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三条命(1 / 1)

章朔潜伏在坪地西北边树林里窥探敌情,为了安全不能太接近盖柏的帐篷,他感觉幽暗更加凝重,夜幕深沉的笼罩着山谷,夜的深处偶尔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吼叫,叫声阴森恐怖,令章朔心悸和紧张。

大血地章朔到过多次,身处古战场,自然想起楚良将军,深夜烧纸的中年妇女萧红玉的影像持之不去。据老敦希说,十八年前宝象国偏将思机佐率千余兵将渡过雪恋河偷袭锁月关,斩杀守关将士一百余名,安龙府楚良校尉奉命率九十骑兵急赴锁月关增援,岂料祁远霆将军已撤军至大血场,两军合兵一处以三百战士对阵宝象国犯军,两军对峙两天后,楚良校尉奉祁远霆管带之命率百名精兵偷袭宝象兵军营,冲垮宝象兵,追杀西北面黑风谷中,不料闯进了宝象兵埋伏的百头战象阵,楚良将军为掩护锁月关士兵撤退,率二十名亲兵抗击巨象,不幸被巨象踩身而亡,战后楚良将军的尸身都没有收全……

坪地北面的两道山峰象两条巨大的青龙脖颈相交横卧在一起,青龙背高高隆起似乎高不可攀,那里就是卧龙山,天空忽的变得乌云密布,山谷里却分外寂静,没有一丝丝夜风,好象在酝酿一场风雨。“不好,要下夜雨?”章朔透过树梢仰望天宇,星星和月牙儿已失去踪影,从深峡流淌而来的山溪叮咚之声如泣如诉,那是暗夜之中的天籁之音了。

窥视盖柏中尉的营帐,马灯发出黯黄色的火光,帐内暖融融的似乎非常温馨。章朔看到了帐内的嘉斯莱小姐与孟叶天队长举杯对饮的剪影,而两个狼人和三个吸血美女距离帐篷十步远的树下歇息,麻瑟被一个吸血美女再次吸了血,美女吸血仿佛嘉斯莱在吮吸英吉列红酒。“孟队长,这么快就成了盖柏中尉的座上宾,真的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他感觉狼人的眼眸象猫眼,而吸血美女的眼睛蓝得象狼,目光令人生畏,可怜的麻瑟遭吸血后被遗弃在帐篷一侧,一个黑袍剑士踢他一脚,他蠕动了一下身体,表明他的鲜血还没有被榨干,还顽强的活着。

侦缉队员雷安臣、老敦希和朝罕被软皮绳捆住了手脚依靠在大树下,进帐篷喝红酒是长官孟叶天的特权,他们的四匹战马散放在二十步开外的草地上自由的啃食夜草。章朔搜索不到火栗色战马的身影,自己撤退时只得靠两条腿跑路了。谛听他们的声音,仿佛秋虫呢喃,不可抛舍侦缉队员逃之夭夭,锁月关岩景川将军或是安龙府孟继尧总兵需要准确的消息。

“队长,你看,麻瑟是不是死了?”朝罕轻声问道。

章朔情不自禁地看向麻瑟,夜光中只见一个灰衣士兵擢弄他一下他的身体,然后用剑鞘重重的击打了麻瑟两下,麻瑟没有任何反应。雷安臣伤感地说:“死了也罢,免了受吸血美女的折磨。”

有关西陆狼人和吸血鬼一直都是传说,经历和所见让章朔确认西陆怪物真的存在。去曼陇村天子宫拜望雷鸣雏先生时曾听雷先生讲过西陆狼人和吸血鬼的故事,章朔对西陆吸血鬼有点粗浅的了解——吸血鬼的鼻祖加百列为了复仇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加百列复仇之后成了没有灵魂的半人半鬼怪物,靠吸血维持生命,被吸血鬼吸了血的人都要转化为吸血鬼,麻瑟可能正在向吸血鬼转化,狼人相伴吸血鬼而生,狼人的尖齿刺破吸血鬼心脏可以杀死吸血鬼,锐利之物刺穿吸血鬼心脏也可杀死她们。

