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本是同林鸟(1 / 1)

乾元殿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残破的宫门里冒出一缕缕黑烟。严互攥着剑柄的手指已然发白,血水顺着剑脊蜿蜒而下,在雪地上砸出红色的印记。

“太子爷人呢?”严互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太监幽幽开口。

“怡王殿下,如今圣上尚在,您莫要一时冲动犯下滔天大罪啊……”

严互冷哼一声,提起剑划开了他的脖子。

正在这时,一支弩箭破空而来,刹那间没入他身旁的侍卫胸前。

他挥剑抵挡着后续飞来的弩箭,忍不住大喊:“严乏!你也就这点本事,堂堂大丈夫竟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身后放暗箭!”

回答他的是更密集的箭雨。

“走!”严互提起地上的尸体挡在身前,招呼侍卫们朝殿内退去。

殿内尸横遍野,被火烧得倒塌的柱子发出噼啪的声响。严互拔起插在一具尸体胸膛上的大刀,挥刀砍断一根摇摇欲坠的龙纹柱。

“按理说太子的援兵不可能如此之快,这会子放箭的到底是何人?”严互疑惑道。

禁军统领韩威捡起地上的弩箭查看一番说道:“像是巡防营的东西。”

严互咬着牙恨恨道:“巡防营不是在杜阮礼手里么,他一向不涉党争,又怎会为太子所用?”

“怕是跟宣平侯有些干系”,韩威转了转眼珠子:“王爷忘了,圣上之前派他当值整肃巡防营,他如今可是那位的人。”

“哪位?”

“欣王。”

严互抬抬眼皮,似笑非笑道:“六弟的人?有意思。”

侯府内,剑尖抵着我的脖子,身后一片狼藉,银雀声嘶力竭地大喊:“大胆贼人,快放了夫人!”

逆贼们不为所动,依旧搜刮着屋内一切值钱的东西。面前的人将目光瞄向我腰间这块翡翠玉佩,而后伸手一扯将玉佩攥在手里。

“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若是求财,看上什么拿走便是,只求别伤我府中众人的性命。”我悠悠开口。

“不该问的别问。”那人将滑出衣襟的玉佩塞进去,剑尖离我更近。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稳住心神。

“大人,门外有情况!”那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剑锋偏移半寸,削下来一绺我的发丝。

“撤!”一声令下,电光火石间这群乱贼犹如野蜂般仓皇而逃,我瘫倒在地,银雀跪着向我爬了过来,大声哭喊着夫人。

我捡起方才被削断的头发抓在手里,硬撑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拖着半截胳膊的张文一瘸一拐慢慢走近。他抬起头虚弱开口:“夫人可有受伤?”

“我没事”,我上前打算搀住他:“你莫再跑动,当心失血过多。我这就去请大夫。”

侯府下人重伤十几人,倒是没有被杀的,这群匪徒应当是从宫里来的,不似一般山匪残暴,只求财不害命。

除过几位看园子的婆子被吓破了胆,其余人神智尚清。我匆匆召集众人将府门关起来,清点被劫走的东西和损坏的地方。

撑着一口气忙碌到半夜,我瘫倒在床,手抖着连茶杯都端不起来。

银雀撑住我端着茶杯的手,我灌了几口茶,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外头喊道:“夫人,王姨娘不见了。”

我脑袋轰然一声响,接着便感觉眼前一黑。耳边银雀的呼唤声显得飘渺轻灵,她狠狠摇动着我的胳膊,半晌后我才回过神来。

我不可置信:“好好一个人,怎的会不见了?”

“申时还听见王姨娘在屋里大骂那群贼人呢,等奴才们收拾好院子进了屋里就不见人了,门口留下了这个。”

银雀从他手中接过来,用手帕裹着递给我。我盯着这支本该戴在王姨娘头上的珠钗,突然想起昨日御史府来人,借着前来探病的由头要见王雪莹一面。

来的是御史夫人王丁氏身边的嬷嬷,见了王雪莹便开始哭嚎抹泪,可手中的帕子就快把眼角揉红了也不见湿。

我最是见不得这样虚情假意的做作,皱着眉冷声说道:“嬷嬷这哭得好似侯府亏待了人一样,如今形势严峻,怎的你们夫人还有闲心来探望一个庶女?”

