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新人变旧人(1 / 1)

白露后的清晨,地面的青砖上蒙着一层薄纱似的霜。北风掠过,吹得低垂的枝条上残存的枯叶扑扑簌簌落在地上,被路过人的鞋底一踩,便碎成了一团残渣。

我捏着鼻子将最后一顿药灌进嘴里,入口的苦涩让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银雀迅速将一块蜜饯塞进我的嘴里,我抚着胸口皱眉道:“这孙太医开的药怎的越来越苦?虽是最后一顿,可实在太苦了些。”

“良药苦口”,银雀从架子上取下披风替我披上:“外头越来越冷,夫人还是穿着这件罢。”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王雪莹的声音:“妾来给夫人请安。”

我挑挑眉,与银雀对视一眼。

也不知刘沂用了什么手段,破庙的那场风波终究是没有闹大。刘沂给我的解释是关乎我的名节,如若追查起来,难免会让更多人借此做文章。如今我已成功脱身,凶手也都命丧黄泉,再深究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此事既然秘而不宣,那么纵然知晓我被绑架跟她脱不了干系,也没办法让她受到名正言顺的处罚。毕竟王雪莹的娘家声势渐起,定然不会落得和孤女桃娘一样的下场。

刘沂只是默默将她禁了足,将我抱病期间的管家权悉数交给湘月,这场风波就算了结了。

我心中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因此这段时日很少再搭理刘沂。每次他来瞧我,我就称病不见。

病了半月有余,昨日大夫复诊说身体恢复尚可,今儿便打算去找湘月梳理这些日子的事务。

我尚有怨气,也不吩咐人开门,隔着门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夫人可否让妾进去说话?”门外声音听着有些羸弱,话罢还止不住咳嗽着。

我一脸无奈,示意银雀打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数日未见,面前之人添了些灰败之色,未施粉黛的脸上病气多显,衣服也不似之前合身,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

我别过头去不看她,她默默行了礼,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请救救妾!”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诧到,回过神后不住冷笑:“你怕是昏了头,前阵子若不是我命大,恐怕早已被你变成孤魂野鬼了罢?你在禁足期间乱跑不说,如今还要来招惹我是何意?”

王雪莹抬起头,伸出手拽着我的裙摆:“夫人,之前是妾猪油蒙心,但妾就算有一百一千个胆子,也不敢买凶杀人啊!”

“哼”,我抬脚避开她:“事已至此,留你一命已是我格外开恩了,你还妄想我帮你?”

“求您”,王雪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盯着我:“我娘家来信儿说侯爷即将纳庆国公的外孙女为贵妾,父亲嫌弃我不中用,因此想新送一个妹妹进来伺候侯爷。如今我的亲娘正病着,若我不答应,父亲便要叫她活活病死。”

我被她这串话惊得半天出不了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眯起眼睛质问:“御史大人的手未免有些长了,怎的侯府一有风吹草动他竟了然于胸?再者说,你们只当我这个夫人是死人吗,耍手段都如此明目张胆?”

“妾不敢”,王雪莹跪在地上磕头:“妾深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夫人原谅,只是实在走投无路,不得已只能来求您……”

“求您救救我亲娘的命。”

“满口荒唐!”我闭了闭眼,憋着气将人赶出去:“吩咐下去,加强王姨娘院子里的看管,无令不得出。”

王雪莹绝望的嘶喊声渐远,我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

我自然比谁都明白,如若不是她实在走投无路,断然不会病急乱投医来求我帮她。

暂且不提她那个娘家行事猖狂,只是从她嘴里得知刘沂又要迎来“新宠”,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脑海里闪现在宫中那夜的情景,我没有听到他对于柳蝶那句问话的回答,但如今的结果,也算是答案了。

长久的沉默后,银雀轻声开口:“夫人,咱们还出门么?”

