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雾散得比预想中慢,残片般的晨光穿透阴云时,马灵悦鬓角的碎发还沾着血珠。
她盯着墨璃心口那团逐渐淡去的黑光——灵脉核心分解了七成,但对方的魔息竟还在翻涌,像是被什么更凶戾的力量强行续着命。
“云逸!“她反手将冰魄链甩向左侧突袭的魔修,链尾金纹骤然亮起,那魔修惨叫着被弹飞,“去东侧!
夜魇的锁魂阵最怕生机破局,你找他布在灵脉里的引魂钉!“
邹云逸的青锋剑正挑开墨璃劈来的魔刃,闻言剑身微颤,剑气凝成一道青芒直贯天际。
他回头时眉峰未皱半分,只冲她点了下颔,衣袂翻卷间已掠向战场东侧。
马灵悦望着他的背影,喉间突然泛起腥甜——方才强行催发灵脉印时,她透支了三成功力。
但此刻不是示弱的时候,她咬破舌尖,血腥味漫开的瞬间,幻灵之眼在眼底泛起金芒。
墨璃的动作在她视野里慢了半拍。
那魔修挥爪的弧度、指尖凝聚的黑焰轨迹,甚至他后颈那道因暴怒而凸起的魔纹,都清晰得像刻在琉璃上。
马灵悦旋身避开扫来的魔尾,冰魄链缠上对方手腕,猛一用力将人拽向自己。
“你看什么?“墨璃被扯得踉跄,眼底的疯狂里掺了丝慌乱。
他的魔鳞甲在晨光下泛着青灰,本该是刀枪不入的鳞甲边缘,此刻正渗出黑血——方才灵脉印的金光虽散,余韵还在灼烧他的魔躯。
“看你藏在鳞片下的命门。“马灵悦低喝,链身金纹暴涨。
她能看见墨璃左肋第三片鳞甲下,有团暗红的光在跳动,那是魔修本命元丹的位置。
可不等她出手,左侧突然传来惊呼——白芷被三个魔修逼到廊柱边,她的珠钗残片早没了灵力,此刻正徒手硬接对方的爪击,手背已经血肉模糊。
“灵液!“青鸾的声音裹着风扑来。
马灵悦转头的刹那,藤蔓裹着青绿的木灵液破空而至,精准缠上白芷的伤处。
木灵液渗入血肉的瞬间,白芷痛得蜷缩,却还是咬着牙推开藤蔓:“先护灵脉!
我撑得住!“她抄起脚边断剑,反身刺向最近的魔修后心——那动作笨拙得像初次握剑的仙侍,却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
马灵悦喉间的甜意更浓了。
她想起三日前在药庐,白芷还把她的灵草全掀翻在泥里,骂她“不过是台主捡来的野种“。
此刻那少女发间仅剩的半支珠钗在晨光里发颤,血滴在青石板上溅成红梅,倒比任何仙宫的华服都鲜活。
“好样的。“她低笑一声,冰魄链骤然收缩,拽得墨璃踉跄着撞向廊柱。
趁对方稳住身形的空档,她迅速结印,指尖凝出一簇冰花——这是专为破魔修防御创的小法术,冰花遇魔息会爆成细针,专挑鳞甲缝隙钻。
可冰花刚要脱手,战场突然一静。
那是种令人寒毛倒竖的静。
风停了,魔修的嘶吼戛然而止,连青鸾的藤蔓都在半空僵住。
马灵悦抬头,看见玄风仙尊正立在云端。
他素白的广袖无风自动,苍云剑横在胸前,剑尖垂落的金穗子晃得人眼疼。
“马灵悦。“玄风的声音像浸了千年寒潭的冰,“三日前,有人在诛仙台旧址发现半块灵脉残玉,上有台主的血契。“他目光扫过她腰间的灵脉印玉牌,“而你...是台主临终前最后接触的人。“
马灵悦的指尖在冰花上掐出红痕。
她早该想到的——玄风掌管仙宫典籍千年,台主当年失踪前留下的线索,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此刻她能清晰看见玄风眼底的审视,像把淬毒的剑,要剖开她所有秘密。
“仙尊。“她强迫自己声音平稳,“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冰魄链在掌心发烫,那是灵脉复苏的征兆,“墨璃体内的灵脉核心还剩三成,夜魇的引魂钉若被邹云逸找到——“
“夜魇的引魂钉?“墨璃突然笑了,他抹去嘴角黑血,魔息竟比方才更盛,“你当那姓邹的能找到?
