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闹 事(1 / 1)

外面传来更夫敲鼓声,已是戌时。

这是陈郎中扎得最后一针,他缓缓对准吴翁的嘴唇沟中间部分,忽地下落,吴翁顿然睁眼。

“没事了!吴翁年事已高,应该七旬有余?”

吴翁向陈郎中点点头,好似头痛恍惚并未完全消去。陈郎中见他未开口,又向鼻孔处抹了抹清爽微微刺鼻的膏子。

“以后呀!开心一天是一天,你这是情志抑郁致肝气上逆,惊恐伤肾致气机下陷,出现突然的晕倒。”转身递予店小二药方,嘱咐明日按时去拿药。

送走陈郎中,唐清欢和着赵家夫妇准备回去。

这年关将至,只有瓦栏热闹非凡,街上倒没几个人,着实让人害怕。

“小娘子,我家老翁请你去一下。”店小二急匆匆拦住唐清欢。

老赵夫妇颔首点头,站在门口等候。

吴翁见她进来,费力撑起背脊,缓缓开口,指着案几上的纸页。

“小娘子,这是薄荷茶方,上面记录了详细的茶具、火候、可用茶叶范围。收好!”

“清欢,谢过吴翁!这薄荷茶不是固定一味茶叶吗?”

“非也!薄荷茶的根在于薄荷和其他几味食材,形成的养生药效,茶叶作为基础打底,只要其品质醇厚,其味道是一样的。”

吴翁说着,抹着眼泪:“明日你就可将茶坊收去,今日倒下,周身无力,这二位小二跟随我多时,如若不放心,放了便是。”

“你接过这茶坊,我那逆子必来叨扰,还请你手下留情但务必教训一番。”

“吴翁你就好生休养,你所托之事,必尽全力完成。”

“这铺子交予姑娘,总算能保住香火。记住想要茶水好,这茶器和火候必要严格筛选,加以练习。”

赵家夫妇一路护送清欢到茶铺,便缓然离开。唐清欢正要拿出钥匙开锁,门口灶台边蹲着一身黑影,吓的她大声跳了起来。

那物体缓缓起身,七尺约余—林傅盛!!!

呼——

蜡烛照亮阁楼,林傅盛胡髭杂乱,邋遢之极。

唐清欢正要开口,他一把抱住她。

“我好想你,担心你!一路赶回来!”

唐清欢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一把推开他,走向木桌,倒了两杯茶水。

“咯!啜一口,消消干渴。”

大盛这几年科举考试,皆因大鲁国等频频来犯,时间安排上混乱不一。这省试过后足足要等两月,才放榜。榜上有名者才能入殿试面圣。

“考得如何?”

林傅盛抖了抖他凌乱的鬓发,清澄的眼眸看着她。

“你相公的才华你还不知吗?定能夺得贡士。”

唐清欢冷冽的含笑:“如果未通过呢?”

“怎么会?”

“我又买下一处茶坊,我们赌一把,如何?”

“又买了一处?赌什么?”林傅盛惶惶不安的蹙眉,似乎唐清欢定要让他输一把不可。

“如若我新店在发榜时,生意如火如荼。而你名落孙山,我两就和离?”

林傅盛被这句话,呛了一鼻子水。

“和离?为何?”

“就是一个赌而已,若我输了,或者你中榜了,铺子生意也红火,每年便按利润十成分你两成,写进‘分利契’里。”

林傅盛思虑片刻,突然顿悟:“哦!原来你是想激励我奋发向上。”说着正要上前搂住她,她一个机灵躲了过去。

“但有言在先,放榜前你我还是分床睡,也不能有过于亲密动作,这叫契约精神,可好?”

“有趣,就依着你。”

二人梳洗后,便熄灯躺下了。唐清欢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前世林傅盛因病耽误了考期,也就注定和正途无缘,这一世也就是随了他赶考的意愿,从他当前面相观觑榜上恐怕无名。

大盛十七年,腊月廿九,小年。

唐清欢一大早祭拜了灶王爷,便收拾了茶铺准备去吴记茶坊收铺子,下午江老板一行人还要为明日的年夜饭做准备。

“去哪儿?”

她理了理鬓角,将油绢羃首缓缓罩在头上。

“去吴记收铺子!”

“我同你一路。”

吴翁一早便让小二打理好茶坊,小二清扫着门前的积雪,看着她来了,便放下上前招呼着。

“唐小娘子,这铺子都打理好了,就等你来。”

她领着林傅盛进入屋内,昨日狼藉已是焕然一新,只是柜台上方隔板再无茶具。

“吴翁呢?”