我舔了舔略显干涸的嘴唇:“走罢。”

应是许久未出门,总觉得外面十分的冷。迎面而来的寒风像泥鳅一样往衣服里钻,我裹紧披风,身子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到春晖堂时,抖得我浑身酸困,连喝两杯热茶才慢慢缓过来。

“夫人大病初愈,吩咐人来叫奴婢过去就好,怎敢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湘月将水袋灌了滚水,又仔细包上一层帕子才塞到我怀里。

我呼出一口寒气:“原是想着出门透透气的,谁曾想今年的天儿冷的这样快呢。”

话音刚落,外头的风竟像是在呼应我,猛猛刮了起来。

湘月关好门回头附和着:“是比往年冷了些。”

偌大的侯府,桩桩件件的事情捋起来也要花不小的功夫。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晌午时分,银雀从外头进来匆匆说道:“夫人,侯爷有事找您商议,在咱们院子里等着呢。”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

刘沂果然是为了“新宠”来找我的,他还是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跟当年带回桃娘的场景一般无二。

柳蝶丧夫,却有个好娘家。她的父亲柳从宾虽然只是梁州的指挥使,但外祖庆国公贵为一等公爵,朝中势力盘踞,将她嫁进宣平侯府也不是难事。

“桑儿命途多舛,她自幼失去母亲,被寄养在京中外祖家。那时我在庆国公府的学堂求学,与她是年少相识。桑儿心地善良,几年前成婚不久夫君就因战事丢了性命。她膝下无子,如今孤苦伶仃我内心实在不忍,她进了府,你只当是多个妹妹可好?”

我不置可否,只默默静坐在那里。

刘沂听不到我的反应,抬起头瞧着我的脸:“青萝,你怎么想?”

我很想冷笑,却不得不配合他演戏:“一切但凭侯爷吩咐。”

没有质疑,没有冲突,也没有气恼,简单一句话倒让憋了一肚子道理的刘沂哽住了。

他有些无措地握着我的手:“我知晓你心里定然委屈……”

“侯爷说笑了”,我抽出手正襟危坐:“女子出嫁从夫,既然是侯爷的意思,我自然没有任何置喙,一切按旨意操办就是。”

“好。”

刘沂夺门而出,而我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良久,直至桌上的午膳全都凉透。

银雀想劝我喝口热茶,我充耳不闻,自顾自躺在床上。

入夜,四周静的出奇。我从床上缓缓起身,推开窗望着院中的月色。

愣神之际,一声刺耳的鸟叫闪过,朦胧的黑影出现在我眼前:“乌音公主近来可好?”

我眼疾手快合上窗页,将那人影挡在窗外,回头打探着屋内,直到听见银雀均匀的呼吸声才又轻轻推开窗,朝着他啐道:“你真是疯了!”

严玉仍旧一脸促狭:“月黑风高的,你怕什么。”

“王爷真是异于常人的好兴致,喜欢半夜到别人家的后院找刺激。”我斜了他一眼。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严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我:“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倒是万分精彩。”

“你有事没有?”我又心急又不耐烦。

严玉从怀里掏出一片压扁的干花递给我:“送你的。”

是一株只有草原才有的马蹄莲。

睹物思情,瞧着那久违的家乡之物我愣了神,也许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心底涌起一片酸涩来。

我用手指捻起它,将鼻尖凑近吮吸着花的味道。瞧着我认真的模样。严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他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顶。

情绪被他的动作打断,我躲开他的动作,瞪着眼睛看着他。

“行了”,严玉无奈一笑:“我是听说你病了一阵,从雁门关回来连家都没回就赶着来瞧瞧你。”

说罢伸出手指突然点了下我的额头:“小没良心的。”

我被他轻浮的动作震得说不出话来,鼓着腮帮子一脸埋怨:“要死,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严玉笑了几声,忽而正色道:“听说宣平侯又要纳妾了?”

我不情愿地点点头:“你快跟他成连襟了。”

“连襟”这个词还是我跟银雀学的,当初我对中原文化一知半解,亏得银雀耐心解释,才不至于让我在众人面前闹笑话。

“长兴真是块香饽饽,御史大夫的女儿和庆国公的外孙女都收进后院,以后在朝中如鱼得水,仕途可谓一帆风顺啊!”

“只是……”他话锋一转,盯着我笑道:“你作为正宫夫人,心里怕是越来越不好受的。”

回答他的,只有我的一脸苦笑。

身后的银雀发出睡梦中的呓语,我吓了一跳,回头正色道:“你快回罢,多谢你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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