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雾裹着焦糊味灌进鼻腔，马灵悦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撞在冰魄链上的闷响。
夜魇周身赤焰翻卷，每一道火舌都卷着魔修残魂的尖啸，像极了三百年前诛仙台崩塌那日——那时她不过是个缩在断壁后发抖的小仙侍，而今日，她掌心的冰魄链正发烫，链身纹路与邹云逸剑上云纹共鸣出细碎雷光。
“灵悦。“邹云逸的声音裹着剑气擦过耳畔，他青锋剑挽出半轮银月，剑尖却始终虚点向夜魇身侧三寸。
马灵悦偏头看他，对方眼尾那抹未褪的红在魔雾里像团活火，分明是刚为她挡下三道魔刃留下的痕迹。
她喉咙发紧，指尖在链身上轻轻一叩，冰魄链应声绷直如弦，“云逸，等我破他护体魔焰。“
青鸾的藤蔓突然缠住她手腕，带着体温的血珠顺着藤茎渗进链身——那是方才替她挡下暗箭时被魔毒灼穿的伤口。“我引开左侧魔修。“少女发间木簪泛起淡金微光，是上古神木血脉在燃烧，“灵悦，你说过仙宫不可欺，我信你。“
马灵悦喉间泛起甜腥，却在触及青鸾掌心薄茧时笑了。
她转头看向缩在廊柱后的白芷，那女子正攥着半块带血珠钗，指节发白。
前日还在偏殿摔她茶盏的人，此刻眼底的嫉妒竟淡成了慌乱——直到马灵悦对她点头，白芷突然咬碎唇瓣，珠钗残片爆发出刺目银光，“我...我去断他们后路！“
“倒是团结。“夜魇的笑声像锈刀刮过耳膜，他抬手间，九道黑焰凝成的剑影破空而来。
马灵悦幻灵之眼骤然刺痛，金光穿透魔雾，清晰映出每道剑影的轨迹——第三道偏左三寸，第七道会在触及光罩时分裂成三。
她拽着邹云逸往旁一滚，冰魄链横在两人身侧，链身白光与青鸾藤蔓缠作屏障，“青鸾！
藤鞭锁他脚踝！“
青鸾低喝一声，焦黑的藤蔓突然抽出新芽，裹着金血的藤鞭如灵蛇窜出，精准缠住夜魇左脚。
那魔主身形微滞，邹云逸趁机掠起，青锋剑带起罡风直取咽喉。
夜魇抬臂格挡，赤焰与剑气相撞处炸开黑红烟雾，马灵悦借着烟雾掩护贴地疾行，冰魄链化作银网罩向对方后心——她看见幻灵之眼里，夜魇眉心魔纹下那抹熟悉的淡青，是三百年前她用灵脉印记种下的锁。
“原来你早有准备。“玄风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马灵悦心尖一紧，余光瞥见那仙尊正攥着爆血的玉牌，瞳孔里映着她冰魄链上的灵脉纹路。
她来不及细想，夜魇已震碎藤鞭反手抓向她面门，指缝间魔焰灼得她脸颊生疼。“灵脉印——开！“她咬碎舌尖，血珠溅在链身，幻灵之眼的金光骤然暴涨。
夜魇突然发出闷吼，眉心魔纹裂开蛛网般的细缝。
马灵悦看清了，那道淡青印记正顺着魔纹蔓延，像把看不见的刀割碎他的护体魔焰。
她旋身跃起，冰魄链缠上对方脖颈，借力一荡，另一只手结出破魔印按在他心口——那里，灵脉印记正将魔焰一寸寸烧成飞灰。
“云逸！“她大喝。
邹云逸的青锋剑几乎同时刺穿夜魇左肩，剑气顺着灵脉印记直捣识海。
青鸾的藤蔓裹着金血缠上他右腿，白芷的珠钗残片穿透他右腕——四股力量同时爆发，夜魇的魔雾突然如退潮般消散，他踉跄着栽倒在地，周身赤焰化作点点星火。
战场突然静了。
马灵悦跪在地上，冰魄链哐当坠地。
她望着夜魇逐渐透明的身体，听见青鸾的抽噎，邹云逸的喘息，白芷的低呼。
玄风的玉牌还在渗血，他站在五步外，目光像把刀剜着她后颈。
“结束了？“青鸾颤声问。
马灵悦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那声音像极了...灵脉断裂的闷响。
她猛地抬头，看见东方天际翻涌的乌云里，隐约透出比夜魇更浓烈的魔气。
魔雾未散的战场突然被更沉的阴云压得喘不过气。
马灵悦跪坐在地的膝盖刚要撑起，那声熟悉的灵脉断裂轰鸣便撞进耳膜——三百年前诛仙台崩塌时，她也是这样，听见地脉哀鸣混着仙骨碎裂的脆响。
她猛地抬头，喉间腥甜呛得眼眶发酸，却在望见东方天际的刹那，后颈寒毛根根倒竖。
