头微皱,顺着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山林间,一道微弱的红光正缓缓浮现,仿佛等待着他去揭开的另一段真相。
他收回铜钱,转身离去,背影坚定,却又带着几分茫然。
楚河疾奔出禁地,衣襟染尘,掌心紧握柴刀,龙血在怀中微微震动,仿佛回应着什么。他未敢停歇,身形一闪,便隐入密林深处。
然而,他心中清楚,这一战尚未结束。
墨玄机不会善罢甘休,而那把戒尺……更是藏有太多秘密。
果然,夜色未褪,寒风如刃,身后山道上传来沉重步伐声。楚河转身回望,只见墨玄机立于十丈之外,手中戒尺泛起幽蓝光芒,宛如深渊之眼,吞噬光亮。
“你逃不掉的。”墨玄机声音低沉,目光如针,“你以为得的是龙血?不过是引魂之饵罢了。”
楚河冷笑,抬手将柴刀横于胸前:“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尺子硬,还是我的刀快。”
话音未落,两人已如猎豹扑食般交锋。刀光与尺影交错,灵力震荡间,碎石飞溅,林木摧折。墨玄机攻势凌厉,招招致命,显然不再掩饰身份,一出手便是魔宗秘法。
楚河步步为营,以草绳结阵,借市井智慧破解杀招,却始终被压在下风。噬魂尺每一次挥动,都似能勾人心魄,令他神识微颤,几欲失控。
“你母亲曾用这把尺子封印了整个家族的命运。”墨玄机忽而冷声道,“如今,也该轮到你了。”
楚河心头一震,攻势略滞。
母亲?她竟与此尺有关?
墨玄机抓住破绽,噬魂尺猛然劈下,一道红光撕裂空气,直取楚河眉心。千钧一发之际,楚河咬牙催动体内龙血之力,柴刀龙纹骤然亮起,迎上尺影。
轰——
一声巨响,灵力激荡如潮,地面龟裂,四周古树纷纷倾倒。两股力量相撞之处,虚空竟隐隐扭曲,似有裂缝浮现。
就在此刻,奇异之事发生。
噬魂尺表面符文闪烁不定,竟发出一阵低鸣,仿佛回应着柴刀上的龙纹。尺身剧烈震动,仿佛内里藏着某种存在,正试图挣脱封印。
墨玄机脸色骤变,猛地收回尺子,眼神惊疑不定:“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引发共鸣……”
楚河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那把尺子。
他知道,机会来了。
趁墨玄机迟疑之际,楚河迅速取出袖中三枚铜钱,抛向空中。铜钱落地时排列成一线,指向尺身某处——正是其核心符文交汇之地。
他心念一动,草绳从袖中滑出,指尖翻飞间,迅速结成“缚魂索”,朝尺身缠绕而去。
墨玄机怒吼一声,挥尺斩断草绳,但已然迟了。
随着草绳断裂,一股阴寒气息自尺中逸散而出,仿佛无数冤魂哭嚎,令人毛骨悚然。尺身符文崩裂,一道幽光冲天而起,化作一名女子虚影,悬浮半空。
楚河瞳孔猛缩。
那身影,分明是他母亲的模样!
“娘!”他脱口而出,喉头哽咽。
虚影望着他,眼中满是悲悯与愧疚:“河儿……你还活着……”
墨玄机神色大变,手中噬魂尺疯狂震动,似要强行收束残魂。但楚河岂容他再施手段?他猛然挥动柴刀,刀锋划过虚空,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轨迹,重重斩在尺身上。
“住手!”墨玄机怒喝,却被震退数步,嘴角溢出血线。
虚影缓缓转头,望向墨玄机,声音清冷:“墨玄机,你终究还是背叛了誓言。”
“李氏!”墨玄机咬牙切齿,“你不该醒来!”
“我不醒,谁来告诉世人真相?”李氏残魂轻叹,目光回到楚河身上,“孩子,你可知你真正的身份?”
楚河心头狂跳,强忍激动:“请娘亲明示。”
“你是龙神血脉的继承者。”李氏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字字如雷,“而这把噬魂尺,并非寻常魔器,乃是‘龙神之牙’所化,是我以魂魄为祭,封印其中的远古神器。”
此言一出,天地失声。
楚河怔在原地,脑海中一片轰鸣。
龙神血脉?龙神之牙?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柴刀,龙纹似乎更加鲜活了几分,仿佛回应着残魂的话语。
“你父亲并非凡人,他是最后一位龙族守护者。”李氏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墨玄机联手寒渊魔宗,设局灭你父亲一族,逼我献出龙神之牙,以换取你性命。”
楚河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鲜血渗出。
“你娘当年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进我布下的局。”墨玄机忽然讥笑出声,“今日,你们母子终将重逢。”
说罢,他猛然催动灵力,企图重新掌控噬魂尺。但李氏残魂早已察觉,轻轻抬手,一道柔和却坚定的力量将尺身符文彻底击溃。
“去吧,孩子。”她望向楚河,“带着它,去龙冢。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
话音落下,残魂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夜空。
楚河呆立当场,良久未语。
墨玄机面色铁青,手中噬魂尺已成断尺,毫无生气。
“你夺不回去。”楚河抬起头,眼神冰冷,“它已经选择了我。”
墨玄机沉默片刻,忽然仰天大笑:“好啊,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亲自送你一程。”
他手中断尺猛然爆碎,化作滚滚黑雾,席卷而来。
楚河不退反进,柴刀高举,龙纹闪耀,一刀斩下!
