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来说,大学生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丰富多彩。社团活动,晚会,篮球赛等一些象征着活力与青春的内容从来和我扯不上任何关系,实不相瞒地说,在大一的第一学期里,我在班里认识的人寥寥无几,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并不是我生性孤僻不合群,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唯一几个认识的也仅有在游戏方面志同道合,这不禁让我怀念我的高中生活。每当高中同学聚会时,他们总会调侃道:“嘿,迈尔斯,你现在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确实如此。进入大学对我来说就如同路西法被打入了地狱,失去了星辰的闪耀。
唯一庆幸的一点是我在大学邂逅了爱情。朱迪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生,虽然不及tik tok里当红主播那样美丽和妖艳,但是对我来说就是太阳一般的存在,和朱迪待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我感到片刻的轻松和宁静,看着她在慵懒阳光下的长发和笑脸,仿佛她是由光编织而成的。虽然不知道我这糟糕的性格是如何吸引到她的,但她或许是这阴霾中唯一的慰藉了。
假期很快就到来了,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这所令人窒息的大学。踏上回家的道路似乎连空气都比平时甜美了几分,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这让我原本沮丧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愉悦起来,与朱迪分别的不舍似乎也短暂地被我抛之脑后了。
我家住在宾夕法尼亚州,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森特罗利亚的小镇,这座小镇建立于1866年,建立的经费来自宾夕法尼亚山坡的煤矿利润。1962年位于小镇地下的煤矿被无意点燃,小镇温度从此迅速飙升,有毒气体从地下喷涌而出,大量植物的根茎被烤焦,小镇居民被迫先后撤离,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场“地下火”仍在燃烧,美国政府曾设计方案、组织力量进行补救,都以失败告终。现如今,依旧坚守在小镇周边的居民寥寥无几,森特罗利亚不免得显得一片死寂。而我们居住的街区甚至没有名字,你甚至无法在地图上找到。仅有的十几户人家在这个世外桃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自从三年前搬到这里之后我就爱上了这里的氛围,你甚至可以坐在山坡上,沐浴着略带暖意的阳光,看着其他的居民忙着自己的事情,就这样度过一个下午,没有手机,没有facebook,没有大学同学,没有烦恼。
我习惯把我们住的街区叫做冷冽街,这个名字是取自我最喜爱的游戏《黑暗之魂3》中的冷冽谷,在冬季的时候这条街区一片宁静祥和,覆盖在白色下的房屋简洁的令人心情舒畅,和冷冽谷很像。不同的是这里冬天并不会非常冷,和以前去过的阿拉斯加简直是天壤之别,街区的作息时间更接近乡村那边,太阳落山街区大概就安静了下来,进入了睡眠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可能是由于这边被森林和山地环绕的关系天黑的显得特别早,太阳一落山几乎就昏暗的看不清了。
我们家并没有和其他居民的房子建在一起,而是需要顺着森林的另一条道路穿过,位于山腰位置的一栋别墅,这让我们家周围的环境中在太阳落山后不免显得有点阴森。我的房间位于二楼,窗户正对着森林,我曾在夜晚看见过鹿,而我的母亲一直在担心会不会有狼什么的动物跑到院子里。这里唯一的消遣只有我桌子上的那台ROG或者去街区的道路上散步发呆,还好朱迪家离这里不是很远,骑自行车大概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周末晚上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可以把她叫到我家过夜。
车缓缓地停进了车库,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将我的行李一股脑地扔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头栽倒在我的床上。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是朱迪打来的视频,我闭着眼摸索着手机,仿佛一个盲人在摸索着自己的导盲棍。“嘿,迈尔斯!”朱迪那充满活力的声音立刻传进了我的耳朵,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嗨,”我翻了个身,努力睁开双眼让自己显得精神一点。“你在睡觉嘛?”“没,我只是躺在我的床上沉思。”朱迪“噗嗤”一声笑了。“我猜你在思考周公为什么还不来。”她捂着嘴笑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能让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嘛?”我心里想着“不,你不能让我离开我的床”,嘴上却立刻答应道“当然,我很乐意”。在挣扎和赖床了一秒钟后,我起身带她参观了我的房间。“额这是我的书桌,这是沙发,我平时躺在这里读这个书架上的小说,这是厕所,我平时在这里洗澡啥的。”她仿佛没见过男生房间似的说道:“哇这么大,你居然还读小说?”“嗯,我上中学的时候看的很多。”这是真的,我当时极度沉迷洛夫克拉夫特和斯蒂芬金。我把镜头转到书架上,方便让她看清我的书,“都是斯蒂芬金的?肖申克的救赎?”她的眼在发着光。“嗯,我喜欢斯蒂芬金,”我把那本《肖申克的救赎》从书架上取下,“挺不错的一本书,不过,”我又取下另外一本,“我还是喜欢这本《闪灵》。”