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南人城的烽火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从时空裂缝里炸出来的,不是来自天空,也不是来自大地,而是直接在人的颅骨深处震荡。每一次轰响都带着撕裂耳膜的尖啸,周末天所在的茧蛹在地面上微微震颤,仿佛连岩层都在这声音里酥松开裂。
紧接着,是桀桀的怪笑。那笑声不似人声,倒像是无数根生锈的铁针在互相摩擦,又夹杂着某种湿滑生物爬行的嘶嘶声,钻进耳朵里,直往脑浆里钻。听着这声音,哪怕是意志最坚定的人,也会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仿佛灵魂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点点往外拽。
黑雨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液滴,砸在光罩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溅开时会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像蛆虫般扭动着试图钻进光罩的缝隙。更诡异的是火光——它们不是在燃烧,而是悬浮在半空的橘红色火苗,随着怪笑的节奏上下浮动,偶尔有黑雨穿过火苗,会爆出刺目的白烟,散发出更刺鼻的、类似塑料燃烧的气味。
黑雨与火光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将整个天地笼罩。天空是墨色的,大地是焦土色的,连风里都裹挟着沙砾,打在光罩上沙沙作响。这不是自然现象,更像是一场有意志的绞杀——那铺天盖地的绝望感,是具象化的压力,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天地吞噬。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白光猛地从地面拔起。
“阵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声音穿透轰鸣与怪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下一秒,巨大的光罩冲天而起,直径足有数十公里,像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整片区域与外界的黑雨火光隔绝开来。光罩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纹路,那是无数能量流在高速运转,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
光罩之内,一座宏伟的城池骤然显现。
说是城池,却更像一件巨型兵器。城墙是青黑色的岩石铸就,高达百米,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随着光罩的能量流动而闪烁。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墙上的两个龙首飞檐——它们并非雕塑,而是由纯粹的能量凝聚而成,金色的龙鳞在光线下流转,龙首高昂,巨口大张,仿佛正发出无声的咆哮,要冲破这绝望的天幕。
城门紧闭,门楼平台上,六个身影呈不规则的六边形盘膝而坐。他们身着暗金色的战甲,战甲上的纹路与城墙符文遥相呼应,显然是维持光罩的核心力量之一。而在两个龙首飞檐的横梁上,竟坐着一位白发老者——他没有穿战甲,只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手里拄着一根碧玉杖,身下骑着一头青牛。青牛体型硕大,皮毛像绸缎般光滑,此刻正垂眸闭目,鼻孔里偶尔喷出两道白气,竟也带着淡淡的金光。
城门洞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刻着两个古篆字:南人。笔画苍劲有力,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城池中心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外围坐满了人。他们男女老少皆有,身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此刻都盘膝而坐,双手结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在用自身的能量维系着城池的运转,每个人的头顶都飘着一缕淡淡的光丝,汇入光罩的能量流中。
广场中央,是一座高耸的祭坛。
祭坛由白玉砌成,分九层,每层都刻着不同的星图。祭坛周围环绕着九块石碑,石碑通体漆黑,上面刻着无人能懂的古老文字,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每块石碑前,都有九个人盘膝而坐,他们的姿势与石碑上的文字隐隐呼应,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祭坛顶端,矗立着一座人形塑像。
塑像双眼紧闭,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悲悯众生的气息。它的额头处,一道柔和的白光冲天而起,与光罩的核心相连,正是这道光芒覆盖了整个城池,形成了第二层防护。塑像呈双手托天状:左手托着一枚拳头大小的蓝色珠子,珠子里仿佛有洋流在转动,散发着温润的水汽;右手托着一柄看似普通的木剑,剑身是暗褐色的,没有任何光泽,却隐隐透着一股斩断一切的锋锐。
光罩外,黑雨与火光还在肆虐。但此刻,它们碰到光罩时不再是撞击,而是像活物般顺着光罩的表面流动,留下一道道扭曲的痕迹。那些黑色液滴会在光罩上腐蚀出细小的黑斑,却又被光罩的能量迅速修复;那些火苗则会凝聚成爪状,试图撕开缝隙,却始终被金色纹路挡在外面。这一幕诡异至极,仿佛光罩外的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一群饥饿的野兽,正围着猎物打转。
“爷爷……爷爷……”
微弱而痛苦的声音从祭坛下传来,带着濒死的挣扎。是从九块石碑中的一块后面发出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横梁上的白发老者眼神一凝。
下一秒,他连同身下的青牛一起,凭空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那块石碑前。青牛的蹄子落地无声,老者低头看去,只见石碑后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血丝,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半睁半闭,显然已经快撑不住了。
“裳儿!”老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傅……”女子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已经开始涣散,“在……在下九界……无尽之地……需……请天地珠……送往……无尽之地……可……延续……我族……”
她的话断断续续,像是在传递某种跨越时空的信息,每说一个字,脸色就更白一分。
白发老者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下九界?无尽之地?!”
