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点了点头，浑浊的目光扫过韩天佑的身体，似乎在评估治疗效果。“本源损伤修复了一部分，‘污染’残留被暂时压制并引导归束，至少短期内不会继续恶化，也不会像黑夜里的灯塔那么显眼了。但你的身体透支严重，需要休养，更需要后续的巩固和……训练。”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韩天佑依旧紧握的拳头上，那手背上青筋毕露，残留着对抗痛苦时的极致用力。“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韩天佑。是选择留下，接受‘拾荒者’的道路，还是带着这一身暂时缓解的伤，回到你那阴暗的地下室，等待下一次危机的降临，或者……等待你胸口那点微光彻底熄灭？”
选择，再次赤裸裸地摆在了韩天佑面前。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空洞的许诺，而是他用切身的痛苦和微弱的希望换来的、对“拾荒者”力量的短暂体验。
回到地下室？回到那看不到尽头的流水线、无休止的疼痛、随时可能被“污染”吸引来的未知恐怖、以及眼睁睁看着林薇最后一丝“存在”彻底消散的绝望中去？
代号“归葬”。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墓志铭，烙印在韩天佑的神经上。它宣告着过去的彻底埋葬，也预示着一条通往未知黑暗的道路。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感受着身体内部那被强行归束、依旧隐隐作痛的狂暴能量余波，以及胸口那微弱却顽强存在的冰凉涟漪，韩天佑知道，回头的路已经彻底断了。
“你需要休息，也需要适应。”老张的声音打断了韩天佑翻腾的思绪。他不知何时端来一碗散发着浓烈苦涩和奇异腥气的粘稠药汁，“喝了它，能加速你肉体的愈合，也能稍微安抚你过度激荡的精神。”
韩天佑没有犹豫，强撑着坐起，接过碗。药汁入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苦直冲脑门，胃部剧烈翻腾。他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屏住呼吸，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汁一饮而尽。一股灼热感瞬间从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与体内残留的能量余波混合，带来一阵眩晕。但很快，这股灼热转化为一种深沉的暖意，如同浸泡在温水中，缓缓抚慰着撕裂的肌肉和神经。身体的剧痛以可感知的速度在减轻，连带着精神上那种被无数眼睛窥视的惊悸感也淡去不少。
“跟我来。”老张见他喝完，转身走向房间深处一面堆满杂物的墙壁。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索了几下，只听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墙壁竟然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阶梯。一股更加阴冷潮湿、混合着陈腐纸张和淡淡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真正的“拾荒者”据点，藏在这表面杂物间的下方。
阶梯不长，尽头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平米的地下空间。这里没有窗户，光源来自墙壁上几盏同样蒙尘的白炽灯。空间被分割成几个区域：一侧是几张简陋的金属床铺，其中一张铺着还算干净的铺盖；另一侧是几个巨大的、上锁的铁皮柜；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张长条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工具、奇异的金属零件、未完成的符文刻板、以及几本摊开的、比上面那本册子更加古旧残破的典籍。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药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古墓出土文物的陈旧气息。
这里像一个混杂了工坊、图书馆和临时避难所的地方。压抑，冰冷，但充满了某种隐秘运作的痕迹。
“这里暂时是你的落脚点。”老张指了指那张空床铺，“柜子里有干净的衣物和一些基础用品。在你身体恢复并能证明自己有用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全部活动范围。”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感。庇护，也是牢笼。
韩天佑沉默地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他走到那张床边坐下，冰冷的金属床架透过薄薄的铺盖传来寒意。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更需要时间恢复这具残破的身体。
韩天佑迅速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有一套深灰色的、类似工装的耐磨衣物。他快速换上，尺寸略显宽大，但行动无碍。他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主体像一柄厚重的无鞘砍刀，刀身宽厚，呈暗哑的黑色，非金非铁，入手沉重异常，刀锋并不算特别锋利，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刀柄缠绕着粗糙的、浸过某种油脂的麻绳，尾端镶嵌着一块鸽卵大小、颜色浑浊的暗黄色晶石。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近刀镡处的刀脊上，刻着一个极其繁复、与守正令符文风格迥异但同样充满镇压气息的暗红色符文。
这绝非人间凡铁！握着刀柄，一股冰冷的、带着肃杀之意的气息顺着掌心蔓延，竟与他体内那被归束的异种能量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让他精神一振，同时心底也泛起一丝寒意——这武器，仿佛渴望着污秽之血。
“它叫‘破秽’。”老张的声音传来，“用你的意志驱动它，它会回应你。记住，对付‘门’后面出来的东西，犹豫就是死。”
没有更多交代，老张转身走向出口。“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