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程悠睁开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龙之潜发来的消息：“早安，今天是你做主题报告的日子，加油。”
程悠猛地坐起身，今天是新能源研究院的跨学科研讨会，她将作为历史学方面的特邀嘉宾发言。
距离发现章承煦出轨已经过去三周，这三周里，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她翻身下床，打开衣柜，苏妍昨晚特意帮她熨好了那套藏青色西装套裙——简洁干练又不失女性柔美，是参加学术活动的完美选择。
“悠悠，早餐好了！”
苏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程悠洗漱完毕走进餐厅，苏妍已经摆好了煎蛋、沙拉和全麦面包。
“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苏妍递给她一杯鲜榨橙汁，“我特意请了假，送你去会场。”
“不用这么隆重吧...”
程悠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个小研讨会。”
“少来！”苏妍翻了个白眼，“龙之潜说了，今天到场的可有好几位大学历史系的教授，还有出版社编辑。说不定有人看上你的研究，邀请你出书呢!”
程悠咬了口面包，心跳加速，自从研究生毕业结婚后，她就把学术梦想搁置了，安心做一名高中老师，是龙之潜重新点燃了她的热情——他不仅找到了她学生时代发表的论文，还鼓励她继续深入研究。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龙之潜发来的会场照片和日程安排。
“我在会场等你。”简单的几个字，让程悠心头一暖。
苏妍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表情变化：“啧啧，看来某人已经成功打入程大小姐的芳心了？”
程悠脸一热：“别胡说，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苏妍坏笑，“哪个'朋友'会大半夜帮你修改PPT，还特意联系出版社编辑看你的论文？”
程悠没有接话，低头喝了一口橙汁，这三周来，龙之潜确实为她做了太多——从介绍律师到帮她整理证据，从鼓励她重返学术到亲自联系研讨会主办方...他就像黑暗中的灯塔，指引她走出婚姻的阴霾。
“说真的，”苏妍突然正色道，“龙之潜比章承煦那个混蛋靠谱多了，至少他不会一边说爱你一边跟别人开房。”
程悠的笑容僵在脸上，离婚程序已经启动，章承煦从最初的抵赖到现在的沉默，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心寒。更讽刺的是，白素心竟然通过学校同事传话，想“当面解释”。
“别提那些了，”程悠放下杯子，“今天我只想专注在我的报告上。”
一小时后，程悠站在新能源研究院的大楼前，仰头望着这片现代化的玻璃钢结构建筑，龙之潜已经等在门口，今天他穿了深灰色西装，挺拔如松。
“你来了。”他迎上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很适合你。”
程悠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领：“谢谢。会场人多吗？”
“不少，”龙之潜领着她往里走，“但别紧张，就当是给你的学生上课。”
会场比程悠想象的更大，能容纳两百人的报告厅几乎坐满，前排坐着几位白发学者，正翻看着会议手册。
“那位是国立大学的李教授，”龙之潜低声介绍，“唐代社会史专家；旁边的是师范大学的王教授，专攻女性史...”
程悠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都认识？”
龙之潜嘴角微扬：“做了一点功课。”
会议开始后，程悠全神贯注地听着前面的报告，不时做笔记。轮到她时，手心已经沁出细汗。
走上讲台，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在最后一排捕捉到龙之潜鼓励的眼神。
“今天我要分享的是唐代女性在科技发展中的隐形贡献...”
程悠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很快变得坚定，四十分钟的报告如行云流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
当她讲到唐代女医官在药学上的创新时，台下几位教授频频点头；当她引用敦煌文献中女性工匠的记载时，后排的听众发出惊叹。
问答环节，李教授第一个举手：“程老师，您对上官婉儿在宫廷科技推广中的作用有何见解？”
这正是程悠硕士论文的核心内容，只见她从容应答，引经据典，甚至纠正了李教授引用的一处史料错误，台下顿时响起赞赏的掌声。
报告结束后，好几位学者围上来交换联系方式，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士递给她名片：
“我是教育出版社历史编辑部主任，程老师有兴趣将您的研究出版成书吗？”
程悠受宠若惊，正要回答，龙之潜已经出现在她身旁：“张主任，久仰，程老师确实有出书计划，不如我们约时间详谈？”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帮程悠约定了下周的会面时间。
离开人群后，程悠忍不住问：“你认识张主任？”
“她是我前妻的表姐。”龙之潜平静地说，“虽然离婚不太愉快，但张主任一直很欣赏学术研究。”
这是龙之潜第一次主动提及前妻，程悠想问更多，却被一位白发教授打断。
“程老师！”李教授热情地握住她的手，“您的报告太精彩了！我们大学正在筹建女性史研究中心，您有兴趣来做个访问学者吗？”
程悠瞪大眼睛：“我？可我只是个高中老师...”
