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的墨桑确实明白了湘折的意思。她在这条街上的不远处找了一家胭脂水粉店,向店里的老板娘提出买一些女子不方便时用的东西。
老板娘在边欢县开业了大几年,识人无数,见这姑娘不露面,瞬间秒懂:“好的,姑娘,在房间里,姑娘跟我去试试?”
墨桑点了点头,被老板娘带入了房间内。
“姑娘稍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取。”
这家胭脂水粉店藏着的女人用的东西自然不会在这间房间内,老板娘离开后,墨桑便在房间内入定,离魂去了一趟风延楼。
在老板娘再次推门而入时,墨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回了神。
“姑娘,都备在这里了。”
“多谢。”
给了钱,墨桑拿了盒子便离开,回来之际正好遇见官府查人。
“都让一下,官府查人,都让让!”
“哎!干什么呀!”
“都老实点,官府查人,都待在一处地方不许动!”
突然间闯入的一众大老爷们让店内的女子妇人们受到了惊吓,胆子小的甚至惊叫出声,而在门口侯着的一众男子以及大老爷们也免不了遭殃,纷纷被官府的气场压地不得动弹。
“大人……这……这是要做什么呀?”
“是啊,大人,咱们可都是良民,什么都没做,怎么突然间就闯进来了?”
为首缉拿人的大人名叫郑虎堂,此人武力值八重三境,放在整个边欢县城内,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站在了离门不远处的位置,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便知这是一间女子店铺,外男没有机会入内,但这小贼着实是可恶,去偷城主府贵客的东西不说,还拿走了夫人的一件首饰,被贵客的手下打伤后,他们追了一路,从北城追到了东城,便是在这附近消失不见了。他们要一间一间排查,所以即便是一家女子店铺,也得搜仔细了。
郑虎堂:“官府查人。诸位可有看到一手臂受伤的男子闯入?”
很快,就有外男回话:“回官爷的话,咱们并没有看到。”
“老实点,最好不要说谎。还有,让这家店的掌柜出来!”
“官爷,你这是哪里的话?咱们这些人可都在离门最近的地方,进去的都是女眷,可没看到什么外男闯入呀。”
“是啊,官爷,咱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合起伙来骗您吧?”
“你们当真没有看到?!”
“是真的没有啊!官爷!”
郑虎堂半信半疑,很快,店内楼上便下来一位身穿紫色裙罗的女掌柜。
“呦,郑官爷,您这是……”
郑虎堂目光一凛:“你认得我?”
女掌柜的掩面笑笑:“瞧大人这话说的。我在这边欢县开店几年了,这县内谁不知郑爷您是城主府手下的得力将士啊,认出您,不是再轻松不过的事吗?”
“那你可有看到受伤男子闯入?”
“这倒是没有。小店向来只做女子生意,这外男断是没有机会入内的。大人若是不信,我也不打搅您查人,只是,总得让店内的姑娘们换好衣服了再出来吧?您说是不是?”
“我也不跟你们浪费时间,半盏茶的功夫,我们即刻进去搜人。”
“好吧。青儿,竹儿。”
“掌柜的。”
“去有姑娘的房间外招呼一声,说是门外来了位客人有要事要办,让这些姑娘们换好衣服后在半盏茶内出来。”
“是,掌柜的。”
“慢着!”
“怎么了?郑爷?”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去通风报信的?”
“郑爷,您这可就为难我了。这些都是女子的房间,你们若是贸然闯入,岂不是毁了人家姑娘清誉?再说这边欢县人来人往的,不乏修炼人士,来者都是客,大人若执意惹恼她们,小店也承受不住这怒火呀。您说是不是?”
见此,郑虎堂不得不屈服:“让我的手下跟着你的丫鬟们去。若有动静,即刻推门拿下。”
“是!大人!”
老板娘没再多说什么,只示意了一下让两个丫鬟去催促客人。
老板娘倒是一点儿也不急,毕竟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确实没见过外男闯入。
郑虎堂凛冽的目光扫过店铺的每一个人,大多数脸上带着的都是惊吓,只有部分人一脸平静,看不出心虚,还有一个,是位不露脸的姑娘,手里抱着个盒子。
郑堂虎提着刀来到墨桑面前:“姑娘,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呀?”
“女子用的东西。”
“你拿在手上?”
“不可以吗?”
“打开看看。”
“大人,怕是不合适。”
郑虎堂可不管这些,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便有一护卫提着刀上前想要硬闯了,却被墨桑迅速出手点了一道穴不得动弹。
“大——大人!”
