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灵脉光柱仍在头顶流转如银河，马灵悦却已闻到风中泛起的腥甜——那是魔息凝结成的血锈味。
她攥紧冰魄链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惧意，而是喉间翻涌的战意。
昨夜夜魇遁走时，她分明在他蛇瞳里看见了不甘，就像饿狼盯着到口的肥肉，怎会轻易松爪？
“灵悦！“邹云逸的声音裹着剑气破空而来。
他青锋剑指天，剑身震颤如龙吟，衣袂被魔气掀起，却仍站得如松——这是他战前的习惯动作，用剑鸣掩盖心跳声。
马灵悦回头看他，见他眼尾泛红，知道他定是连夜温养了她透支的灵脉，此刻元气未复，偏要硬撑。
“云逸，你守左。“她伸手按在他手背，将半缕灵脉青光渡过去。
幻灵之眼在眼底发烫，已将方圆十里的魔气流动轨迹拆解成线：正东三百丈处，夜魇的魔云正压着晨雾逼近，速度比寻常遁术快三倍；东南方向有细碎的破空声，是赤炎带着魔兵抄了后路；而她脚边的草叶上，沾着两滴未干的黑血——夜魇昨日那道伤，果然没那么容易愈合。
“青鸾！“她旋身扬声，冰魄链在掌心转出银环，“用千机伞布困魔阵，截住东南的杂兵。“远处穿青衫的女子正掐诀召出半透明的伞盖，闻言抬头应了声“好“，发间玉簪突然迸出七道青光，像七只振翅的鸟，精准撞碎了三枚偷袭的魔钉。
马灵悦看见她耳尖还泛着红，定是方才替自己挡魔刃时受了轻伤，却偏要笑着说“不打紧“。
“白芷！“最后一个名字出口时，马灵悦的语气微顿。
穿紫裙的少女正握着短刃站在树后，指尖掐得发白——她昨日在光柱里看见星图时，眼底闪过的贪婪，马灵悦用幻灵之眼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白芷听见召唤，咬了咬唇，终是提刃冲上来，短刃上却没什么灵力波动，分明是在藏拙。
马灵悦没揭穿，只将冰魄链甩过去缠住她手腕：“跟我绕后，专刺魔兵膝弯。“
地动声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夜魇的魔云裹着黑雾砸落，他本人踏在魔云顶端，玄铁魔甲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还在渗血，却被他用魔息强行封住了。“小仙侍倒会排兵布阵。“他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石板，抬手就是九道黑芒——那是融合了魔婴怨气的剑气，沾着就要蚀骨。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瞬间捕捉到黑芒的轨迹：前三道虚招，中间三道专攻邹云逸的剑门，最后三道才是冲着她心口来的。
她拽着白芷就地打滚，冰魄链如灵蛇缠住最近的黑芒，灵力一震将其绞碎。
余光瞥见邹云逸青锋剑挽了个剑花，三道剑气呈品字形迎上中间黑芒，剑鸣声里混着他低咳的闷响——到底是灵脉透支的后遗症。
“云逸！“她急得喉头发紧，正要冲过去，忽觉后颈一凉。
幻灵之眼扫过——是赤炎！
那伪装成仙宫弟子的魔使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手中淬毒的骨刃正对着她后心。
马灵悦旋身甩链，冰魄链却在中途顿住——链尖本该刺中赤炎咽喉，此刻却擦着他耳际划过，在他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灵姑娘好手段。“赤炎捂着脖子笑，眼底却闪过狠戾，“不过...你舍不得下死手，是因为他？“他抬下巴指向玄风出现的方向。
