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冥刚走，地面藤蔓便蠢蠢欲动地袭向现在修为最弱的许昭。
许昭毫不客气地向祝明光要了一储物袋的匕首，随意抽出一把，将企图拣软柿子捏的藤蔓细细切作了臊子。
最爱三言两语把许昭气得暴跳如雷的祝明光都有些吃惊：
“你今天遇见什么事了，气成这样？”
许昭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镶着留影石的簪子递给她：
“你不觉得那些凭空而起的魔气十分可疑吗？”
“看看云熙和宋婉做的好事。”
谈及云熙，许昭尤为咬牙切齿：
“我先前总以为他是野心大些，稍微有点不择手段，因为自幼积攒的嫉妒和无力感才对我痛下杀手。”
“现在我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什么童年阴影导致手段激烈，而是他本性......”
许修远一贯教许昭背后莫语人是非，可笑的是，许昭一身修为被他所废，自幼习得的涵养却一时半会还丢不下去。
哪怕生气失望至极，许昭还是在恶言出口的前一刻闭嘴，只留下未尽之言供人猜想。
祝明光一言不发看完了其中留影，居然还有心情和许昭开玩笑：
“看，叫你们出门前激活个留影石带上的好处现在就显现出来了。”
“现下魔气肆虐，也不知场外水镜受没受影响。”
她刻录了一份留影，又将那簪子插回许昭头上：
“要是外面断开与场内的链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咱们出去后就把那些留影隔空投放到剑宗门口去给他们找点乐子。”
许昭颇有些诧异：
“若是魔气仅仅被困于秘境当中倒还好，若是它脱离秘境出去肆虐，怕是要生灵涂炭。”
“你不为此焦虑担忧吗？”
祝明光嗤笑，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魔气肆虐，是你犯下的过错吗？”
许昭抿了抿唇：
“那封印虽然不是我打开的，但我也确实没能成功阻止云熙和宋婉。”
祝明光：......
可怜的孩子，被许修远那套歪理洗脑洗的真不浅。
“那你为何没能成功阻止他们？”
许昭惭愧：
“我实力不够。”
祝明光：
“你为何实力不够，是你先前便打不过他们么？”
许昭年少成名，至今仍没遇见过敢质疑过她战力的人，听得祝明光如此发问猛地睁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我也就是最近......”
许昭突然住嘴，回味出了祝明光话中的深意。
祝明光冷笑着补充她的话：
“你如今为何打不过云熙和宋婉，不正是拜许修远所赐么？”
“云熙和宋婉是谁的弟子，谁该尽到对他们的管教之责？”
许昭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愿意回答祝明光的问题。
祝明光：
“我昔日也听过许修远讲学，他说正道修士当以苍生为先，尽己所能扶危济困。”
“切不可恃强凌弱、因私废公、见利忘义。”
许昭点头：
“是的，他一贯如此教导座下弟子。”
祝明光扔出飞镖打翻一只鬼鬼祟祟靠近两人的妖兽：
“那云熙听进去了吗？他没听进去，是做师长的失责。”
“许修远失责，与你何干？”
“你若还是剑宗首席，确实有管教剑宗弟子的责任，但你现在还是他云熙的师姐吗？”
许昭摇头：
“我已被逐出剑宗，只是他们现在还没选出新的首席，因而我先前负责的事务尚且无人交接。”
“不过，这么想来那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东西了。”
祝明光拍拍她的肩膀：
“教导走了歪路的弟子、协调门中庶务都是许修远该做的事。”
“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自然不谋其职。”
“你都不是剑宗首席了，又何必把那些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为之自责内疚呢？”
祝明光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中却带了几分哀伤与自嘲：
“毕竟责任只会流向愿意负责的人，你能干，就会有数不尽的事要你干，数不尽的责要你担。”
“但在此之后呢？你能得到什么？大概率也不过一句：这是你该做的。”
“然后一切恶果都由你承担，一切好处都被别人拿了，最终你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许昭看她那藏着哀伤的眼眸，突然觉得，这似乎是祝明光的亲身经历？
果然，她听见祝明光极轻极浅地说：
“毕竟，那是我在凡间待了几十年、丢了半条命总结出的经验。”
“你我境遇相似，我也不忍心见你，重蹈覆辙。”
许昭一时无言，祝明光深吸一口气，收敛好情绪，召出定位带着许昭去找梁同玉和解轻云。
沿途所见，被魔气侵染之处的现状比许昭原本预想的还要糟糕：
原本尚存生物本能，会凭借着本能觅食、繁衍、生存的妖兽现在全然红了眼睛，只知厮杀。
所有出现在它们视线范围内的活物，都难免被卷入那场疯魔的杀戮中。
原本风平浪静、灵力充沛、堪称福地的秘境，如今却是风雨飘摇、堪称人间绝境。
高大的树木尚且还能静止不动，蒲草藤蔓却肆意生长，也和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动物们一样，平等的攻击每一个活物。
藤蔓、蒲草上插着兔子、松鼠之类的尸体；
鲜红的血液在动物与动物、动物与植物之间的厮杀中被高高抛起，飞溅到四周静止不动的树上。
原本躲在一处山洞中打算借灵液冲击金丹的宋婉在布置防护阵时愣了一下：
“只是去除了魔族裂界的封印，影响居然这么大吗。”
云熙看了一眼生灵相互厮杀的模样，不忍直视的别开眼、嘴上却不饶人：
“怎么，你后悔了？”
“你先前在家里没读过史料吗？不知道魔气肆虐、苍生涂炭？”
“最后那层封印可是你打开的，这些罪孽你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在这说什么风凉话装可怜呢？”
宋婉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她本该示弱讨巧，继续捧杀云熙的。
但是看着那生灵涂炭的模样，她的话涌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纸上得来终觉浅，史书上短短几个字，又怎么能真正向后人说尽魔族大肆入侵时的惨状呢？
最终，宋婉抬眼看了看越发浓郁的天罚劫雷：
“我们打开封印，造成了如此惨重的后果。天道......会放过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