那是传说中的禁忌之地,据说连光都无法逃逸,从未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女子虚弱地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是黑色的,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她的头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老者脸色骤变,刹那间警觉起来——这不是普通的力竭,裳儿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他想也没想,从怀里掏出一颗五彩斑斓的丹药,丹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显然是极品灵药。他屈指一弹,丹药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没入裳儿的额头,瞬间消失不见。
“云儿!”老者扬声道。
“弟子在!”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楼方向传来,下一秒,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落在老者身边,她腰间挂着一柄短剑,眼神干练。
“立刻送裳儿去洗灵池,用凝神玉髓护住她的心脉,一刻也不能耽搁!”老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弟子告退!”少女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抱起裳儿,足尖一点,化作一道紫影消失在广场尽头。
老者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裳儿传递的信息太惊人了——下九界,无尽之地,天地珠……这三者串联起来,似乎指向一个关乎族群存亡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声音陡然提高,穿透了整个城池:“来人!”
“属下在!”两个身着黑色甲胄的卫士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传令九峰万族,立刻将所有‘火种之人’带至祭坛,不得有误!”
“谨遵祖老令!”卫士领命,转身化作两道黑影离去。
老者没有停歇,再次喝道:“来人!”
又一个卫士上前:“属下在!”
“敲响问天鼓,十响!”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凡九峰万族族长,十响之内未到者,斩!”
“谨尊祖老令!”
卫士刚要转身,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悸动。
不是轰鸣,不是怪笑,而是一种绝对的、碾压性的威压。仿佛整个宇宙都静止了,只剩下那根从虚空中探出来的手指。
那手指太大了,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它像是由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表面流淌着扭曲的光线,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在微微凹陷。它没有目标,却带着一股“清除”的意志,直挺挺地朝着光罩摁了下来。
“请祖器!”
白发老者脸色剧变,再也维持不住平静。他猛地一拍眉心,一口金色的精血喷了出来,悬浮在半空。几乎在同时,城池里所有盘膝而坐的人——无论是门楼平台上的六人,还是广场外围的数万男女,甚至是石碑前的守护者——都同时喷出一口精血。
数十万道精血在空中汇聚,形成一条金色的长河,顺着老者的指引,朝着祭坛顶端的木剑流去。
“惘!”
老者口中吐出一个晦涩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下一秒,那柄看似普通的木剑陡然爆发出璀璨的红光。
红光穿透光罩,与那根巨大的手指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光罩外的黑雨与火光停止了流动,光罩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道红光与黑暗手指的接触点。
就在这时,两声沉闷的巨响接连传来。
“咚!咚!”
第一声,门楼平台上,一个身材魁梧如天神的汉子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城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昏死过去。
第二声,广场边缘,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突然惨叫一声,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整个人瘫倒在地,气息奄奄。
问天鼓,竟在此时自行敲响了。
老者却顾不上这些,他死死盯着木剑的红光——那红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而那根黑暗手指,却只是微微顿了顿,依旧缓慢而坚定地压了下来。
“疾!”老者猛地一指木剑,全身的能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木剑的红光再次暴涨,这一次,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斩在黑暗手指上。
“噗——”
一声轻响,像是气泡破裂。
那根无法形容的巨大手指,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化作无数黑色的液滴,散落在光罩上,与那些黑雨融为一体。
老者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光罩外的黑雨与火光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它们像是被激怒的野兽,疯狂地冲击着光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抬头看向天空,眼神凝重如铁。
“犯我南人城者,必诛之。”他低声说道,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带着一股血战到底的决心。
问天鼓的第三声,响了。
咚——
鼓声沉闷,却像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绝望仍在继续,但反抗,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