“吴翁回家了,等年关一过便回故里。”

两个小二不知和这位新雇主说些什么,也不知她是否会留下他们,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清欢让他俩沏壶茶。

二人左右配合。高个小二的夹起红炭放进风炉,垫着的陶片被烘得滋滋响。矮个小二舀着汤水倒进铜壶,水流像银链般穿过壶嘴。取茶叶时,一人旋转锡罐抖掉潮气,用竹勺刮取茶末,稳稳堆成小丘。另一人把茶盏架在炉上烘烤,直到内壁泛起水汽。注水时,一人将铜壶举到三尺高悬空冲下,水到茶盏七分满时,另一人立刻把竹刷拍进茶汤,手腕急晃三下,茶面顿时涌起雪白泡沫,边缘还凝着一圈金黄。最后收竹刷时,两人同时在盏沿蹭了三下,刷毛干干净净没沾半点茶沫。高个小二从旁边捻出半粒茶膏,手指在茶沫表面一抹,茶膏便化开成墨色纹路。矮个小二随即取过细竹枝,就着那抹茶膏勾挑点染——不过眨眼间,雪白的茶沫上竟显出一痕远山,若隐若现的竹梢,墨色浓淡间纹路都清晰可见,宛如一幅飘在茶汤上的山水小品。

唐清欢接过茶盏,手指轻挑茶盏边缘的茶膏墨痕,那抹远山的轮廓便在茶汤中漾开细漪,她鼻尖在盏上轻轻嗅了嗅,茶沫的奶香里混着茶膏的韵味。

她微微一笑:“你俩手倒是巧,分工也麻利默契”。

说罢将茶盏搁置桌上,林傅盛接过茶盏,瞧了瞧,嘴唇抿了两口,惬意地点头。

“岁首后,你俩就帮衬筹备新茶坊。上元节后,我们就正式开业,可好?“

“小娘子大恩!吴翁引荐时,我们兄弟二人就盼着留在这里。您尽管宽心,岁首后的筹备包在小人身上,绝不出半点岔子!”

嘣——

门口的茶桌被一帮流氓踹了开去,后面小喽啰还拎着身着狐裘袄子的男子。

“小子,告诉这娘们,这铺子是谁的?”

只见小喽啰松开那狐裘袄子的男子,那男子倏然精神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粒,上前迈了两步。

“当然是我吴三,吴翁长子的。”

唐清欢冷峻一笑,缓缓起身,轻声道:“你说是谁的?”

吴三歪着嘴角,轻蔑一笑:“我吴三的,滚回破茶铺去,否则......”

啪——

众人懵然,吴三脸上多出三道红杆子。

“她娘的,你们不是要铺子吗?看着她掌掴我?”

叫嚷声让恶徒准备向唐清欢动手,只见门外一阵哗然。

是老赵领着一群脚夫,领头脚夫姓周,长期光临清欢茶铺喝茶的,几次赊账她未曾追讨过。

他们拿着棒子,将那几名恶徒拦截住。

“这是抢劫呀!我家的铺子,你还有理了?”

唐清欢手指掐着昨日吴翁故意写的抵债红契,缓缓逼近,手腕悬空往前一送,朱红签押在他眼前晃动几下。

“看清楚了,这上面写着什么?。”

那纸张上,写着:立卖茶坊铺契

立契人吴卓峰,因逆子吴三嗜赌负债,向唐清欢借银肆百两偿债,屡催未还。今愿将自置南印门吴记茶坊壹所(连茶牌、器具),时值市价五百两,因急售抵偿,故折价叁拾两,卖与唐清欢抵偿全部债务。自今以后,该铺产业归唐清欢所有,吴卓峰及吴三不得异议。此契需赴通判府衙投税印押,方为有效。恐后无凭,立此为证。

立契人:吴卓峰中证人:赵构大盛元年腊月二十八

唐清欢让老周看好这些人,领着林傅盛老赵迅速向通判府走去。

两柱香的功夫.......

清欢再次拿出官府验印,以及过户的地契,摆放在吴三跟前。

“吴三欠债鬻产,契书具在。通判说了,边境连连来犯,城防失修,急需劳役。再敢骚扰,便送你去厢军充役抵过。”

吴三听后吓的瘫地,那几名恶徒看这趋势也捞不了好处,便准备走。

唐清欢重重拍下茶盏,厉声道:“通判说了,再敢哄骗吴三聚赌生事,岁首日便着衙役请诸位去牢里‘吃茶’——先尝尝三十棒子的滋味!”

“哼!吴三算你走运,以后再敢来我们赌坊,看我不剁了你.......”

那恶徒话未落音,唐清欢呵厉道“还不快滚!真要去通判府吃年夜饭。”

那几人气不打一处的,踉跄跺脚离开了。

吴三像极被拔了皮的瓜,气悠悠地抽泣起来。

“怎么?准备在这过年?”

“我.....我爹真把这铺子卖与你?”

“纸上不是写着吗?”

“这是老爹的心血?”

唐清欢突然狂笑,起身扶着面前的茶具。

“如此为何瞒着外人欺压老爹?少惺惺作态!”

“我说你快去看看瘫痪在床的吴翁,好生尽孝道回乡休整。”

老赵为首的,嚷着逼着他回去尽孝道。此人非恶徒,只是猪油蒙了心。唐清欢谢过诸位,赶着回去与江老板他们会合。

“我家娘子刚才那阵势,那巴掌——嘿!比男人还利索!”

她撇了一眼林傅盛,小手抬了抬,他便闭嘴了。

这个岁首日过的暖心窝子,她已经好多年没有享受这样的气氛。

唐清欢四日后就腾出茶铺交予江老板,自己在吴记茶坊边租了价格公道的公屋小院,一年五两银子。

经过吴三这么一闹,这吴记茶坊四邻传开了,说——唐家小娘子伶俐,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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