马灵悦的呼吸骤滞。
不知何时，仙尊玄风已立在战场边缘的巨石上，月白道袍一尘不染，手中玉柄长剑却泛着冷光。
他垂眸望着战场，目光在马灵悦身上停留时，像是要穿透她的皮肉，直看到灵脉里去——那是昨日她在光柱中与台主血契共鸣时，被他捕捉到的异常。
“玄风仙尊！“青鸾的声音带着惊喜，千机伞的青光却因此晃了晃，被魔兵趁机冲破一道阵眼。
马灵悦看见玄风微微颔首，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他的指尖在剑柄上轻轻叩着，像是在数什么——数她的招式？
数她的灵力波动？
“灵悦，小心！“邹云逸的惊呼混着剑刃相交的脆响。
马灵悦转头，正看见夜魇的魔剑穿透了青锋剑的防御，黑焰顺着剑身烧向邹云逸的手腕。
她想也不想扑过去，冰魄链缠住邹云逸的腰往旁一拽，自己却被魔剑擦过左肩，火辣辣的疼瞬间漫开。
“你...“邹云逸接住她的手在发抖，青锋剑“当啷“落地。
马灵悦却笑了，她的幻灵之眼正盯着夜魇魔甲上那道旧伤——方才他出剑时，黑焰闪得慢了半息，伤处的魔息有一瞬间的紊乱。
“云逸，看他的左肋。“她贴着他耳边轻声说，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圈，“等下我引他出全力，你...“
“够了。“夜魇突然暴喝，魔云里涌出的黑雾瞬间笼罩全场。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在黑暗中亮起金光，却在看清某幕时瞳孔骤缩——夜魇的魔甲裂痕里，正渗出一缕与寻常魔息不同的幽蓝，像极了台主血契里的星芒。
黑雾中，玄风的剑鸣突然响起。
马灵悦听见他说：“马灵悦，你体内的灵脉...究竟是谁的？“
而夜魇的魔息，正顺着那道幽蓝裂痕，疯狂汲取着灵脉光柱的力量。
黑雾翻涌如沸，马灵悦的幻灵之眼在黑暗中灼出两簇金芒。
那缕幽蓝魔息从夜魇左肋裂痕渗出的刹那，她耳后灵脉突突跳动——台主血契的星芒，竟与魔息产生了共鸣。
这不是巧合，是夜魇刻意将魔甲裂痕对准灵脉光柱的方位，用她的血契力量为自己续命！
“云逸！“她反手扣住邹云逸的手腕，掌心灵力如线般窜入他脉门。
邹云逸正用青锋剑硬接夜魇劈下的魔焰，虎口震裂渗出血珠，却在触及那缕灵力时瞳孔微缩——是她灵脉里最纯粹的星芒，带着台主传承的清冽。
他立刻会意，青锋剑嗡鸣着转向，剑尖挑起一缕星芒缠上夜魇魔甲裂痕。
“就是现在！“马灵悦低喝，冰魄链骤然暴涨十丈。
幻灵之眼将夜魇周身灵力流动拆解成千万条银线，她精准抓住那条最薄弱的——裂痕处魔息紊乱的瞬间，链尖裹着冰晶直刺进去。
“嗤——“冰魄链穿透魔甲的声响比剑鸣更刺耳。
夜魇发出野兽般的痛吼，魔云剧烈翻卷，黑雾被震散大半。
马灵悦看见他蛇瞳里翻涌的惊恐，那道幽蓝魔息正被冰魄链的灵力绞碎，像被火烤的蓝蝶，扑簌簌往下坠。
邹云逸趁机旋身，青锋剑挽出九转星芒诀。
这是他上月在灵脉光柱里悟的新招，本打算等此战结束后与灵悦共赏剑花，此刻却化作漫天银星，封住夜魇所有退路。“去！“他低喝，剑尖点在夜魇右肩，剑气如刀划开魔甲，露出下面泛着紫斑的皮肉——那是被冰魄链灵力侵蚀的痕迹。
夜魇踉跄后退三步，玄铁魔甲“当啷“坠地。
他捂着左肋跪在地上，喉间发出咯咯的笑声：“小仙侍...倒真有两下子。“话音未落，他胸前突然炸开一团黑雾，竟是拼着自损三成功力，将最后一道魔息注入灵脉光柱。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捕捉到光柱顶端的星芒骤然扭曲——夜魇在偷换灵脉本源！
