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光帝癫狂的嘶吼犹在耳边炸裂:“剜心!碾骨!永镇幽冥!”声音撕裂麟德殿风雨,带着倾覆皇权的暴虐之力。高恭那柄淬炼了无数冤魂厉魄、浸透至阴邪气的“魇心钉”,如同噬血的毒蛇,闪烁着乌沉沉的幽芒,洞穿了混乱的气流,无视空间,直刺阿笙心口!
死亡的气息,冰冷粘稠,已触肌肤!
千钧一发!
阿笙袖中,那枚承受了太多、早已布满裂痕的龟甲,如同被惊醒的濒死灵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震颤!龟甲上那道因“同命”羁绊而新生的裂痕,骤然蔓开!细密的血纹如同疯长的荆棘瞬间爬满龟甲内外,血光炽烈到燃烧!
时间仿佛凝滞。
“噗嗤——!”
沉闷得令人牙酸的穿刺声响起。
魇心钉没有刺入阿笙的心脏,却狠狠扎进了那块自动激射而出、挡在她心口前的血纹龟甲!
龟甲剧震!血纹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暴涨!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心裂肺的尖锐剧痛,并非来自于阿笙自己,而是沿着那道“同命”裂痕,如同奔腾的毒焰,瞬间跨越了空间,狠狠反噬向龟甲另一端连接的源头——地牢深处,那具被锁链贯穿的躯体!
“呃——!”
仿佛能穿透水层与宫墙的沉闷痛哼,在阿笙灵魂深处炸响。凌风的!她“看到”黑暗地牢中,那玄铁面具下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条,感受到他破碎的身体因为这同源同命的灵魂穿刺而爆发的剧烈痉挛!
龟甲……替他受了这穿心一钉!却也……将痛楚传递给了他!
龟甲上,被魇心钉钉穿的孔洞周围,血纹疯狂蔓延交织,如同燃烧的符咒,死死锁住那污秽邪钉,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滋滋”灼烧声!粘稠乌黑的邪气与龟甲上燃烧的赤红血光剧烈冲突、湮灭!
剧痛如火如荼,撕裂着阿笙的每一寸神经,龙气反噬与灵魂穿刺的双重折磨几乎将她的意识拖入深渊。麟德殿,已成了炼狱。群臣死寂,如同泥塑木偶。帝后眼中是扭曲的快意和即将得逞的疯狂。高恭一击虽被阻,周身黑气翻滚,第二击瞬息将至!龙气在帝星黯淡后加速倾泻,太液池深处那血养逆鳞佛龛的邪意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贪婪地吸食着王朝气运,引动穹顶雷云更加狂暴!
退?无处可退!等死?与凌风同沉幽冥?
不!同命!既是锁链,亦是刀锋!苍天孤星,引劫而生,亦可……逆劫而战!
阿笙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血火焚尽!她不再看那钉在龟甲上颤抖不休的魇心钉,不再看珠帘后扭曲的帝后,甚至不再看周身环伺的森然杀机!
她的目光骤然转向大殿之外——那被血芒和暴雨撕裂的、雷电如蛟龙狂舞的恐怖天幕!
“啊——!!!”
一声从喉管深处、混着血沫嘶吼而出的厉啸,压过了漫天雷鸣!带着燃尽神魂的决绝!
“山鬼听令——!”
左手快如闪电探入腰间染血的布囊,毫不吝惜地扣出两枚最珍贵、也是最后的手段——山鬼钱!
一枚篆刻古拙“震”字,纹路隐隐流淌着微弱却霸道的紫气(先前截留的残存龙气本源)!
一枚篆刻流转“坎”字,边缘凝着太液池底的万年寒水之精!
咬碎舌尖!一大蓬滚烫灼热的舌尖精血,混合着她孤星命格里那股焚烧一切的、至精至纯的暴烈之气,狠狠喷在两枚山鬼钱之上!
噗——!
精血喷溅的刹那,“震”钱上的残存龙气紫光如同被投入油桶的烈火,轰然爆燃!钱体上的“震”字雷纹疯狂闪烁,竟隐隐有沉闷雷音自钱中透出!而“坎”字钱则瞬间融化,化作一团幽蓝深邃、寒气刺骨的太液寒水精华!
双钱相交!雷火激水!
“九天雷殛应吾身!龙气——归位!”
