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克拉斯维诺亚尔斯克边境区。
程悠的防护靴陷入永冻土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零下四十度的寒风裹挟着放射性尘埃,在防护面罩上刮出细密的划痕。
身后,工程队正在组装量子净化装置——
那个基于种子蓝图改造的庞然大物,看起来像外星植物与人类机械的杂交体。
“辐射读数超标三百倍。”
龙之潜调整着手持扫描仪,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地下水源完全被钚-239污染,但奇怪的是...”
“生物活性异常。”
程悠指向仪器上跳动的数据:“就像切尔诺贝利的辐射区,生命在极端环境下进化了。”
他们面前是一个直径半公里的塌陷区,中心露出金属结构——
苏联时代遗留的核废料储存库,按幼苗提供的方案,需要在这里打穿三百米冰层,将净化装置直接插入污染源。
“程女士!”
L国领队的声音夹杂着静电噪音:
“钻探机遇到阻碍!不是岩层...是某种人工结构!”
程悠和龙之潜对视一眼,迅速赶往钻探点,操作员指着热成像屏幕:
“三十米下有个空腔,温度异常恒定,像是...被什么保护着。”
钻头突然剧烈震动,监控画面闪烁起来,当地向导突然跪地画十字:
“这是恶魔之地!老人们说冻土下埋着'钢铁魔鬼’...”
“安静!”
龙之潜调大扫描仪音量,“你们听!”
从钻孔深处传来一种规律的震动,不是机械运转声,而是某种...韵律。
程悠的“玄天机”感应瞬间激活——这韵律与《星火》七个音完美契合。
“暂停钻探!”
她下令,“把声波图谱传回总部,让杜雨晴问问幼苗!”
等待回复的半小时里,程悠绕着塌陷区边缘探查,在某个特定位置,她的防护服传感器突然失灵了,面罩显示一片雪花噪点。
摘下设备用肉眼观察,看到冻土表面浮现出极淡的金色纹路——
居然与幼苗叶片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这里有东西...”
她招呼龙之潜,“不是苏联人建的...”
龙之潜用机械铲小心清理表层冻土,随着冰晶剥落,一个完美的圆形金属盘逐渐显露,表面刻满与冰下之城同源的几何符号。
最中央是个凹槽,形状与程悠的“玄天机”手印奇迹吻合。
“需要血脉验证?”
龙之潜皱眉,“太危险了,万一触发防御机制...”
程悠已经摘下手套:
“幼苗指引我们来这里不是巧合。”她用手掌按上金属盘,金纹瞬间亮起,冻土层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塌陷区边缘裂开一道整齐的缝隙,形成向下的阶梯。
寒气涌出,却在接触到空气后化为金色光雾,将辐射值瞬间清零。
“我的上帝...”八国领队目瞪口呆,“这技术...”
“不是技术。”
程悠凝视着光雾中浮现的符号:
“是生态将污染转化为保护膜。”
总部终于回复。
杜雨晴的小脸出现在终端上,背景是焦急的李剑锋:
“姐姐!幼苗说那里是'第二温室’!园丁叔叔和学者阿姨一起种的!”
“学者?”
龙之潜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不是只有'建筑师’吗?”
画面晃动,切换为幼苗的全息投影,现在它已长到二十厘米高,第四片叶子完全展开,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双子星座图案,一段新信息被解码:
「孪生文明:园丁与学者,分歧于选择,重逢于考验。」
程悠明白了:“冰下之城是'园丁’的遗迹...而这里是...”
“'学者’的实验室!”
龙之潜兴奋地接过话,“他们选择了不同道路!”
决定立刻做出:程悠和龙之潜带三名精锐队员下探,其余人继续准备净化工作。
阶梯看似冰制,踩上去却坚硬如合金,深入五十米后,他们进入一个球形空间——
墙壁由自发光晶体构成,中央悬浮着一个与幼苗相似但呈银蓝色的植物结构。
“另一颗种子?”
队员惊呼。
程悠摇头:
“不,是镜像,看它的结构——与金色幼苗互补。”
扫描证实了她的猜测:
银蓝植株的能量签名与“玄天机”相似,而金色幼苗更接近“净罪之炎”。
龙之潜突然剧烈咳嗽,晶体残留的右臂不受控制地发光。
“它在呼应你!”
程悠扶住他:
“试试《星火》旋律!”
龙之潜强忍痛苦哼唱,银蓝植株应声摇曳,释放出柔和光波。七个音律唱完,植株中央绽放一朵小花,投射出全息影像:
两个高大的人形种族并肩而立,一个金光流转,一个银辉闪耀,然后画面分裂,金族留在绿色星球上,银族乘飞船驶向星空。
“园丁守护,学者探索。”
空间内响起中性声音:
“分歧不是终点,重逢才是目的。”
影像切换,显示宇宙中无数文明的分叉与重逢,最终都汇聚向同一个终点——
某种既非物质也非能量的纯粹存在形式。
“宇宙的真谛...”
程悠喃喃道:
“不是选择一条路,而是理解所有路都通向同一处。”
龙之潜的咳嗽嘎然停止,他惊异看着自己的右臂——
晶体残留正在转化为银色能量,流动如健康肌肤。
“它在治愈我...用'学者’的方法!”
