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乾元殿风波(1 / 1)

又是一年腊八。

我一早起来在府门口施粥,许是天气严寒的缘故,前来领粥的人也格外的多。往年到巳时才堪堪见底,今年赶在辰时结束就已经空了粥桶,还有好些人没领到的,一脸丧气的离开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想起来中原的这句诗,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旁边的银雀也唉声叹气,我转过头瞧着她:“怎么了?”

“一年前咱们还跟那位拌嘴呢”,银雀低下头叹气:“如今主仆都不在了。”

我知晓她说的是桃娘和丫鬟金珠,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斯人已逝,难为你有那个心。既然提起了她,那就随我去瞧瞧孩子罢。”

桃娘的琏哥儿不到半岁,刘沂还没给他起名字,只有这个乳名先暂时叫着。按这里的规矩,估计到他周岁礼时才会正式起名。

我进门时,奶娘正抱着琏哥儿在榻上玩耍。她举着一串套在一起的小铁环逗弄他:“小少爷,快瞧瞧这个。”

琏哥儿刚学会坐,只会用手抓着铁环摇晃,摇一阵便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在门口看了一阵,方才走进屋内问道:“孩子近日可好?”

奶娘抱着孩子给我行礼:“回夫人,哥儿能吃能睡,就是喜欢流涎水,得时常换口巾。”

“这可要紧?”我从她怀中接过孩子逗弄。

“不打紧的”,奶娘用帕子揩掉他下巴上的口水:“等过段日子断了奶,自然就不会再流了。”

我点点头,将做好的几件衣裳交给她:“入了冬天冷,没什么事就别抱着他出去了。这衣裳絮的是今年的新棉,降了温记得给他换上。”

逗弄了一阵琏哥儿,我起身准备出门,奶娘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

我皱眉不解:“何事?”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奶娘一脸讪笑:“就是前阵子王姨娘那边给小少爷请了几回大夫,前几次倒还好,最后一次来的那位先生行事怪异的紧,进门来不先号脉,倒绞了小少爷一绺发丝拿走了。说是拿发丝烧成灰当药引,可奴婢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方子。”

“什么时候的事?”

“中秋过后。”

晌午的天气还算不错,风吹在脸上软绵绵的。我从琏哥儿院子里出来,思索再三还是转头朝着王雪莹的院子走来。

这应该是资她进府来我第二回踏足她的院子。曾经满院的爬山虎,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枯藤缠绕在墙上。

喜翠穿的灰扑扑的在花坛里翻土,见我来忙得上前行礼:“给夫人请安。”

“其他人呢,怎的叫你出来干这些粗活了?”她一身农妇装扮,头上裹着块暗色的汗巾,我瞧着实在有些粗糙。

喜翠叹了口气,难为情道:“姨娘被禁足后下人们散了大半,如今也只剩奴婢和两三个粗使丫鬟。有两个现下去后边抬水去了,还有一个正在里头伺候姨娘。”

还真是人走茶凉,以前王雪莹得势时,这群人恨不得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转。如今失宠被禁足,倒是都躲远了。

进来屋里也是冷冷清清,炭盆里的炭少得可怜,周围连点热气都没有。

王雪莹坐在窗边,见我进来忙得起来行礼。

我颔首示意她不必起来,顺势坐在椅子上:“我有些话要问你。”

下人们识趣地退了出去,屋里更加阴冷起来。我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在袖子里,双手交握才不至于冷的发抖。

“你绞了琏哥儿的头发丝做什么?”

王雪莹眼神里散出一抹迟疑,接着便瞪大眼睛争辩:“夫人明察,妾虽瞧不上那死去的贱妇,可也没有要加害侯爷血脉的心思。是琏哥儿生病多日不见好,正巧有人介绍那位江湖郎中来才让他试一试。”

她半跪在地,伸出三个指头:“妾发誓绝无谋害琏哥儿的心思。”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她扶起来:“听喜翠说你病了,可请大夫瞧过?”

王雪莹苦笑着摇摇头自嘲:“妾如今这样的境地,下人们都躲远了,哪里还能去请大夫。”

“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不是存了害我的心思,又怎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听见我的话王雪莹顿时羞愧难当,瘫软着身子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作势又要跪下去。

我拦住她:“我是不如这中原高门大户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可圣上既然将我嫁入这侯府,我便有正房夫人的身份和地位。不管是你,还是从前的桃娘,若你们安安分分伺候好侯爷,我自然不与你们为难。可若想着耍手段肖想什么不该想的,侯爷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不论桃娘生前有多得宠,死后却也得不到他的一滴眼泪。”

王雪莹瘫软在地,捂着脸抽泣:“是我猪油蒙心,自我小时眼瞧着父亲娶了一房又一房姨娘,生下许多兄弟姊妹。可人多了我就不能时常见到父亲,他不来我和姨娘就没有饱饭吃。好不容易捱到十三四岁,姨娘想着赶在我及笄前为我定下一门好婚事,可被其他得宠的院子抢了先。”

我扶起她坐在椅子上,她红肿着眼睛抽噎:“我自然晓得女子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的道理,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我拿出帕子递给她:“你自幼见惯后院的争宠抢恩,更应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耍些勾引人的手段也就罢了,万不该有谋害性命的心思!”