“安臣,我们是待宰羔羊,”老敦希哀叹道,“也是吸血女的牺牲品。”

“大叔,盖柏不想除掉我们,他有更大的阴谋。”雷安臣轻声说。

“有人来了,是奔月寨的勒约小伙,”雷安臣扯动连结老敦希和朝罕的皮绳,提示道,“别惹苍蝇嗡嗡叫,勒约是叛徒。”

听到勒约的名字,章朔心头一震,他认识奔月寨小伙勒约,勒约成了盖柏探路队的领路人,难怪盖柏对侦缉队的行踪了如指掌,勒约就是所谓的“内奸”,老敦希说过,锁月关军士桑伦也是奔月寨人,此次侦缉队到得奔月寨还要去看望桑伦的母亲赛婆,勒约从桑伦那里得到了侦缉队的消息,桑伦会出卖侦缉队员吗?

“敦希大叔,我无力救你,我该何处去?去锁月关报讯,还是走安龙府报告孟总兵?”

章朔仔细观察了营地的情况,所谓营地只有一顶简易的行军帐篷让盖柏中尉和嘉斯莱独享,帐篷外有两个身披黑袍的卫士倚剑值守,其余士兵都散在坪地中央三棵枝叶浓密的大栗树下依树休息,他感觉盖柏没有布置暗哨,这正是西陆雇佣兵的嚣张之处。

忽然,一把冰冷的长剑突然从章朔身后架在了他的脖颈旁,剑气寒凉直冲头顶令他打了个寒颤,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缓缓地举起双手表示了真诚的降意,轻声说:“朋友,我是奔月寨的猎人,勒约的堂弟,是来投靠盖柏长官的。”

“猎人,偷偷摸摸?”

“我胆小,想要银元又害怕。”

章朔的这一招还真管用,对方慢慢拖回长剑握在手上,生硬地问道:“你知道盖柏中尉,你不是锁月关的兵士,真的是朋友?”对方的声嗓很粗浑,西陆人的腔调非常明显,语音犟犟的,不象香巴纳人那般柔和。

“我叫章朔,勒约是我大哥,”章朔慢慢转身打量对方,对方一身黑衣,夜色中的面容难得看分明,他的语气变得谦卑了,“勒约大哥给盖柏中尉带路有银币,我想要银币,我只想带路要银币。”

盖柏寻找带路人付银币的事是老敦希私下里告诉章朔的信息,但对勒约的关系全是临时编造,黑衣人冷笑,嚓啦一声插剑入鞘,伸手与章朔握了手:“很好,东陆人都贪财。好吧,想要银币的奖赏,我带你去见中尉,能带路才有奖赏。我叫布鲁,是盖柏中尉的副官,奉中尉之命巡夜,中尉命令探路队必须严防锁月关的探子。”

布鲁的态度非常谦和,这让章朔感到十分意外,他想这可能是沾了勒约的光了:“我想见见勒约大哥,他在哪里,布鲁长官?”

“少说话,有美人前来迎接朋友!”

章朔猛然转身,但见一红一蓝两个窈窕女子从树林里走出来,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她俩的长裙色彩依稀可辨,两女子步伐轻盈,踩在林地上没有任何声音。“吸血美女,她们渴了,需要我的血?”他在心底自问道,但不敢言语。

布鲁转身快步迎住两个美人,说:“是朋友,露易丝、索菲娅小姐不必担心,我带朋友去拜见盖柏长官。”美人露易丝、索菲娅本想要抓捕章朔的,当看清了副官布鲁后闪身让在一旁注视着章朔,章朔探视着两个美人,直觉得两个女子美艳无比,眼眸在幽暗中闪着蓝光,红嘴唇透出青蓝色,曼妙灵动的身段在长裙之中好象也在迸出诱惑力,淡淡的体香随风飘来令章朔心醉神迷。

“小猎人,要坚韧。”章朔告诫自己,努力驱使沉重的步伐尽快脱离香风的困扰,他知道若被吸血美女咬颈吸了血,自己就会变成吸血鬼。

“布鲁,好好的看养兔子!”

