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在找什么?”祝承看着温悯在书架间穿行,忍不住问道。
温悯脚步停顿一瞬,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你看这个。”
祝承接过来,随手翻看两下,有看向她:“怎么了?”
“我看这里大多都是关于魔修的书,”温悯坐在他身侧,“祝家过去对魔修有所研究?”
祝承点点头:“自从与苏生墟一战后,爹娘就开始研究这些,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不过……”
祝承思索半晌:“准确来说,应该是从他们带回来一个女人开始。”
“女人?”温悯皱起眉,“从苏生墟里?”
祝承摇头:“是在苏生墟附近的一处山洞中。”
“我只见过那女人一面,但听爹娘说过,她应该不是魔修一派。”
温悯了然:“那就是救的寻常百姓了?”
“也许吧。”祝承点头。
“不过,带回了祝家,你却只见过一面?”温悯有些疑惑。
祝承道:“的确是带回了祝家没错,不过一面之缘后,她就被爹娘送走了。”
看见温悯的神色,祝承猜到她接下来的话,接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再后来到我家被灭门,我也再没见过她。”
“也不知道名字?”温悯接着问道。
祝承又是摇摇头,复尔又看向温悯:“师尊对她很感兴趣?”
温悯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前几日我从掌门哪里意外得知一个传言,据说是苏生墟中有一种宝珠,可以令人法力大增,而自从那一站后,这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想,这会不会和你家的事情有关?”
祝承蹙眉:“师尊的意思是,他们并非是为寻仇?”
“只是一种猜想,”温悯解释道,“我过去查横二娘的身世时发现,魔修一派一直在追寻祝家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以至于一路追寻到她的老家去。”
她侧头,撞上祝承有些不解的目光,这才记起来,他还并不知晓横二娘之事。
温悯心间一涩,垂下眼,声音有些干涩:“除了冥山发生的事,我还有一件事对不住你。”
“什么?”祝承有些怔。
温悯沉默了片刻,才将眼下的酸压住,继续说道:“一年前,曾有一个远房舅舅来寻过你。”
“远房舅舅?”祝承思索好半晌,才终于有了点印象,“祝山么?”
温悯点头。
“他怎么了?”祝承面上并无波澜。
“他被人发现死在了霁云宗的下山路上,是魔修所为。”温悯眼神有些黯淡,“对不起,我没能护好你仅剩的亲人。”
祝承将身上的披风拉了拉,大半盖住温悯,才淡淡道:“他算不上我的亲人,我与他并不太熟悉,听爹娘说,他也只是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败家子。”
“更何况,自从我出生起,唯一一次见他,也就是与苏生墟一战后,他来趁火打劫,说我们这一战多亏了有他一路援助才能打赢。”
祝承说到这里时,面上带了些无奈的笑。
“这倒是和当时上山来讹你很像……”温悯小声嘟囔了一句。
祝承侧目:“嗯?”
温悯这才反应过来那会的祝承并不是他,于是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除此之外,还有横二娘。”
“横二娘?”祝承接着问道,“这是谁?”
“你不知道她?”温悯有些讶异。
见祝承神色间确实是疑惑,温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倚着墙道:“她是被祝山拐到胜春镇当媳妇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神智不清了。沧溟阁给她用了药,本来已经慢慢好转……”
温悯声音有些干涩,好半晌才说出一句:“我那时要是不丢下她就好了。”
祝承侧头看她。
温悯垂着眼,黯淡的烛光下依稀能看见她有些泛红的眼角,她紧紧咬着唇,似乎想要将所有的脆弱都压在舌下。
祝承心口有些发酸,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这一次,她不是觉得对不起他。
只是因为横二娘的死而感到自责。
“查到凶手了么?”祝承沉默了许久,才问道。
温悯点点头:“是魔修。”
“又是他们。”祝承握拳,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手背覆上一点温热,祝承一怔,略微松开手,指便被轻柔地一根根掰开。
温悯扣住他的指:“……你那时,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仰起头,看了看四周,又问道:“是这间密室么?”
祝承点点头,垂下眼,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会是深夜,家里突然吵起来,我被娘叫醒,推进这里。”
“找不到出口,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墙之隔,只能听见外面的尖叫,却连血都渗不进这门。”
温悯看着他的神色,只觉得心口有些涩:“之后呢?”
“我在这里饿了两天。”祝承说着,笑了笑,又冲她比划了一下,“我那时候大概也就这么大点。”
“连师尊头上的开关都碰不到。”
“我掰了很久的门,也纹丝不动,直到手上石门被磨得全都是血。”
祝承又指了指她头上的一道木梁:“然后我就想着,要不然干脆死了算了。”
“踩着凳子,往梁上挂布条的时候,饿得实在是没力气,从凳子上摔下来,正正好好按在机关上。”
“然后我推开门……”
祝承说到这里,不再继续下去。
温悯也没忍心继续问,沉默下来。
祝承笑着继续道:“后来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一直找不到打开的办法,我是不是会被饿死在这里?”
“就像大家说的那样,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祝承侧过头看向温悯,“可能连我爹娘也这么觉得。”
温悯沉默片刻,摇摇头:“在冥山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你做的机关,它对于进入的人数是有限制的,这个机关意在保护而非屠戮,或许只是你爹娘没有办法,仓促之下为了保护你才做的决定。”
祝家夫妻必须要留在外面对付仇家,迫不得已,只能将年岁尚小的祝承关进去。
祝承笑着摇了摇头,又疲惫地靠住温悯的头,声音也渐轻:“也许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幸好后来遇到了师尊。”
温悯也弯起唇,轻轻一点头。
然而就这一瞬,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让她猛然坐直了身体。
既然此刻霁云宗中的“祝承”是假的,那在冥山时,他又为什么能说出自己与祝承过去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