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宫(1 / 1)

这天用过午膳,刘沂淡淡同我说道:“后日圣上要为十一公主办生辰礼,你与我一道进宫。”

我替他解着外袍的扣子,轻声应了。

他午休时睡得浅,我关好门吩咐下人仔细着外头的响动,便拿着之前绣了一半的花样去了耳房。银雀默默跟在我身后,手里还抱着件披风。

“耳房笼着炭呢”,我冲她笑道:“你巴巴儿抱着它做什么。”

银雀上前推开门,撩着帘子说:“这几日天气冷,奴婢是怕夫人着凉。”

“凉了倒好,就不必跟着进宫受罪,那三跪九叩的劳什子礼节怪烦人的。”

北凉是马背上的,这中原像是机关盒子里的。在这里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会触到什么禁忌,轻则受罚,重则毙命。

草原上的人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有了矛盾打一架便能分个胜负。可中原人都带着厚厚的面具,纵使面对仇人,也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他们称之为“礼节”。我每回进宫总觉得自己骑着马在过独木桥,悬着的心在回府后才能放下来,进一次宫就得要我的半条命。

因此我很不喜欢进宫去,刘沂大概也能察觉到我的抵触,以往那些不必要的宴请他也不叫我陪着,不过这次估计很重要,值得他时隔半月踏足我的院子来午休。

以往他只歇在前院,自从桃娘进门倒也去过她那里几回,不过极少,更别提来我这里。我想到一句“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很配他的行为。

银雀倒是很在意这次进宫,她兴奋地替我比着宫服的颜色,将那些重腾腾的首饰一个个插在我头发上。

“摘了罢”,我长出一口气:“戴那么多我脖子酸得慌。”

由着她折腾半晌,出门时瞧见他手下的侍从候在院门外,见我出来便低头说:“夫人,侯爷有些急事,叫奴才先接夫人进宫。”

我皱着眉问道:“侯爷办什么事这样急,进宫都能耽搁?”

那侍从结结巴巴道:“是桃,桃姨娘突然身体不适......”

不等他说完,我匆匆奔向桃姨娘的院子。

刘沂果然在桃姨娘房里,我叫银雀守着门,自己进了屋。

桃姨娘脸色确实差了些,半靠在床上,双手紧紧绕着刘沂的手臂。我正了正神色,对着刘沂说道:“侯爷,该进宫了。”

刘沂没有起身,倒是桃姨娘扯着虚弱的声音说:“身子不适不能给姐姐请安。”

我冷笑一声:“你管湘月叫姐姐,便也叫我姐姐?”

大抵湘月是刘沂的人,桃姨娘虽与她地位相当却也不敢在她面前张扬,而我贵为主子,她倒是恃宠而骄不放在眼里,如今当着刘沂的面也能如此造作。不过贤惠装久了外人信了,礼节这样让我头疼的东西,却是该我拿来煞一煞她的。

于是我正色道:“先前免了你的请安,是我顾虑着你初来乍到需要适应,如今倒惯得你有些分不清主次了。”

桃姨娘扯着床帘坐起身急道:“是妾身糊涂了,求夫人看在妾身病着的份儿上......”

“你要是懂事些,就不该在今天缠着侯爷。”我实在听不得她似哭非哭的腔调,撒娇这一套用在我身上只会适得其反。

“大夫来了么?”刘沂终于起了身,向着门外喊道。

桃姨娘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她用帕子揩着眼角,肩膀一抖一抖,连带着床顶垂下来的穗儿也跟着晃动。

我突然想直接离开这里,也许是厌烦桃姨娘的矫情,也许是气恼刘沂今日的态度。

我和刘沂还是赶在未时进了宫。大夫的出现替我解了围,桃姨娘看着赶来的湘月也将情绪收敛了许多,刘沂便同我一起上了马车,不过一路未同我说半句话。

我倒不甚在意他愿不愿意开口,只是不解我堂堂侯府夫人,在妾室面前的威风竟然比不上一个丫鬟,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这么想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前。

圣上很宠这位娇贵的十一公主,三岁孩童的生辰宴办出了非同一般的气势。以往宾客的酒杯只是铜樽,如今破天荒用了少见的琉璃盏,足以显示这次宴会的奢华。

歌舞过半,我跪着的腿已然麻木,便想趁着醒酒起身缓一缓。

已近酉时,天色渐暗,银雀借了盏灯笼打在前头,朦胧中瞧见几步外有座亭子,想着进去坐坐,不料到了里头才发现有人。

“不知大人在此,是我唐突了。”我有些尴尬地屈着身子,打算转头离开。

那人转过身来,竟然是三皇子严玉。

我同严玉的相识可要追溯到五年前,那时的我还是整日疯跑在草原上,有一日疯过了头跑得远了些,在返程时遇到了迷路的严玉一行人。

那是一片处于大漠和草原交界的土地,他们在沙尘暴里迷失了方向,原本要向南去往月羌,却误打误撞向西走到了北凉。

我自然是将这群身着异服的中原人带进了阿爸的帐篷,草原的酒很烈,其他人纷纷醉倒,只有严玉神色如常,通过翻译和我阿爸热情交谈。他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转过头盯着我:“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阿爸笑了笑,拽着我的手:“按你们中原的规矩,她都该嫁人了。”

严玉点点头,看向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揶揄的笑意。我挣脱阿爸的手跑出了帐篷,有些奇怪我并没有喝酒,脸却烧得慌。

后来阿爸还是将我送进了中原。离开草原的前一晚,阿爸破天荒同我说了许多话,我也明白为何自己从小就要学习中原的语言和文化,原来都是为着这一天。

我将手腕上的铃铛解了下来,给马儿喂了草料,将它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却总觉着许多事情还没有做完,因此不愿钻进那辆接我离开的马车里去。

在前往中原的路上我想,如果当时没有遇到严玉,我是不是就不会离开阿爸,离开草原?

这个问题没有让我想很久,因为半路上遇上达塔人打劫,车队被冲散,几经颠簸才顺利到了中原。

圣上给我赐婚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严玉。

我的夫君刘沂当时圣眷正浓,他袭了宣平侯的位,又办了件极为妥帖的差事,恰好还未婚娶,圣上便钦点他做了我们北凉的快婿,亦为表明诚意。

只是当时的刘沂虽未婚娶,却早已有了属意的心上人。皇恩浩荡,在侯府几百条人命面前,心上人也只能暂时舍弃,他满口谢主隆恩,将我娶进门。

婚后那些漫长的深夜里我想,如果进宫前我就知道他有心上人,我是不是就不用嫁他,不用日日如履薄冰,一个人面对深宅大院里的噩梦?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很久,因为进府不久后,老夫人撒手人寰,紧接着朝堂几股势力明争暗斗,刘沂受了牵连被远派他乡,偌大的侯府正经主子余我一个,管家的差事落在我的头上,从此账本取代了话本,我的头发比门槛上的漆掉的还快了些。

我和刘沂相敬如宾,我将所有情绪收敛,学着那些大家闺秀足不出户,绣花煮茶,做一个贤惠的夫人,直到桃娘进门。

严玉虚扶了一把,看着我笑道:“许久不见,乌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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