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苏妍发来的链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不敢触碰。
龙之潜站在她身旁,眉头紧锁,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冷峻的阴影。
“要看吗?”程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龙之潜深吸一口气:
“一起。”
苏妍发来的是一条微博链接,发布者是认证为“知名法律评论人庄欣月“的账号,置顶的九宫格照片中,最显眼的是程悠和龙之潜在古城墙上牵手的背影,以及南浔客栈天井里隔窗相望的侧影,配文赫然写着:
“当'闺蜜’变成'接盘侠’,论某些历史老师的'学术研究’范围,三年前破坏我婚姻的小三@程悠,如今又勾搭上我前夫@龙之潜,真是'学术’不分家啊!”
程悠的胃部一阵绞痛,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动,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知三当三,还是老师呢,师德何在?”
“这女的好像还没离婚吧?无耻啊!”
“龙之潜不是那个材料学教授什么研究院工程师吗?看着挺正经的...”
最让程悠窒息的是,庄欣月还附上了几张伪造的聊天记录截图,显示一个头像和程悠微信一样的账号,向龙之潜发送露骨信息,时间标注为三年前——她和龙之潜根本不认识的时候。
“她疯了...”程悠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这些全是假的...”
龙之潜一把扶住她,声音低沉而坚定:“别怕,我来处理。”
他捡起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世楷,看到庄欣月的微博了吗?...对,立刻发律师函...不,我要的不只是删除,我要她公开道歉并承认伪造证据...刑事责任也要追究!”
挂断电话,龙之潜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张校长吗?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是的,那全是谣言...谢谢您的信任...对,我们明天就发声明。”
程悠怔怔地看着龙之潜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像锚一样将她从惊涛骇浪中暂时固定,但恐惧仍然如潮水般涌来——明天去学校,同事们会怎么看她?学生们会怎么议论?父亲知道了该有多失望?
“程悠。”龙之潜打完电话,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我。”
程悠抬起泪眼,龙之潜的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但声音却异常温柔:“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庄欣月要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是...学校...我父亲...”
“我已经联系了你们校长,他完全支持你。”
龙之潜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至于你父亲,如果你想,我现在就陪你回家解释。”
程悠摇摇头,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等等,庄欣月父亲是高级法官,又是法学院博士导师,她这样造谣,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龙之潜冷笑一声:“庄严快退休了,而我在学术界的地位,不是他们父女能撼动的。”
他的自信让程悠稍稍安心,但手机不断涌入的消息提示音又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苏妍发来新消息:“悠悠,千万别上网!已经有好几个自媒体转发,话题上热搜了!”
龙之潜果断拿过程悠的手机:“今晚先别看了,去苏妍家收拾必需品,然后去我那里住几天。”
“去你家?”程悠瞪大眼睛,“现在这种时候...”
“正是这种时候,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龙之潜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媒体很快会找到苏妍家,你待在那里不安全。”
车上,程悠蜷缩在角落,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城市的霓虹在泪眼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块,就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世界。
三个月前,她还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体贴的妻子;现在,她却成了全网唾骂的“小三“,婚姻是一场骗局,而唯一支撑她的,是与龙之潜这段尚未定义的关系。
“到了。”龙之潜轻声提醒,苏妍早已等在楼下,一见到他们就冲上来:“那个贱人!我已经在群里骂了她八百遍!”
她一把抱住程悠,“别怕,姐妹们在帮你反黑!”
程悠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和笔记本电脑,程悠跟着龙之潜来到他的公寓,推开门,一股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龙之潜为她倒了杯温水,拿来一条毛毯:“先休息一下,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程悠蜷缩在沙发上,毛毯裹得再紧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手机已经被龙之潜暂时收走,但那些恶毒的评论仍在脑海中回荡。
她想起白天在南浔的快乐时光,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书房里传来龙之潜低沉的通话声:“...伪造证据、诽谤罪...不,这次我不会让步...她必须付出代价...”
程悠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更不想让龙之潜卷入这场风波。
也许...她应该暂时离开,等风波平息...
“在想什么?”龙之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程悠睁开眼,发现他半跪在沙发前,眼中满是担忧。
“我...在想是不是该请个长假,去乡下躲一阵...
”“不行。”龙之潜斩钉截铁,“逃跑只会让谣言显得更真实。”
“可是...”
“没有可是。”龙之潜握住她的手,“我已经联系了微博高层,他们正在处理不实信息;律师函半小时后发布;你学校和我单位明天会联合发声明;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我父亲愿意帮忙。”
程悠一愣:“你父亲?”
“嗯。”龙之潜难得地露出一丝不自在,“他...在司法系统有些影响力。”
程悠突然意识到,她对龙之潜的家庭几乎一无所知,龙之潜很少提及自己的背景。“你父亲...是法官?”
“也快退休了。”龙之潜轻描淡写地说,
程悠倒吸一口冷气,龙之潜的家庭背景远比她想象的显赫,而庄欣月的攻击,可能不只是针对她,更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较量。
“所以...你父亲愿意...”