金光与黑雾碰撞,天地为之震颤。
远处山林中,一只夜枭振翅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楚河,站在原地,手中只剩半截柴刀,眼中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明白了未来的路。
晨曦初照,青石铺就的宗门广场上人影攒动。
楚河缓步而行,衣襟尚染昨夜血战余尘,怀中龙血隐有微光,似在低语。
他刚踏入广场,便见赵轩已率执法队列阵而立,佩剑寒光闪烁,目光如刀。
“楚河!”赵轩声如金铁,“你私闯禁地,意图不明,现奉长老令,即刻束手就擒!”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围观弟子议论纷纷,有人惊疑,有人迟疑,更多人则屏息观望,等待这位素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如何应对。
楚河负手而立,神色自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笑意:“赵师兄好大的威风,可惜——我手中有测试玉牌,长老亲授,出入宗门不受限。”
赵轩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执法队封锁出口:“令牌真假,岂是你一句话说了算?交出来查验。”
楚河却不动声色,抬手将玉牌高举过顶,阳光洒落,玉质通透,内里符文流转,赫然映出玄天宗印记。
“诸位师兄弟看看,这可是假的?”楚河朗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市井式的狡黠,“长老说,持牌者可自由出入宗门,莫非赵师兄连长老的话都不信了?”
人群骚动更甚,不少人已认出那枚令牌,确为入门考核后由长老亲自授予之物。
赵轩面色微变,却仍不肯退让,厉声道:“即便令牌属实,你也难逃私入禁地之罪!”
楚河轻笑一声,缓缓收回玉牌,低头整理袖口,仿佛方才不过寻常对话。然而就在众人尚未反应之际,他袖中三枚铜钱悄然滑落,指尖一挑,铜钱借势跃空,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弧线。
铜钱落地时排列成一线,正对赵轩脚下。
赵轩皱眉,正欲开口,忽觉一股无形威压自楚河身上扩散开来,仿佛有巨兽苏醒,天地灵气随之震颤。
“赵师兄,”楚河抬起眼,眸光深沉,“你真要动手?”
话音未落,柴刀龙纹骤亮,一道模糊龙魂虚影自其身后浮现,虽只瞬息之间,却已足以震慑全场。
赵轩佩剑应声而出,脱手飞出数丈,重重坠地,剑柄翻转间,隐约露出一个暗红色图腾。
人群中已有眼尖者看清,低声惊呼:“那是……寒渊魔宗的印记!”
赵轩脸色骤变,怒喝道:“胡言乱语!谁敢污蔑我与魔宗勾结!”
但此刻,众人心思已然动摇,看向他的眼神已不再全然信任。
楚河却不追击,反而轻轻拍了拍衣袍,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然道:“我只是自保罢了,赵师兄何必如此激动?”
赵轩咬牙切齿,正欲再上,却被一道苍老声音喝止。
“够了!”
陆九渊踏步而来,酒葫芦挂于腰侧,醉眼朦胧,却自有一股威严。
他扫视全场,目光落在赵轩佩剑上,微微一顿,随即转向楚河,淡淡道:“跟我走。”
楚河点头,收起柴刀,向赵轩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转身随陆九渊而去。
赵轩站在原地,掌心紧握,指节泛白,眼中怒火未消,却也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
待二人身影远去,广场上议论声再起,有人开始低声传述刚才所见:那道龙魂虚影、那枚测试玉牌背后的龙形纹路、还有赵轩佩剑上的诡异图腾……
一切,都像是一场风暴前的寂静。
而在远方山道尽头,一只黑羽鸦鸟悄然掠过林梢,振翅消失在云雾之中。
陆九渊与楚河并肩而行,穿过宗门回廊,直抵后山深处。
“你今日之举,太过张扬。”陆九渊边走边道,语气平静,却隐隐含着一丝警告。
楚河笑了笑,摸了摸袖中铜钱:“我不张扬,他们就要把我埋进泥里了。”
陆九渊轻叹一声,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楚河:“你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里吗?”
楚河摇头:“还请长老明示。”
陆九渊从腰间取下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饮了一口,随后指向远处一座被藤蔓覆盖的石碑:“那里,是‘龙冢’真正的入口之一。”
楚河一怔,目光随之望去。
那座石碑半掩于泥土之中,表面布满裂痕,唯有一角尚能辨识,隐约可见龙形浮雕。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找到龙冢的人?”陆九渊继续道,“早在几十年前,我就曾踏足其中,见过那具龙神骸骨。”
楚河心头一震,强自镇定:“所以您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
“不是全部,但足够让我明白,你不该被困在这宗门之中。”陆九渊望着他,眼中多了一分复杂,“你父亲当年托我护你周全,如今看来,是时候让你自己走出这条路了。”
楚河沉默片刻,忽然拱手:“谢长老提点。”
陆九渊摆摆手,转身欲走,却又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龙血,也不在龙神传承,而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他大步离去,酒葫芦在风中晃荡,发出清脆声响。
楚河立于原地,望着那座残破石碑,良久未语。
他缓缓取出柴刀,指尖抚过刀身龙纹,心中默念母亲临终前的话语:
“世间万物,皆可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