那嬷嬷顿时止住哭声,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狡黠,接着陪笑道:“夫人不知,虽说老爷子嗣众多,但我们夫人都只当亲生的疼呢。莹姐儿自从嫁了人,夫人时常念叨着要派人来瞧瞧,只是这阵子府里忙了些一时没抽出空来。”

我懒得跟她打哑谜周旋,便示意湘月赶人:“既然你只是来瞧瞧,那如今人也见了,你且回去罢。”

“慢着”,那嬷嬷慌忙之下站起身来:“其实奴婢今日来还有件事情要交代莹姐儿的。”

她从身后扯出一位年轻姑娘,指着她对我说道:“这是跟莹姐儿从小一起长大的柯姐儿,比她还小上两三岁呢,论模样身段更是青出于蓝。”

我抬眼打量着面前怯生生低着头的女子,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你说这些话是想让她留下?可惜你找错了人,侯爷若在,你这套倒是受用的。”

“夫人哪里的话”,嬷嬷又推了一把那姑娘:“只是想着让她们叙叙旧,毕竟姐妹之情……”

“够了!”我冷声呵斥:“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今府内外忙得一团乱,我让你进门已是给了御史府面子,其余的客套虚词我不会,也没工夫说。湘月,送她出去!”

喊叫声逐渐远去,我回头瞥了眼呆坐在椅子上的王雪莹,吩咐下人带她回院子。

捏了捏钗子,我踉跄着冲出屋门,银雀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夫人,如今该怎么办?”

“找。”

话音刚落,下人带着一封书信冲了进来:“夫人,侯爷来信了。”

刘沂在信中说他如今随太子在行宫暂时避难,怡王严互手下的五万精兵已经进城,京内恐怕不再安全,让我收拾东西去城外避难。

我叹了口气,将信塞进奁内。

马车在浓浓夜色中疾驰,我闭着眼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不过短短两日,竟能让我从端庄矜贵的宣平侯夫人变得犹如丧家之犬。被洗劫后的府里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带了几身衣裳和常用的妆奁逃出门来。

以前老是想着逃出这堵高墙去,现如今是真的逃了,却顾不上旁的,一心只有活命。

随着马急促的嘶鸣声,马车骤然停住。我睁开眼沉声问道:“怎么了?”

马夫哆嗦着掀开帘子,我瞧见了路边一队拿着火把的士兵。

我用手抚着胸口试图冷静下来,冲车外大声喊道:“不知各位军爷可否让个路?”

“什么人?”

我用眼神示意银雀,将一包碎银扔进前来之人怀中,装作伤心难过道:“这不是最近世道不太平,我家老爷生意亏了钱,大半夜的迁怒于我,要将我赶回娘家去呢。各位军爷行行好,叫我过去罢。”

马车外的人掂掂手中的银两,又抬头扫视一圈,便冲身后摆摆手将路让开。我连声道谢,马车又疾驰进浓浓黑夜里。

行驶几个时辰后,路上再也看不见一丝人迹,我才从绷紧的情绪里缓过来,靠在一边大口喘气。

银雀伸手抚着我的背:“再走一刻钟就到绥城了,那里的守备是侯府的旁支刘清大人,有他在,咱们就安全了。”

绥城向东五十里是皇陵,怡王的势力暂时不会顾及到这里。刘沂在信中提到他已经给刘清修书一封,托他照顾我。

驶进绥城时天已大亮,赶了一整夜的路我一脸狼狈。好在刘清并没有差人来说要见我,只是安排了住处。

没有繁琐的规矩和客套于我再好不过,匆忙洗漱后我瘫倒在床昏睡过去,醒来已是日暮西斜。

我揉着酸疼的胳膊起身,屋内不见银雀身影,我抬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屋中陈设虽简陋却不失考究,我睡的拔步床质量上乘,床头雕刻着大片的牡丹花和一对戏水鸳鸯。

指尖抚过拔步床立柱上的三道陈旧划痕,又瞧见地板上的刀剑伤,想来这屋里曾经发生过不小的打斗。

日光斜照,银雀的剪影在门外拉得老长,她推开门瞧见我醒了,便上前问道:“偏房里有刘大人送过来的吃食,夫人可要用上一些?”

“我不饿”,我摇头:“你烧些水,昨儿一路奔波,我要换身衣服。”

将头没进水中,我混乱的思绪逐渐沉静下来。

现下京城大乱,皇宫被叛军把持,太子刘沂等人被逼到城外的行宫。侯府又遭洗劫,王雪莹下落不明,桩桩件件像吐着信子的毒蛇舔舐着我的脑袋。

离开时我将张文留了下来,他虽然伤了胳膊,神智却还强健,有他在府内不至于乱了套。

至于刘沂,他与太子手中的兵权可与怡王抗衡,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最担心的便是莫名失踪的王雪莹,她若是故意逃走的便罢,万一被人趁乱劫走,小则失去清白无法见人,大则被人利用做文章,将整座侯府推至风口浪尖。

我从水里探出头,呼唤银雀:“替我准备纸笔,我要给侯爷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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