她刚要冲过去，忽听东南方传来山崩般的轰鸣。
抬头望去，只见赤炎踩着魔云破雾而来，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魔兵，每人手中都举着淬毒的骨刃，刀刃上的幽绿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灵悦！“青鸾的千机伞突然剧烈震颤，几道魔钉穿透伞面，擦着她鬓角飞过。
她额角渗出汗珠，却仍咬着牙维持困魔阵：“这些魔兵...比之前的厉害三倍！“马灵悦这才注意到，赤炎腰间悬着的不是寻常魔器，而是半块刻着星纹的玉牌——和台主血契的纹路有七分相似。
“灵姑娘，别来无恙啊。“赤炎阴恻恻的笑声混着魔兵的嘶嚎，“我家尊主说过，要把你做成魔偶，看你求死不能的模样。“他抬手一挥，魔兵如潮水般涌来，其中竟有几个穿着仙宫弟子的服饰——是被魔化的仙侍！
马灵悦看见人群里有张熟悉的脸，是前月被她救过的小仙童阿木，此刻他瞳孔全黑，手中短刃正对着青鸾后心。
“青鸾！“她甩动冰魄链，链尾卷住阿木手腕用力一拽。
小仙童撞在树干上昏过去，她却瞥见他颈后浮现出黑色咒印——和昨日白芷藏拙时，指尖闪过的暗纹一模一样。
马灵悦猛地转头看向白芷，那穿紫裙的少女正握着短刃站在魔兵边缘，原本发白的指尖此刻泛着诡异的青黑。
“你早被魔种侵蚀了。“马灵悦的声音冷得像冰魄链，“从你在光柱里看星图时就开始了。“白芷浑身剧震，短刃“当“地落地。
她望着自己发青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裙角：“我...我只是想变强...想让紫霄上仙多看我一眼...“话音未落，她颈后咒印突然爆发出黑芒，整个人直挺挺倒向最近的魔兵。
“灵悦小心！“邹云逸的青锋剑及时扫过，将扑向她的魔兵拦腰斩断。
他的灵力本就因昨夜温养灵脉而亏虚，此刻每出一剑都要咳上两声，却仍挡在她身前，后背的衣衫被魔血染成深褐。
马灵悦看着他颤抖的剑尖，喉间泛起腥甜——是她的灵脉在共鸣，在为他疼。
“云逸，退到我身后来。“她按住他肩膀，冰魄链在掌心转出银月般的光轮。
幻灵之眼将战场所有威胁标记成红点：正东是夜魇逐渐恢复的魔息，东南是赤炎的魔兵潮，脚下是白芷失控的魔种，而最危险的红点...在玄风所在的巨石上。
那仙尊仍立在原处，月白道袍一尘不染，手中玉柄长剑却已出鞘三寸。
他的目光扫过马灵悦的灵脉，又扫过夜魇身上的幽蓝魔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马灵悦心头一凛——玄风仙尊，怕是早就看出了夜魇的阴谋，甚至...看出了她灵脉的秘密。
“吼——“
一声凄厉的嘶吼震得山壁簌簌落石。
夜魇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的皮肤完全变成了幽蓝色，双眼翻白，只剩眼尾一点猩红。
原本受伤的左肋处，竟长出了半透明的魔翼，每扇动一次，就有黑雨般的魔晶坠落。
马灵悦攥紧冰魄链，链身因她的灵力暴涨而发出嗡鸣。
邹云逸抹了把嘴角的血，青锋剑重新握稳在手中。
他们背靠背站着，望着逐渐逼近的夜魇，望着如潮的魔兵，望着玄风手中将出未出的剑——这场终极对决，似乎才刚刚拉开最惨烈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