夜魇大人早把引魂钉......“
“闭嘴!“玄风的苍云剑突然出鞘,剑气如刀劈向墨璃。
马灵悦瞳孔骤缩——这一剑的力道,分明是要灭口。
她旋身撞开墨璃,冰魄链横在胸前硬接那道剑气。
金铁交鸣的巨响里,她被震得向后飞退,撞碎三根汉白玉廊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灵悦!“邹云逸的声音从东侧传来。
马灵悦抬头,看见他正握着半截染血的引魂钉,发梢滴着血,衣襟被划开数道口子,却笑得像捡了宝贝:“找到了!
这钉子用夜魇的心头血养着,只要......“
“只要毁了它,锁魂阵就破?“马灵悦抹了把嘴角的血,幻灵之眼突然泛起刺目金光。
她望着墨璃——那魔修此刻正盯着邹云逸手中的引魂钉,左肋第三片鳞甲下的红芒,竟比方才更盛了几分。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炸开。
她想起方才用幻灵之眼看墨璃时,那红芒的波动频率,竟和引魂钉上的血纹完全一致。
“云逸!“她突然大喊,“别靠近墨璃!他......“
话音未落,墨璃的魔尾突然暴长十丈,裹挟着腥风直取邹云逸咽喉。
马灵悦冰魄链急甩,却还是慢了半拍——那魔尾擦着邹云逸左肩划过,在他胸前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找死!“邹云逸青锋剑骤亮,剑气凝成实质的青龙,直扑墨璃面门。
墨璃慌忙举刃抵挡,却在剑刃相交的刹那,左肋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清晰捕捉到那抹红——那哪是元丹,分明是道被魔息包裹的血契,正随着引魂钉的靠近疯狂跳动。
她突然明白墨璃方才未说完的话。
夜魇根本没把锁魂阵核心藏在别处,而是......
“灵悦!“青鸾的尖叫将她拉回战场。
马灵悦转头,正看见玄风的苍云剑再次出鞘,这次剑尖直指的,竟是她的咽喉。
玄风的剑势如惊鸿,剑气割破空气的锐响几乎要刺穿马灵悦的耳膜。
她望着那抹寒芒逼近咽喉,喉间的腥甜突然化作冰水——玄风仙尊这一剑,竟含着必杀之意。
“灵悦!“邹云逸的嘶吼混着青锋剑嗡鸣炸响。
他不顾胸前深可见骨的伤痕,青鸾的藤蔓刚缠住他腰肢,他便借力凌空扑来,青锋剑横在两人之间。
金铁交鸣迸出火星,马灵悦被震得向后跌去,后背撞在廊柱上,却在落地瞬间旋身滚向墨璃。
幻灵之眼的金光在眼底翻涌,她终于看清了——墨璃左肋那簇红芒,根本不是元丹,而是引魂钉的血契投影。
夜魇将锁魂阵核心直接种进魔修命门,引魂钉与血契同频共振,难怪邹云逸靠近时,墨璃的魔息会暴增。
“原来你才是阵眼!“马灵悦擦着墨璃的魔尾跃到他身侧,冰魄链如灵蛇缠上对方手腕。
她能感觉到链身传来的震颤——那是灵脉印在发烫,在呼应引魂钉的血契。“云逸,把引魂钉给我!“
邹云逸反手将染血的引魂钉掷来。
马灵悦接住的刹那,掌心被烫出红痕,却在血契共鸣的瞬间,彻底看清了墨璃鳞甲下的脉络。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引魂钉的血槽,借力跃上墨璃肩头,冰魄链缠紧他脖颈:“第三片鳞甲,对吗?“
墨璃的瞳孔骤缩成竖线。
他刚要挥爪,马灵悦已屈指弹出冰花。
细碎的冰针穿透鳞甲缝隙,在暗红血契上炸开银芒。
墨璃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魔尾疯狂横扫,却被青鸾的藤蔓死死缠住脚踝。
白芷举着断剑冲上来,拼尽全力刺进他右腿——那动作不再笨拙,倒像是早算准了他的破绽。
“臭丫头!“墨璃反手甩来一掌,马灵悦旋身避开,引魂钉却趁机抵上他左肋第三片鳞甲。
血契遇钉,腾起刺目红光。
马灵悦咬着牙将引魂钉按进鳞甲缝隙,灵脉印的金光与血契的红光在接触的瞬间纠缠、撕裂。
墨璃的魔躯开始崩解,鳞片簌簌坠落,露出下面泛着黑血的肌肉。
“夜魇大人会碾碎你们——“他的嘶吼戛然而止。
邹云逸的青锋剑从后心刺入,穿透了那团正在消散的血契。
墨璃的魔息如被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他瞪着眼睛倒在青石板上,最后一眼还死死盯着引魂钉,却再发不出声。
战场突然静得诡异。
残余的魔修见首领身亡,尖叫着化作黑雾逃窜。
青鸾的藤蔓垂落,白芷跌坐在地,断剑当啷落地。
马灵悦扶着邹云逸的肩,望着他胸前还在渗血的伤口,喉咙发紧——方才若不是他替自己挡剑......