“学识不分岗位，”李教授笑道，“您的论文水平远超很多博士生，考虑一下吧！”
整个下午，程悠都沉浸在学术交流的兴奋中，直到会议结束，她和龙之潜走出研究院大楼：
“我表现得怎么样？”
程悠忍不住问，像个等待表扬的学生，龙之潜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赏：“你让他们看到了真正的程悠——才华横溢，光彩照人。”
程悠心头一热，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多久没有人这样肯定她的价值了？在章承煦眼中，她只是“章太太”，一个漂亮的附属品。
“谢谢你，”她轻声说，“如果没有你的鼓励...”
“我只是打开了门，”龙之潜打断她，“走进去的是你自己。”
他看了看表，“饿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云南菜。”
晚餐在一家小而精致的餐厅进行，龙之潜点了汽锅鸡和鲜花饼，还特意要了一壶桂花酿。
“今天值得庆祝，”他给程悠斟了一小杯，“敬你的精彩报告。”
微甜的桂花香在舌尖绽放，程悠感到久违的轻松。
“李教授的邀请，你觉得我该接受吗？”
“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龙之潜放下酒杯，“但机会难得，不妨试试。”
程悠陷入沉思，如果接受邀请，就意味着要暂时离开教学岗位；但另一方面，这可能是她重返学术界的唯一机会。
“我...有点害怕。”她终于承认，“五年没做研究了，我怕自己做不好。”
龙之潜没有立即给出建议，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武则天为什么能成为中国唯一的女皇帝？”
程悠一愣：“因为她敢于打破常规，不畏惧世俗眼光...”
“正是。”龙之潜点头，“程悠，你比想象中更强大，高中老师也好，学者也罢，重要的是做你热爱的事。”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悠心中的某道锁，她突然明白，自己一直在用章承煦的标准衡量价值，却忘了问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我想试试。”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心，“访问学者也好，出书也罢，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龙之潜笑了，眼角浮现出细纹：“这才是我认识的程悠。”
回苏妍家的路上，程悠的手机响了，是章承煦。
这三周来，他第一次主动联系。
“什么事？”程悠冷淡地问。
“悠悠...”章承煦的声音异常疲惫，“我们能谈谈吗？就我们两个。“
程悠看了龙之潜一眼，后者体贴地走到几步开外。
“谈什么？”
“我错了，真的错了。”章承煦几乎是在哀求，“我和白素心已经彻底断了…悠悠，给我一次机会...”
程悠握紧手机，指节发白：“太晚了，章承煦，我们已经走得太远。”
“就一顿饭，好不好？明天晚上，老地方。”章承煦不肯放弃，“如果你还是决定离婚，我...我尊重你的选择。”
挂断电话，程悠站在原地，浑身发抖，龙之潜走回来，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约我明天见面。”程悠低声说，“说想挽回...”
龙之潜的表情没有变化：“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程悠诚实地说，“九年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那就去见。”龙之潜的声音异常平静，“但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应该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出于愧疚或习惯。”
回到苏妍家，程悠把章承煦的邀约和研讨会的成功都告诉了苏妍，苏妍的反应很激烈：
“你不会真要原谅那个混蛋吧？”
“我只是...需要个了结。”程悠疲惫地说。
“那龙之潜怎么办？”苏妍突然问。
程悠愣住了：“什么怎么办？我们只是朋友...”