“很经典的一本书。”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身体和眼皮在向我抗议,要求回到床上去。我心说,不,我不能让你们接着在床上装死去了,于是我跟朱迪说:“要看其他房间吗?”“可以吗?”她的眼睛因为惊喜而闪闪发光,犹如找到了新娃娃的小女孩。“乐意至极。”接着我带她参观了我父母房间,阳台,游泳池,客厅,厨房等房间。“你家好大啊。”朱迪说道。“是啊,我想我的房间刚好够住下两个人...周末的时候。”朱迪愣了一下,接着脸一瞬间就红了,“你父母不会在吗?”“他们周末不在家。”她白了我一眼,但是一丝喜悦还是从她脸上掠过,像掠过树枝的小鸟一般。“这就是答应了。”我沉浸在喜悦当中,幻想着朱迪周末在我家狂欢,玩累了睡在我的床上,我可以搂着她柔软的身体呼吸着她的发香入睡,突然期盼着周末的到来了,仿佛小时候守在电视机前期待着心爱的动画片播出的孩子。
紧接着我带朱迪参观了我们的冷冽街,同样引起了她的惊叹,当谈论到我们房子周围有什么小动物的时候朱迪问道:“你去过森林里面嘛?”“里面?”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好像还真没有进入到森林内部看过。“没有,你想进去看看嘛?”我撇了一眼太阳,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应该还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要是天快黑了就算了吧,好像很不安全的样子。”“没事还一两个小时,再说这块我很熟,迷不了路的。”我选了一条看起来好走的路,小心翼翼地踩在地上的枯枝败叶上。森林里说不出的凉爽,甚至隐约还听见了小溪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空灵和寂静,但是过于清幽了。我和朱迪试图在枝叶中找出小动物的踪迹,但是无功而返。“可能他们在夜间才会活动。”朱迪遗憾地“啊”了一声。正当我准备转身回家时朱迪却突然说:“那是什么?”
我顺着她描述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千篇一律的绿色。
“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树干后面。”
“哪?”我再次睁大眼睛望去,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好像是一个牌子?就在你九点钟方向。”
我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在远处的树干之间好像真的有一个不协调的云杉木色。
我回头看了一眼所在的位置,房子在树干之间依然依稀可见,我估计了一下牌子和房子之间的距离,在确定依旧能找到回去的路的情况下我小心翼翼地朝那个牌子靠近。
的确是一块牌子,但是已经腐朽的几乎无法辨别上面写的什么。
“Do not?”牌子用红色醒目油漆写着什么,但或许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字母已经辨别不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字样,仿佛是装修工人忘记将后面的句子写上去。
“Do not?”朱迪说,“它或许在警示着什么,也许是......熊?”
“我从没见过熊,至少我搬来的这阵子从来没有,我唯一见过的活物就是鹿。”
“可能是你家附近有孩子在森林中走失?或者发生过其他类似的失踪案?”
“有可能,毕竟我刚搬来这里才三年,这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太阳快要隐藏起它的光辉了,仿佛一个吝啬的富豪从不肯多付一分小费似的。
“该回家了。”我最后撇了一眼那个木牌,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森林中的小插曲并没有让我太过在意,我依旧吃晚饭,洗澡,然后在电脑面前和路人队友互相喷,一切如常。然后是照例和朱迪视频,哄她睡觉,等她睡着之后,我起身准备去拉上窗帘睡觉。下意识地,我望了一眼木牌的方向,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但是森林拒绝回应我,只是黑着脸丢给我一片黑暗。
我突然有一个疯狂的想法,要是此刻我拿着手电冲进森林会不会有什么发现?我会遇上无脸男还是会发现一口枯井?亦或者从此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我想象着我失踪后父母和警察在森林里打着手电焦急地呼喊着我的名字,街区的居民会到处帮忙寻找和粘贴告示,学校的布告板上会贴着寻人启事,上面印着我那张傻笑着的脸,同学们会站在前面议论纷纷,老师和同学还有舍友会望着我那张空荡荡的课桌和床发呆,一个星期过后我的桌子就会被扔到某个废品回收站,我的东西会被父母拿回家,床位会被另一个倒霉蛋占有,把他的脏袜子扔到枕头上,老师和同学们依旧像以前一样生活,他们会忘了我仿佛我从未存在过一样,父母会整日坐在餐桌前沉默不语,朱迪会以泪洗面,说不定也会一时冲动进入森林落入和我同样的下场...我摇了摇头,把这些荒谬的念头甩出脑外,拉上了窗帘。
我躺在床上,仔细回想着三年来关于这片森林的一切,试图再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就像福尔摩斯一样从细节中推理出整个事件,但我尝试了一会就放弃了,它就是一块普通的木牌子,一块被虫蛀的木牌,如果没有我这样的闲人发现它会一直在那里被虫子蛀的一干二净,不,它腐朽的连虫子甚至都不想搭理,它只会毫无存在感地烂完,人们根本不会在意一块烂木头。况且......况且我只有在假期才会回到这所房子,即便如此,如果不是在朱迪的请求下,我甚至不会踏入森林半步,更不会注意到那个告示牌。
“不要想了。”我对自己说,我应该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期才对,伴随着窗外的死寂,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