“他早就看不惯庄家父女的做派。”龙之潜冷笑,“这次庄欣月伪造证据、网络诽谤,已经触犯法律,我父亲不会袖手旁观。”
程悠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龙之潜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程悠,这是有人伤害了我最在乎的人,我必须保护你。”
“最在乎的人...”程悠轻声重复,心跳加速。
龙之潜深深看进她的眼睛:“是的,从你在视频里哭得像个孩子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这个近乎告白的时刻,却被急促的门铃声打断。
龙之潜皱眉起身:“这么晚了...”透过猫眼,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庄欣月。”
程悠的心跳几乎停止:“她怎么敢...”
龙之潜打开门,庄欣月一身名牌站在门口,妆容精致得像是要去参加晚宴,而非深夜造访前夫家。
“惊喜吗?”她甜腻的声音里带着刺,“我带了香槟,庆祝我们再次登上热搜。”
龙之潜挡在门口:“滚出去。”
“别这么凶嘛。”庄欣月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我是来谈条件的。”
她踮起脚尖,试图看向屋内,“程老师也在吧?正好一起聊聊。”
程悠强迫自己站起来,走到龙之潜身边,面对这个毁了她平静夜晚的女人,她竟然出奇地冷静:“你想谈什么?”
庄欣月上下打量着程悠,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真是越看越漂亮嘛,难怪龙之潜这么护着你。”
她自顾自地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的条件很简单:龙之潜撤回律师函,我删除微博,大家各退一步。”
“不可能。”龙之潜冷冷地说,“你伪造证据、网络诽谤,已经涉嫌犯罪。”
庄欣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几张P过的聊天记录而已,算什么犯罪?再说,”她意味深长地看向程悠,“程老师真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勾引别人丈夫的吗?”
程悠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从没有...”
“哦得了吧,”庄欣月打断她,“你以为龙之潜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还不是因为你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他从小就喜欢拯救弱者,这是他的病。”
龙之潜一把抓住庄欣月的手腕:“够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庄欣月挣脱开来,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要你签这个。”
龙之潜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后脸色大变:“你疯了?这是商业机密!”
“不给就算了。”
庄欣月耸耸肩,“明天热搜见分晓,标题我都想好了——'高校教师小三门’后续:程悠父亲涉嫌学术腐败。”
程悠如遭雷击:“我父亲?他从来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庄欣月冷笑,“我父亲虽然快退休了,但人脉还在,毁掉一个古城教育局副局长的名声,易如反掌。”
龙之潜将文件摔在茶几上:“滚出去,现在!”庄欣月优雅地站起身:“给你24小时考虑。”
走到门口,她回头冲程悠一笑,“对了程老师,你知道龙之潜为什么离婚吗?因为他性冷淡,结婚半年都没碰过我,这样的男人,你要来干嘛?”
门关上后,程悠和龙之潜陷入长久的沉默。
最终,程悠轻声问:“那份文件...是什么?”
龙之潜揉了揉太阳穴:“我参与的一个国防项目技术细节,庄欣月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她自己根本不懂这些…”
“所以...这是...”
龙之潜的声音冷得像冰,“她为了报复我。”
程悠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她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感情纠纷,
“我们...应该报警...”
“不。”龙之潜摇头,“先联系我父亲,普通人奈何不了他们。”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简短地说明了情况,挂断后,龙之潜的脸色更加凝重:“我父亲明天一早回省城,在此之前,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程悠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这一晚的情绪起伏太大,她几乎支撑不住了。
龙之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状态:“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他指了指主卧,“你睡那里,我睡书房。”
程悠想拒绝,但龙之潜已经拿起枕头和毯子走向书房:“晚安,程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主卧简洁而温馨,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是年轻时的龙之潜和一位威严的老者——想必就是他父亲,程悠轻轻放下相框,注意到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奖杯和证书。她凑近一看,全是各种科技奖项和专利证书,最显眼的是一个标着“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奖杯。
这个与她才认识三个月的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优秀。
程悠想起庄欣月临走前的话,不禁苦笑。
性冷淡?那个在古城墙下温柔与她牵手的男人,那个为她整理论文集的学者,怎么可能是性冷淡?
躺在床上,程悠辗转反侧。手机被龙之潜暂时保管,她无法得知网络上的风暴发酵到了什么程度。
父亲看到那些谣言了吗?
学校的同事们会相信她吗?
还有龙之潜的父亲,那位副高官,会如何看待这个给儿子带来麻烦的女人?
清晨,程悠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天亮。
“程悠?”
龙之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父亲到了。”
程悠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和衣服。
打开门,龙之潜已经换上了正式的衬衫和西裤,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
“你...父亲在哪里?”
“客厅。”龙之潜递给她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不用紧张,他很好相处。”
程悠快速洗漱完毕,换上昨晚带来的唯一一套正式服装——藏青色的西装套裙。
镜子里的她眼圈还有些浮肿,但整体还算得体。
深吸一口气,程悠走出卧室,客厅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襟危坐,银灰色的中山装一丝不苟,犀利的眼神与龙之潜如出一辙。
“程悠,”龙之潜介绍道,“这是我父亲,龙振国。爸,这是程悠。”
龙振国站起身,出乎意料地向程悠伸出手:“程老师,不必拘礼。”
程悠忐忑地与他握手:“龙…龙伯伯好,给您添麻烦了...”