球形空间震动起来,顶部打开一个通道,银蓝植株升起,悬浮到与众人视线平齐的高度,释放出一段复杂的立体图谱。
“这是...月球?”
一名队员辨认出熟悉的环形山,图谱放大,显示月球背面一个特定区域,银蓝植株突然分解为无数光点,重组为一扇门的形状,门上刻着与杜家血脉印记完全相同的符号。
“星门!”
程悠心跳加速,“'学者’在月球上留下了星门!”
新信息流涌入:
当园丁与学者的知识重逢,星门将开启!
目的地:起源之地。
L国领队的声音从地面传来:
“程女士!北极监测站紧急通报!冰下之城正在移动!”
程悠的终端自动播放实时画面——
北极冰原上,巨大的蓝色建筑群正从冻土中升起,像苏醒的巨兽,而它们移动的方向是...西波利亚。
“不是攻击...”
龙之潜恍然大悟:
“是赴约!它们要来与'学者’的遗产重逢!”
银蓝植株瞬间收缩成一颗宝石大小的晶体,落入龙之潜掌心。
球形空间开始闭合,阶梯自动回收。众人匆忙撤回地面,净化装置已自动启动——
不是向下插入,而是向天空发射出一道银蓝光束,与北极方向射来的金光在平流层交汇。
两种能量融合化作细雨落下,所到之处,辐射污染奇迹般消失,冻土冒出嫩绿新芽。
所有参与净化的人员都短暂地体验到了意识连接——
像是一瞬间共享了彼此的记忆与情感。
“集体意识场...”
程悠感受着脑海中流动的他人记忆。
“这就是'重逢’的真义...”
L国领队跪在复苏的土地上痛哭流涕,龙之潜紧握银色晶体,脸上的病容完全消失,他握住程悠的手,满脸柔情:
“程悠...我们找到了比净化更重要的东西...”
终端再次响起。
是李剑锋,背景里警报声刺耳:
“北极建筑群预计两小时后抵达你们上空!国际联盟会总部进入紧急状态!M国太空军已授权使用轨道武器!”
“不!”
程悠厉声喝道:“告诉他们这是文明重逢!不是入侵!”
“晚了...“李剑锋的声音充满绝望:
“导弹已经发射...”
星环守望总部,危机指挥中心。
杜雨晴踮脚看着大屏幕上闪烁的红点——
三枚携带核弹头的拦截导弹正从不同方向飞向西波利亚,幼苗在她身旁剧烈摇晃,金色光芒转为警示的深红。
“园丁叔叔生气了...”小女孩眼泪汪汪地抱住培养舱。
李剑锋疯狂联系各国相关负责人,但系统已进入自动防御模式。
安德森的机械眼残骸突然自行激活,投射出一段加密频段:
“用这个!导弹的量子加密后门!”
龙之潜的声音从西波利亚传来:
“把频段转给我们!银蓝晶体能放大信号!”
技术员手忙脚乱地操作,杜雨晴爬上控制台,小手直接按在传输按钮上:
“让我来!园丁叔叔教过我唱歌!”
没等李剑锋阻止,小女孩已对着麦克风唱起《星火》——
不是原版,是一种奇特的变调,七个音符被扩展为更复杂的旋律,幼苗随之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将整个指挥中心染成金色。
导弹的轨迹突然改变,弹头在平流层自行解体,西波利亚上空金光与银蓝光束交织成网,将坠落的碎片裹住,转化为无害的光雨。
北极建筑群如期而至,并非物理实体,而是某种能量投影。
它们在净化区上空盘旋,与银蓝光束进行着人类无法理解的交流。
程悠的终端接收到一段图像——
月球背面的环形山亮起银光,与地球上两处光芒形成三角定位。
“三重认证完成!”
星环的声音在大家脑海中响起:
“文明重逢协议启动,准备星门试运行。”
杜雨晴的歌声通过幼苗网络传遍全球。
在某个无法定义的层面上,人类集体意识短暂地触碰到了更宏大的存在——
不是恐惧,不是征服,而是万物归一的宁静。
指挥中心的门被撞开,联盟会会长带着各国代表冲进来: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军事系统集体瘫痪?”
李剑锋刚要解释,杜雨晴从控制台跳下,跑到会长面前仰起小脸:
“爷爷,不要打架,园丁叔叔和学者阿姨和好了,我们要开派对啦!”
死寂一分钟过后,幼苗投射出一幅新画面:
月球背面的星门缓缓开启,门内不是冰冷的太空,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世界,天空中悬浮着无数金色与银蓝交织的“种子”。
邀请函。
星环解释:给守护者团队的私人访问权限,二十四小时有效!
程悠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背景是西波利亚的欢呼声:
“我们建议立即组建联合科考队,这不是外星接触...而是人类遗产的认领。”
龙之潜补充:
“银蓝晶体显示,'学者’种族携带的人类基因片段,我们可能...一直都是他们的一部分。”
会长呆立良久,转身对各国代表说:
“先生们,我想我们该重新定义'人类文明’这个概念了。”
杜雨晴拉拉他的袖子:
“还有'派对’也要重新定义!”
指挥中心爆发出一阵释然的笑声。
幼苗的光芒恢复柔和,第四片叶子的纹路再次变化——
现在清晰显示着月球坐标,以及一个倒计时:23:59:59。
星环守望组织迎来了它最不可思议的任务:
准备人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星际旅行,目的地是“起源”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