“灵脉核心分解了。“邹云逸扯了扯她的衣袖,嘴角却扬起笑。
他的指尖沾着血,却轻轻抹掉她鬓角的血珠,“你看。“
马灵悦抬头。
晨光穿透阴云,照在灵脉入口处的玉碑上。
原本蒙着黑雾的碑身正泛起青光,隐约能看见上面刻着的星图——那是灵脉复苏的征兆。
她刚要松口气,远处却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是魔渊方向!“青鸾突然指向天际。
众人抬头,只见浓黑的魔云如巨手撕开云层,一个身着暗金魔纹甲的身影踏云而来。
他的面容隐在黑雾里,却有猩红的蛇瞳透过雾霭,锁定了马灵悦的位置。
“夜魇!“邹云逸的青锋剑自动出鞘,悬浮在他身侧。
马灵悦能感觉到他手臂在发颤——不是恐惧,是战意。
她擦去嘴角的血,幻灵之眼的金光更盛了几分。
夜魇周身的魔息翻涌如潮,每一道黑雾里都藏着致命的杀招,可在她眼里,那些杀招的轨迹清晰得像刻在琉璃上。
“来得正好。“她低笑一声,冰魄链在掌心盘成金环。
灵脉复苏的青光从她脚下升起,顺着链身流转,将金环染成了星辉般的色泽。
邹云逸的青锋剑突然发出龙吟,剑气与灵脉青光缠绕,在两人身周形成光盾。
夜魇的冷笑穿透魔云:“两个小仙,也配拦我?“他抬手挥出三道黑芒,每道都裹着足以轰碎山峰的力道。
马灵悦旋身避开第一道,冰魄链甩出卷住第二道,却在第三道逼近时,被邹云逸拉进怀里。
青锋剑的剑气如墙,替她挡下了那记杀招。
“灵悦,我牵制他。“邹云逸的声音贴着她耳际,带着血的温度,“你找机会破他的魔核。“
马灵悦点头。
她能感觉到灵脉的力量在体内翻涌,幻灵之眼正将夜魇的每一个动作拆解成无数碎片——他抬左手是虚招,右掌凝聚的黑焰才是杀招;他踏前一步,脚下的魔云里藏着三道淬毒的魔针。
她旋身避开所有攻击,冰魄链如灵蛇般缠住夜魇的手腕,灵脉青光顺着链身窜入他体内,灼烧着他的魔息。
“有点意思。“夜魇的蛇瞳缩成细线。
他突然甩袖,漫天黑雾化作千万把魔刃,铺天盖地压来。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在瞬间捕捉到黑雾最稀薄的破绽——那是夜魇的命门所在。
她拽着邹云逸的手腕跃入黑雾,冰魄链爆发出刺目金光,直取那处破绽。
青锋剑几乎同时刺出。
两道光芒在黑雾中交织,将夜魇的魔刃撕成碎片。
马灵悦借着反震之力向后飞退,却在落地时踉跄——灵脉的力量虽强,到底还是透支了。
她抬头望向夜魇,却见对方的魔甲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渗出漆黑的血。
“今日暂且记着。“夜魇的声音里首次有了动摇。
他甩袖召来魔云,转身就要遁走。
邹云逸刚要追击,马灵悦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别追!
他在引我们去......“
话音未落,灵脉入口的玉碑突然发出嗡鸣。
原本复苏的青光骤然大盛,在众人头顶凝成一道光柱,照穿了漫天魔云。
马灵悦望着光柱里若隐若现的星图,喉间突然泛起熟悉的甜意——那是台主留下的血契在共鸣。
“灵脉......在指引我们。“她喃喃自语。
邹云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光柱里浮动的碎片,像是某种古老的地图。
青鸾和白芷凑过来,三双眼睛都映着星辉。
远处,夜魇的魔云已消失在地平线。
但马灵悦知道,这不是结束。
台主的秘密、玄风的怀疑、灵脉里未完全分解的魔息......所有线索都在光柱里交织,像张看不见的网,正将他们引向更深的秘境。
她握紧邹云逸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引魂钉的温度。
晨光穿透光柱,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洒下金斑。
马灵悦望着那片光,忽然笑了——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有他在,有灵脉在,她总能走下去。
而那道光柱里的星图,正静静等待着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