护卫连忙出声,郑虎堂这才发现这女子竟是个不好惹的,他连忙抱拳:“抱歉,姑娘,方才恕在下眼拙,一时失礼,还请姑娘莫怪。”
“我表妹在房内。需要将这盒子送进去。”
知晓女子不好惹,郑虎堂也放低了姿态,没敢拿身份压人:“姑娘的表妹是……”
“普通人一个,身子骨弱,在家里不受重视,姨母托我带她出门散散心,我便带着她赶路。一路舟车劳顿,来时匆忙,不成想在这儿犯了女子忌讳,要用的东西就在这盒子里了。”
“犯了女子忌讳?”
郑虎堂一时间没听懂这句,便是他旁边的手下与他附耳说了句:“大人,就是女子每月的那么几天。”
“咳——”
绕是郑虎堂,也被这句话给噎得够呛。更别提堂内还有一大堆的普通人。
这些人听懂后更是捂住嘴在一旁憋笑。
一个大老爷们翻看女子用的东西,也不害臊!
“笑什么笑!都不准笑!”
随即,便指使着手下道:“去把盒子给在场的一个人送过去,没问题了给这位姑娘的表妹送进去!”
“是,大人。”
护卫再度走上前,这回墨桑没拦着,将盒子交到了对方手里。
护卫用手颠了颠,便知道里面并没有他们丢失的东西。随即,他从堂内随手捞了位女子出来,这一捞,直接捞中了之前接待墨桑二人的小姑娘。
护卫将刀架在了小姑娘脖子上,佯装威胁道:“小姑娘,你可要看仔细了,这里面除了女子用的东西外,是否还有其他物品?”
小姑娘是真的被吓到了,颤抖着打开了盒子,向里面看了看,发现确实是月信带又合上了。
“大,大人,是的。没有别的东西。”
护卫也对着郑虎堂点了点头,对了暗号,表示盒子内确实没有他们丢的东西,郑虎堂一时间被整的没了脾气:“给送进去吧。”
“是。”
小姑娘刚走了两步经过墨桑面前,却被墨桑出声打断:“等一下。”
一时间,众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墨桑。却见女子揭了斗笠,露出一张清冷的脸来,瞬间让在场的一众人屏住了呼吸。
若说方才他们一直疑惑为何这姑娘一直带着斗笠,那么在取下的那一瞬间众人便明白了什么叫做绝色。
一袭冰蓝长裙衬着姑娘身上的气质越发清冷,如“夜幽冰莲船上人,倚杆白墨自断影”的神秘,又如“落座纤玉眸色定,莲盛独停枕上魂”的孤寒与清泠,似雪山冰莲般神圣而不可侵犯,美的不可方物。
众人一时间看愣了神,还是郑虎堂想起有要事在身,行了一礼:“姑娘可还有事?”
“今日堂内人多,表妹又是女子,我寻思着还是不露面为好,以免损了清誉。还请小姑娘将这斗笠一并送进去。大人若是不放心,待出来之际验证一番即可。”
郑虎堂见这一要求并不为难,今日这一闹,怕是全店的人都知道屋内有位姑娘来了月事,这位身手不凡的姑娘想要为自家表妹遮一遮脸面,也是合情合理。
“无妨,送进去吧,不要耽误时间。”
得到官爷的首肯,小姑娘总算是将盒子和斗笠递进了屋内。湘折从门缝处露出手来接过后关了门,揭开斗笠便看见了两样东西。
墨桑将斗笠放在盒子上之际便把女子的一块小血包与一颗丹药藏在了斗笠之下,湘折拿起其中的血包凑近闻了闻,瞬间苦着一张脸古怪地向门外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好家伙,这东西都能拿到。”
五公主做事,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月信这玩意儿,她没经历过,但她娘是普通人,每次都会被折磨地很痛苦。
秉承着演戏演到底的原则,她快速将血抹在了褪下的衣物上,又处理了盒中的东西,吞下了墨桑给的那颗化玄丹。
既是普通女子一个,那就是没有任何内力,服下化玄丹后十二个时辰内内力尽失,这化玄丹一般很少用到,不过好在湘折认识这种丹药。再次看了一眼房间内没有遗漏后,湘折穿着换好的青白云缎,带上斗笠抱着盒子与折叠的衣物出来了。
出来之际,店内依旧有人小声窃语,似是在看笑话,郑虎堂也知道这群百姓是闲的无聊,没好意思再揭开面纱一探究竟。只是让自己的手下去再次查了一下出来的姑娘,手上的盒子和褪下的那件衣服,确如她们所言。
偷东西的男子伤在右臂,追到附近便不见了踪迹,而房内的姑娘确实是普通人一个,胳膊上没有伤痕,只有女子不方便时留下的污血,盒子里也没有其他东西,店里的所有房间检查过后也都是正常的,这让追查的郑虎堂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线索。
老板娘知晓今日事情的轻重,能让郑虎堂出手逮捕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她在此店坐镇之际,确实未能发现有外男闯入,郑虎堂也没搜出什么,但一直待在这里,着实是耽误她做生意。
“郑爷,你这搜也搜了,可能确定店内有你要找的人?”