“少来！”苏妍翻了个白眼，“你看他的眼神都快滴出蜜来了！”
程悠没有反驳，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对龙之潜是什么感情。
感激？
依赖？
还是更深的东西？
第二天，程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上课时差点讲错知识点，批改作业也频频走神。
放学后，她站在校门口，看着章承煦的车缓缓驶来，他瘦了，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依然英俊逼人。
看到程悠，他立刻下车，手里捧着一束她最喜欢的白色郁金香。“悠悠，”他轻声唤道，声音里满是怀念，“你今天好美。”
程悠没有接花，径直坐进车里，章承煦尴尬地把花放在后座，开车前往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意大利餐厅。
餐厅一切如旧，甚至连他们常坐的角落位置都空着，显然是被特意预留的。
服务员送上程悠最爱的海鲜意面和红酒，章承煦甚至记得她喜欢多加芝士。
“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章承煦试图唤起美好回忆，“你穿着那条蓝色连衣裙，美得让我移不开眼。”
程悠机械地吃着意面，不发一言，那些曾经甜蜜的回忆，现在想来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是不是每次约会后都联系白素心？
求婚时心里想着谁？
蜜月期间有没有偷偷发信息？
“悠悠，”章承煦突然抓住她的手，“我发誓不会再联系她，公司股份、房产都可以转到你名下，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程悠抽回手：“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章承煦低下头：“我和素心从小一起长大，她父亲去世前托我照顾她...后来她婚姻不幸，我只是...”
“只是什么？上床就是你的照顾方式？”程悠冷笑，“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当房号也是照顾她？”
章承煦脸色煞白：“你...你怎么知道房号...”
“因为我亲眼看到你们进房间。”程悠的声音冷得像冰，“章承煦，我们结束了，今天来，只是想亲口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起身离开，留下章承煦呆坐在原地。
走出餐厅，初夏的晚风拂过脸庞，程悠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手机响起，是龙之潜：“谈得怎么样？”
程悠深吸一口气：“婚离定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的背叛。”
“我在古城公园，”龙之潜说，“要过来散散心吗？”
半小时后，程悠在古城墙下找到了龙之潜，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牛仔裤配深蓝色T恤，显得年轻了许多。
看到程悠，他递给她一杯热茶。
“古城晚上风大，喝点热的。”他简单地说，没有追问她和章承煦的谈话，两人沿着古城墙漫步，夕阳将古老的砖石染成金色，辉煌而厚重。
程悠突然问：“你相信破镜能重圆吗？”
龙之潜思考了一会儿：“物理上说，不可能，但历史告诉我们，有时候破碎后的重组能创造出新的艺术形式——就像金缮工艺。”
程悠笑了：“不愧是工程师，连比喻都这么实用。”
“你呢？”龙之潜反问，“还爱他吗？”
“不，”程悠摇头，“我爱过的那个人，早就不存在了。”
她停下脚步，抚摸着斑驳的城墙，“就像这座古城，历经沧桑，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但依然有其价值。”
龙之潜静静地看着她，夕阳的美丽为她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边，柔和而美好。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接受李教授的邀请，做访问学者。”程悠毫不犹豫地说，“然后...也许考博，继续我的研究。”
“那太好了。”龙之潜微笑，“需要推荐信的话，我认识几位历史系的教授。”
程悠转向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龙之潜没有立即回答，他们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城墙在这里形成一个天然的观景台，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
“第一次视频，看到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心里又软又疼，所以想帮你。”
龙之潜终于开口，“后来发现你不仅美丽，还聪明、坚韧、有才华...我想看到你绽放光芒的样子。”
程悠听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在城墙昏黄的灯光下，龙之潜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眼睛像一潭幽深的潭水。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这一个月，你给我的支持比章承煦五年婚姻给的都多。”
龙之潜转过身，正对着她：“程悠，我不急着取代谁的位置，你需要时间愈合，我理解，但请记住，无论何时，我都在。”
这句简单的承诺，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让程悠心动，她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龙之潜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有些粗糙的茧，是常年实验室工作留下的痕迹。
两人就这样站在古城墙上，手牵着手，望着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谁都不愿打破这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