阿笙染血的指尖以近乎自残的速度疯狂舞动,在空中勾勒出两道繁复到极致的上古雷符虚影!一道紫电缠绕,引动“震”钱龙气雷力!一道幽蓝水光,融入“坎”钱寒水之精!两枚山鬼钱在指尖血符引导下,化作一紫一蓝两道刺目流光,如同追魂夺魄的雷霆箭矢,无视了空间,一道撕裂雨幕射向麟德殿上空翻滚的雷云漩涡核心!一道射向殿外、暴雨如注的太液池心!
两道流光投入各自目标的瞬间——
时间,定格了万分之一刹那。
轰咔——!!!!!!!!!!!!
仿佛天穹被一只无形的巨神之手狠狠撕开!比之前狂暴十倍、百倍的极致亮白雷光,带着审判万物的无上威势,悍然贯通了天与地!不再是先前的暗红血芒,而是煌煌正正的天地之怒!不偏不倚,正正劈在麟德殿中央那九龙蟠龙柱上被高恭撞出、沾染了其邪血的裂口处!
金銮玉阶之上,那块替阿笙挡下穿心钉、饱饮帝王杀意与魇心邪毒的血纹龟甲,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种无上敕令!其上所有裂痕——同命、血养逆鳞、九死换生……以及刚刚被魇心钉洞穿的创口——同时爆发出熔岩般猩红刺目的血光!龟甲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猛地自燃起来!
血色的火焰,没有一丝温度,却散发着焚烧灵魂、焚灭因果的恐怖气息!那血色烈焰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扭曲跳跃,又似亿万生灵的叹息在火焰中归于寂灭!
“呃——噗嗤!!!”
就在血色龟甲剧烈燃烧、将钉在其上的魇心钉也一同化为飞灰的同一瞬间!九重高阶之上,紫檀御案后,前一秒还因天雷劈落而惊怒交加、张口欲叱的承光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燃烧着血色烈焰的巨拳狠狠砸中心窝!
“啊——!!!”
惨绝人寰的惨叫骤起!
承光帝整个胸膛猛地向里塌陷!他华贵的明黄龙袍心口位置,瞬间焦黑一片,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穿!没有火星,没有烟气,但那片衣袍连同其下的皮肉,都呈现出一种被瞬间碳化的诡异焦黑!更骇人的是,那片焦黑的中心,竟隐隐浮现出与那燃烧龟甲上完全同源的血色火焰纹路!
“陛——陛下——!!!”皇后凄厉的尖叫划破死寂。
“护驾!护驾!”群臣这才如梦初醒,惊恐地尖叫,整个大殿彻底乱成一锅沸腾的滚粥!先前所有的杀气腾腾、高高在上,都在这一道天罚般的紫电白雷和帝王心口诡异的焦黑塌陷前,化作了无边的恐惧和混乱!
“妖妇!祸国妖妇!快……快杀了她!快……”高恭被那道煌煌天雷的余威震得邪气溃散,吐出一口黑血,却仍挣扎着厉吼,指向阿笙。
御前侍卫如梦方醒,刀剑寒光再次指向那个血染衣襟、摇摇欲坠的身影。
就在无数刀锋即将加身的刹那!
一个清朗平和,却带着磐石般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陡然在混乱的大殿中响起,清晰传遍每一个角落:
“住手。”
人群的骚动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玉阶之下,群臣前列,一位身着麒麟亲王蟒袍、面如冠玉、气质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排众而出。
正是三皇子,裴翊。
他无视四周惊疑不定的目光,无视帝后那怨毒欲绝的眼神,更无视金阶上皇帝胸口那刺目的焦黑塌陷。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阿笙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深意,声音清晰地回荡在雷声余音未散的麟德殿:
“晋王妃以身为引,唤九天雷霆破邪祟,不惜身遭重创,镇压太液池底动摇龙脉之妖邪。此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功在社稷,泽被苍生。”
他的话语一顿,目光转向高高在上的帝王与皇后,语气依旧平和,却重若千钧:
“父皇,母后。如此功臣,何罪之有?”
轰——!
无声的惊雷,在群臣心中炸响!
功在社稷……何罪之有?!
这八个字,如同定海神针,又似无形枷锁,狠狠镇在了这煌煌殿宇之上!
御前侍卫手中的刀,悬在了半空,再也落不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三皇子裴翊,以及……金阶下那块在帝王威煞与血色烈焰中彻底化为飞灰、只余一缕青烟的……龟甲残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