“我没有想要真的谋害你”,她抬起脸盯着我:“是父亲送来口信说留下了洪三儿,想要利用他给你找点麻烦。绑架这种关乎女人名节的事一旦传开,朝堂之上必然会有声音建议侯爷停妻另娶……”

“正好借着你父亲左都御史的身份顺水推舟抬了你成为新夫人。”我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王雪莹闻言低下头,咬着嘴唇弱弱开口:“是妾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希望夫人能高抬贵手,经此一遭妾再也不会存着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回头叮嘱她:“柳蝶马上要进府,你且先养着病,我会叫人来给你瞧瞧。”

说罢我拢紧披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王雪莹在身后跪了下去,她匍匐在地朝着我离去的方向大声喊:“妾谢谢夫人。”

我没有再停留,快步走出院子。身后的风声呼啸,吹得我的身子冷嗖嗖的。

回到屋里,我让银雀翻箱倒柜找件数九天才穿的大氅出来。

银雀翻至一半,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头是一个白玉小瓶子。

这是我在逐风岭遇刺后严玉派人扔进马车的东西。一想到这个傻子等了月余才发觉送错东西,我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银雀一脸疑惑:“夫人怎么了?”

我摇摇头,将盒子放进箱底。

刚把找出来的大氅穿在身上,门外便传来张文的声音:“夫人,有要紧事。”

他风尘仆仆,一脸焦急:“宫中政变了。”

二皇子严互趁圣上重病以探病之名逼宫,太子严乏与上朝的官员被困乾元殿。情急之下太子的一队近身侍卫杀出重围将消息传出宫外,可禁军统领已然倒戈,如今只有刘沂的巡防营可用。

但刘沂被一同困在乾元殿内,无法调动兵马前去。这些人病急乱投医,便来找我拿个主意。

我一介女流,平日只管相夫教子打理内务,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岂能随便置喙,想了半晌还是打发张文出去了。

只是不多时张文又跑回来叫我去前院,称那些人要见我。

我只得脱下大氅匆匆赶了过去。

春晖堂里弥漫着一股令人胆颤的血腥味,那些从血泊里冲出来的人周身散发着杀气,见到我便齐齐行礼:“求夫人做主。”

我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犹豫半晌才开口:“我应该做什么?”

为首的人从怀里掏出一枚胭脂玉的玉佩,我一眼认出那是刘沂的东西。

“夫人,侯爷如今跟太子爷一同被困,怡王策反禁军逼宫,如今只有巡防营可用。还请夫人随我一同前去,若能调动巡防营五千将士,便可威慑怡王使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为援军的到来争取些时间。”

他将玉佩递给我,双手抱拳说道:“求夫人做主。”

我与张文交换了眼色,思索再三后咬着牙答应下来。

马车匆匆驶出侧门,我的心也随着马蹄声急促跳动。

银雀抓着我的手一脸慌张:“夫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我撩起帘子向外看,路两边的景物疯狂倒退,隐约可见远处长昭寺的高塔。

“巡防营如今在西大街的鼓楼附近,咱们大约是要去那里。”

“奴婢有些害怕……”银雀带着颤音说道。

我握紧她的手:“别怕,比起这会子在宫内的人,咱们算是相对安全的。”

话是这样说,可我的心也悬在半空,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为首之人在车外说道:“还请夫人随我一道去见巡防营杜大人。”

我应了一声,整整衣裳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道偏僻狭窄的小巷,这里应该是连通府里的后门。果然三五步外开了道门,我随那人侧身进去,走了二三十步来到一间屋子里。

那人对我说道:“夫人稍等,杜大人马上就到。”

我点点头,面色庄重地坐在椅子上。

许是为了缓解独处一室的尴尬,那人转过身问我:“夫人上次被贼人所伤,身体可有大碍?”

我心中一惊,疑惑他如何知晓这件事。

“上次与宣平侯相遇在城外的路上,他一脸焦急赶去救人,差些摔下马来。”那人解释道。

我心中仍有疑虑,便敷衍着点了点头,再未接话。好在不多时杜大人到来,彼此交谈过后他被成功说服跟着那人进宫支援,我也算不虚此行。

临上马车时,那人想要留下两三个人护送我回去,我摆手拒绝:“如今宫内形势严峻,这些高手应当人尽其才。这里离侯府不过半柱香的路,府里的家丁够用了。”

那人拱手赞我大义,随后一行人风驰电掣般朝着宫门远去。银雀扶着我上了马车,一路上依旧屏气凝神直到下车进府才放松下来。

银雀长吁短叹,却不忘替我斟一杯热茶来。只是一口热茶还未下肚,湘月又急匆匆走了进来:“夫人,左都御史府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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