美人露易丝、索菲娅扬长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树林里,她们需要新的猎物,章朔感到非常惊奇,吸血美女对布鲁言听计从,看来权势在任何场合都有效用。

“美人无意,迷糊了朋友?”

“头晕。”

“吓坏了。”

章朔恍恍惚惚几近跌倒,语无伦次:“我是美人的兔子?兔子有血……兔肉养狼人,还是喂养盖柏贼人?”布鲁闻言而怒:“你不是朋友?”遂而拔剑,可剑未出鞘,布鲁面门遭到一束蓝光击打,飘飘然无声的仆倒在地,四肢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章朔,骆麒救你来啦,你欠我第三条命!”不由章朔分说,骆麒扯过章朔夹在腋下钻进黑色树林,宛若一道风帘穿插林间奔向西边靠近铁凿峰,然后沿着大血地里草莽和灌木丛掩蔽的小路飘飞一程,再越过一段缓坡科道转向东南林间大道,远离了西陆雇佣兵的宿营地:“骆大师,放下我,喘口气。”

“好嘞。”骆麒把章朔甩在路边草地上,批评道,“小猎人章朔,你真傻?幸运的避开了西洋人的捕捉却不知退避,痴痴的呆在树林里偷窥美人,你可知小命仅在西洋美人的指尖之间,你真象一只猎物小白兔!”章朔撑直身子长喘一口气:“骆大师,谢谢你第三次救我。”章朔顺着骆麒的口风而语,他并不知道骆麒前两次是怎样救他的,“你杀了西洋人布鲁?”

“那小鬼只是昏倒了,”骆麒身材魁梧,黑面寒光,紫黑袍衣令人感觉半仙半道,“老骆并不糊涂,杀了盖柏的副官布鲁,等于杀了孟叶天、雷安臣、老敦希和朝罕,麻瑟也许活不成,我不能救他们,但也不敢害人。”

章朔冷静了片刻,恳求道:“骆大师,请你救救敦希大叔和侦缉队员。”

“人在世间,各安天意,各尽使命,老骆救他们不得,”骆麒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囊,扬给章朔看,“你养父老章纳的遗物,今夜转交给你,务必收好。”章朔满脑子想着怎样救老敦希和侦缉队员:“骆大师,我该去锁月关拜见祁飞运总长,还是去安龙府昌邑城报告孟继尧总兵?”

“你该去曼陇村见柳天罡爷爷,”骆麒走近章朔,慎重地把布囊交在章朔手上,“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小猎人章朔。你是什么人,见了柳天罡自会分晓。切记,布囊很神秘,见不得外人,务必见了柳天罡爷爷才能打开,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骆麒说得太严重了,小小布囊捧在手上犹如火焰燃烧:“骆大师,你送我去曼陇村?”

“老骆从不包办人间俗事,各自走吧。”

“哦。感谢骆大师救命之恩。”

“大恩不言谢,柳英朔王子!”

章朔不解骆麒语意,恍惚之际寻望骆麒,山道上已没有了他的身影。“柳英朔王子是谁,今夜骆大师怪怪的?”章朔漫步向右拐个弧弯,眼前豁然开朗,尽管远处的山林与夜幕还没有划出明显的界限,但给人的感觉是黎明将至,偶有雄鸡的啼鸣悠悠传来,给人的感觉又是远村还沉没在夜梦中。夜很静,马蹄声细碎却节奏明快,一匹火栗色马儿轻轻来到章朔面前。“火栗,骆大师差你来的?”

火栗马默默地靠近章朔,它的使命是奔跑,不是言语。“此去曼陇村六十里路,火栗驹,一鼓作气飞到龙塘边,英雪英琪姐妹还没洗脸?”章朔飞身上马,骏马在大道上扬蹄飞奔,犹如一支利箭穿透深沉的夜幕,抖碎他的黑色披袍上虚微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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