郑虎堂摇了摇头:“并无。”
“那郑爷可以去旁的店搜查一番,在场的所有人都说没有看到男子闯入,想来是真的没有郑爷要找的人。我这家店没有,说不准躲到了旁家的店也不一定,郑爷查也查了,可莫耽误了时间,让人给跑了。”
郑虎堂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挥了挥手:“撤了吧。今日叨扰良多,还请老板娘勿怪。”
“郑爷查案,我等自是配合,我送郑爷出去。”
老板娘好说好歹,终于将郑虎堂这尊大人物给送走了,回身踏过门槛之际,高呼道:“各位姑娘,公子们,今日扫了各位的雅兴,实在是对不住,在这里给大家陪个不是。”
“欸,老板娘客气了,这事发生的太突然,老板娘这也是受害者,没什么大错。”
“是啊,老板娘护着我们姐妹,感谢您还来不及呢,不会怪您的。”
“对啊,掌柜的别太见外。”
老板娘听后笑的不成样子:“好好好,虽是如此,可今日还是出了点意外。这样吧,今日店里结账的客人,一律去掉一成的价。青儿,一会儿将店内已经结过账的客人的银钱算一算,给他们补上,就当是赔礼了。”
青儿:“是,掌柜的。”
“老板娘大气!”
“对,掌柜的大气,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请。”
一时间,店内要买东西的客人们都乐了,虽说受了点惊吓,但是没什么太大的事,还能少花些银子,纷纷对掌柜的称赞有加。
湘折透过面纱看着女掌柜的身影,听着她与来往的客人套近乎,不免有些心生羡慕。
她自小便被祖父当成了家族棋子来培养,天赋高也不能在嫡子嫡女面前太过出风头,而实力低了又要被家族骂是废物,这些年来族内的人除了会用她娘来威胁她之外,也干不出其他的事了。
湘折紧了紧手中褪下的衣服,十多年来压在她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威胁越来越多,如同手中这件穿了这么多年的缝缝补补的衣物,破败不堪。以至于这么多年下来,她差点忘记了——自己是湘折,不是湘家的奴隶。
看着来去自如不受约束的店内掌柜,湘折的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
娘,等着吧。等女儿考上了青衍端,一定向先生们求一个恩典,让湘家放过您!
等我,娘。
墨桑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倒是先前引路的小姑娘拿了一两银子过来。
“小姐,这是退给您的。”
小姑娘还是处于被惊吓的状态,墨桑看了银子一眼:“你收下吧。”
“不,不用了小姐,掌柜的让我们退银子回来,我不能收。”
“今日你被吓到了,那手下拿刀吓唬你的时候,腿可没少抖。”
“那……那也不能收。”
墨桑见状便直接喊了一嗓子:“掌柜的——”
“欸!来喽!”
女老板来到三人面前,打量着两位客人:“这位小美人,有什么吩咐?”
“今日店内给掌柜的添麻烦了,小丫头又被吓的不轻,这一两银子便不用退了,留给小姑娘,算是压压惊。”
“好。小美人大方,我也不客气。”
侧头看向小姑娘:“丫头,还不拿着?”
“呃——谢谢小姐。”
打蛇打七寸,小姑娘乖乖听话收下了银子。
墨桑接着问道:“掌柜的,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老板娘笑笑:“小美人但说无妨。能说的,我一定说。”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方才你说在边欢县开业已经有几年了,想问问具体是几年。”
“五年。”
“那确实是长。”
老板娘知道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又多说了一句:“这郑爷呢,在城主府手下办事也就三年半时间,但确实是忠心耿耿之人,所以说,我虽比他要熟悉这边欢县,可这面子,还真得给。又要顾及到店内的姑娘们,又要给郑爷面子,还真得由我出面才行,不然别人根本就压不住。这万一打起来了,我这小店啊,可遭不了这罪。”
“掌柜的处理的很好。”
“美人谬赞了。”
“我们的东西已经买完了。这就告辞。”
“好,客人慢走,有空下次再来啊。”
两人辞别掌柜,一路走出店铺。
回去的路上,湘折有很多想要问的问题,却被墨桑制止了:“有什么问题回去再问。”
见状,湘折也闭了嘴,二人一同回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