不是灵脉断裂。
是比夜魇更浓烈的魔息，裹着成百上千道妖异红光，正像潮水般漫过云层。
为首那道身影踏在翻涌的黑焰上，玄色大氅被魔气撕成碎旗，面容在阴云中忽明忽暗，却在与马灵悦视线相撞的瞬间，露出森白獠牙：“马灵悦，夜魇那老东西果然不中用。“
是墨璃，魔界左使。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自动展开，金光穿透阴云，清晰映出对方身后跟着的八百魔修——个个身上缠着淬毒锁链，锁链另一端系着被抽干灵力的仙宫弟子。
她指尖死死抠进冰魄链，链身纹路因情绪翻涌泛起幽蓝，“云逸，青鸾——“
“我看到了。“邹云逸的声音带着剑气破空而来。
他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侧，青锋剑上云纹与冰魄链共鸣出刺目雷光，“灵脉锁魂阵。“他抬手抹去她脸颊未干的血渍，指腹掠过她眼下因幻灵之眼泛起的金斑，“他们用仙修做活祭，在重聚魔脉。“
青鸾的藤蔓突然缠住两人后腰，带着金血的藤茎将他们拽向一侧。
三柄淬毒魔刃擦着马灵悦发梢钉进地面，腾起阵阵黑雾。
少女发间木簪已烧至半融，露出内里流转的翠绿灵液：“灵悦姐姐，白芷去截左路魔修了！“她抬手指向廊柱方向——白芷正站在残阶上，珠钗残片在掌心渗出银光，每道银光都精准刺穿一名魔修后心，只是她的指尖在抖，唇角的血珠顺着下巴滴在染血的宫装上。
“想拖延时间？“墨璃的笑声震得云层碎裂，他反手抽出背后玄铁剑，剑身刻满的婴孩哭嚎纹路突然活过来，“本使今日就要看着你这所谓的仙宫新星，死在自己人手里——“
话音未落，玄色剑气如暴雨倾盆。
马灵悦幻灵之眼的金光骤然暴涨，每道剑气的轨迹在她眼中都成了透明的银线：第一剑刺向她膻中穴，第三剑会在触及护罩时转向攻邹云逸后颈，第七剑...她猛地拽着邹云逸旋身，冰魄链如灵蛇窜出缠住第七道剑气，链身白光与剑气相撞处炸开紫烟。“云逸！“
邹云逸的青锋剑已划破长空。
他避开所有指向马灵悦的剑气，专挑墨璃破绽处刺，剑尖在对方大氅上划出三道血痕：“灵悦，他的剑招有三成在试探你幻灵之眼的极限。“
马灵悦心下了然。
她松开冰魄链，任其悬浮在身侧自动防御，双手快速结出破魔印——幻灵之眼的金光顺着指尖溢出，在半空凝成一面金镜。
镜中映出墨璃的动作，却比现实慢了半拍。“原来如此。“她低笑一声，破魔印突然加速，金镜里的墨璃刚要挥剑，现实中的她已侧身避开，同时抬掌击向对方肋下三寸。
“砰！“
墨璃被击退三步，玄铁剑“当啷“坠地。
他捂着肋下错愕抬眼，却见马灵悦指尖金芒未褪，眼中金光流转如星：“幻灵之眼不仅能看破伪装，还能预判。“她弯腰拾起冰魄链，链身因战斗兴奋而轻颤，“你该庆幸夜魇没告诉你这个秘密。“
“好个心狠手辣的小仙侍。“
玄风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马灵悦转身时，仙尊的苍云剑已横在她与墨璃之间。
他周身仙力翻涌如怒海，目光却死死锁在她冰魄链的灵脉纹路上：“三百年前诛仙台崩塌，灵脉印记随台主陨落，如今却在你链上重现。“他抬手召出半块染血玉牌，牌面刻着的灵脉图与冰魄链纹路严丝合缝，“台主临终前说，灵脉印会认主于能护持六界之人...可你方才用灵脉印破夜魇魔焰时，我分明感应到，那印记里缠着魔修的怨魂。“
马灵悦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她缩在诛仙台断壁后，看着台主被魔修围攻，最后将灵脉印打进她心口时说的话：“小丫头，这印子能护你，但你要记住，灵脉本无善恶，看持印者如何用它。“此刻玄风玉牌上的灵脉图，正是台主当年刻在她心口的模样。
“玄风仙尊！“青鸾的藤蔓突然缠住玄风手腕，“灵悦姐姐从未害过任何人！“她木簪上的翠绿灵液滴在玄风剑上，发出“滋啦“轻响，“前日她还为救我渡了百年修为！“
“青鸾退下。“马灵悦按住少女手背，藤蔓应声缩回。