“不必客气。”龙振国的声音低沉有力,“事情我都了解了,庄家父女这次做得太过分。”
三人落座后,龙振国直奔主题:“我已经叫人联系了网信办,不实信息正在全网删除;也准备好了,一旦庄欣月再次发布不实信息,立刻报警抓人以诽谤罪立案。”
程悠惊讶于老人的雷厉风行:“谢谢您...但是那份文件...”
龙振国脸色一沉:“这才是重点,庄欣月要的'国防新材料'项目资料。”
“会是谁?”程悠问。龙振国和龙之潜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可能是章承煦。”
程悠如遭雷击:“他?为什么...”
“报复。”龙之潜简短地说,“你让他失去了公司和财产。”
龙振国补充道:“根据我的消息,章承煦的对赌协议失败了,欠下巨额债务,而由庄欣月父亲间接控制的财团,正是他的债主之一。”
程悠的世界再次颠覆,原来这场风暴背后,是章承煦和庄家的联手报复?而她,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龙振国露出一丝冷笑:“将计就计。之潜会假装同意交换文件,我们设局抓现行。”
龙之潜点头:“已经约了庄欣月中午见面。”
“我也去。”程悠说。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程悠挺直腰杆:“这是我的战斗,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付出代价。”
龙振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有骨气,不过安全起见,你只能在监控车里等。”
上午十点,程悠的手机终于回到她手中,无数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涌进来,最上面是苏妍的留言:
“学校发了声明支持你!校长在教职工群点名批评造谣者!”
程悠眼眶一热,迅速浏览其他消息,让她意外的是,大多数同事和学生家长都发来了支持的信息,甚至有几个平时不怎么交流的老师也站出来为她说话。
龙之潜的手机也响个不停,他看了看,嘴角上扬:“材料所和大学的联合声明发布了,还附上了我们这几年各自的学术成果时间线,证明三年前我们根本不认识。”
程悠翻到声明链接,下面已经有数千条转发和评论:“原来程老师是唐代女性科技研究专家,太厉害了!”
“龙工拿过国家科技一等奖?这也太低调了吧!”
“庄欣月造谣实锤了,支持维权!”
舆论风向开始逆转,程悠长舒一口气,但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中午与庄欣月的会面,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中午十二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咖啡厅对面,程悠坐在车里,通过监控设备看着咖啡厅内的一举一动,龙之潜已经就位,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个文件袋。
“能看到吗?”耳机里传来龙振国的声音,他正坐在咖啡厅另一侧的监控车里。“很清楚。”
程悠回答,眼睛紧盯着屏幕,十二点十五分,庄欣月姗姗来迟,今天她穿了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看起来更像是来谈生意而非约会。
她在龙之潜对面坐下,红唇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文件带来了?”庄欣月开门见山。
龙之潜推了推文件袋:“先删除你的微博,公开道歉。”
庄欣月轻笑一声,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删了。道歉信也发了,满意吗?”
程悠立刻刷新微博,果然看到庄欣月账号最新一条:“关于昨日微博中对程悠女士的不实指控,经核实为他人伪造,特此澄清并道歉。”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程悠心生警惕,庄欣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输?
咖啡厅里,龙之潜也皱起眉头:“你的诚意呢?”
庄欣月向前倾身,声音压得很低:“龙之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录音?告诉你吧,那份文件根本不是我要的。”
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真正的目标,是你父亲。”
程悠的血液瞬间凝固,这是个圈套!她刚要提醒龙之潜,耳机里突然传来龙振国沉稳的声音:“别急,我们早有准备。”
龙之潜面不改色:“什么意思?”
“我父亲和你父亲的恩怨,比你想象的深。”
庄欣月悠闲地搅动着咖啡,“三十年前那场官司,你父亲害我父亲失去了晋升的机会,今天,我要让他亲眼看着儿子。”
程悠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看向监控屏幕,发现咖啡厅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几个便衣警察,正向龙之潜的座位靠近。
“行动!”龙振国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炸响,下一秒,咖啡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队持枪特警冲了进来,他们径直走向庄欣月。
“庄欣月,“为首的警官亮出逮捕令,
庄欣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你们搞错了!是他...”
她指向龙之潜,“是他要泄露文件!”
警官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正是庄欣月刚才承认“文件根本不是我要的“、“真正的目标是你父亲”的对话。
“不...这不可能...“庄欣月面如死灰,“我父亲...不会允许...”
庄严涉嫌滥用职权、妨碍司法公正,已经被控制。”
“警官冷冷地说,“带走!”
庄欣月被带走时,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名牌套装皱成一团,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染,她看向龙之潜的眼神充满恨意:“你算计我!”
龙之潜平静地收起文件袋:“是你自己跳进了陷阱。”
程悠冲进咖啡厅时,龙之潜正和父亲站在一起,龙振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做得不错。”
看到程悠,老人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程老师,让你受惊了。”
程悠摇摇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场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震撼却久久不散。
“章承煦呢?”她终于问出口。
龙振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