她直视玄风的眼睛，冰魄链在掌心泛起温凉：“仙尊若要查，等击退墨璃再查不迟。“她余光瞥见墨璃正趁机召回玄铁剑，身后魔修已冲破白芷的防线，“云逸，你去帮白芷；青鸾，缠住墨璃的魔修；仙尊...“她将冰魄链抛向空中，链身白光如银河倾泻，“若信我，便与我共破墨璃的灵脉锁魂阵。“
邹云逸的青锋剑突然抵住玄风左肩。
他眼尾的红痕未褪，剑上云纹却比任何时候都亮：“灵悦的命，比我的命重要百倍。“他冲马灵悦挑眉一笑，“我去左路，你小心墨璃的剑——他方才退那三步，是在蓄力。“
马灵悦还未来得及回应，墨璃的玄铁剑已带着黑焰劈来。
她旋身避开，冰魄链缠上剑刃用力一拽，却被对方顺势拉近。
墨璃的手掐上她咽喉，魔气顺着指尖往她经脉里钻：“灵脉印？
哈哈哈哈！
等我抽干你的灵脉，夜魇那老东西的仇——“
“松开她！“
玄风的苍云剑穿透墨璃右肩。
仙尊的仙力如灼热岩浆，顺着剑刃灌进魔修体内，烧得墨璃惨叫着松手。
马灵悦踉跄后退，却在撞进邹云逸怀里时笑了：“我说过，仙宫不可欺。“
“那便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仙宫的脊梁。“邹云逸替她擦掉嘴角血渍，青锋剑指向阴云翻涌处，“灵悦，破阵需要多久？“
“半柱香。“她摸出腰间的灵脉印玉牌——那是台主当年塞进她心口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发烫，“我需要玄风仙尊的苍云剑镇阵眼，青鸾的木灵液护灵脉，白芷...“她转头看向正被魔修围攻的少女，见对方珠钗残片已断成三截，却仍咬着牙用灵力硬抗，“白芷，用你的血引开右路魔修！“
白芷愣了一瞬，随即露出惨笑。
她咬破指尖，鲜血在半空凝成血箭，直直射向墨璃后心：“马灵悦，我...我信你这一回！“
墨璃慌忙转身抵挡，给了众人调整的空隙。
马灵悦拽着玄风冲向阵眼，冰魄链与苍云剑同时插入地面，灵脉纹路在两人脚下蔓延；青鸾的藤蔓裹着木灵液缠上锁链，开始一点点溶解魔毒；邹云逸的青锋剑划出漫天剑雨，将扑向白芷的魔修一一击退。
阴云里的魔息突然剧烈翻涌。
墨璃捂着右肩站起身，眼中的疯狂更盛：“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
夜魇那老东西早把灵脉锁魂阵的核心...藏在...“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心口——那里插着半块带血的珠钗残片，正是白芷方才射出的血箭所化。
“藏在你自己身上？“马灵悦的幻灵之眼映出墨璃体内翻涌的黑色光团，那是被夜魇封禁的灵脉核心，“谢谢。“她冲白芷点头，冰魄链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灵脉印，开！“
地动山摇般的轰鸣中，马灵悦看见灵脉纹路顺着冰魄链冲进墨璃体内，将那团黑光一点点分解。
玄风的苍云剑在阵眼处泛起金光，青鸾的木灵液裹着新生的藤蔓缠住每根锁链，邹云逸的剑雨将试图突围的魔修全部击退。
白芷靠在廊柱上笑，血从她指缝渗出，却染得满地残花更艳。
“结束了。“邹云逸的声音裹着剑气传来。
他站在逐渐消散的魔雾里，青锋剑上的血珠折射着晨光，“灵悦，看东边。“
马灵悦抬头。
阴云正在退散，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她冰魄链的灵脉纹路上，也照在玄风逐渐缓和的眉眼间。
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小仙侍，缩在断壁后看着诛仙台崩塌，以为自己永远见不到这样的光。
而如今，她握着冰魄链，身边站着并肩的人，脚下是正在复苏的灵脉。
“还没。“她转头看向邹云逸，眼中金光与晨光交织，“但这一次，我们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