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郑飞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每天准时下班,推掉了一切可有可无的应酬(前世这个时间点,他正和小李打得火热,谋划着“大单”)。回到家,不再是甩手掌柜,而是笨拙却努力地参与到家务中:陪朵朵画画、搭积木;林薇做饭,他就帮忙洗菜、剥蒜;吃完饭主动收拾洗碗。虽然动作生疏,甚至偶尔打碎个碗碟,惹来林薇无奈的叹息,但他坚持着。
林薇的态度依旧冷淡,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但郑飞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细微的变化。比如,他洗碗时,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立刻拒绝,而是默许了;他陪朵朵玩得哈哈大笑时,她偶尔会从书本或手机屏幕前抬起眼,目光扫过他们父女,虽然很快又垂下,但那瞬间的眼神,少了些冰封的寒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微小的变化,给了郑飞莫大的鼓励。他知道,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融化也需要时间。他不再急于用语言表白,而是用行动默默证明。
同时,他也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针对李维的布局。
他“如约”在“暗影通讯”上和李维保持着联系,扮演着那个对“灰色收入”有兴趣但又有些胆怯的新手。他故意向李维“抱怨”了几个小额理赔的麻烦客户,暗示操作空间小、油水少,吊着李维的胃口。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金额不大、风险相对可控的“机会”,来钓出李维的罪证,同时积累自己“被诱导”的证据。
然而,家里的经济压力,像一块石头压在郑飞心头。林薇虽然不说,但郑飞能感觉到她的焦虑。她加班的次数似乎多了,晚上回来得更晚,脸色也更疲惫。朵朵念叨了好几次想去的儿童乐园,林薇总是用“下次”搪塞过去。岳母的电话似乎也打得更频繁了。
郑飞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一天下午,他趁着跑外勤(去保险公司送一份理赔材料)的机会,没有立刻回公司。他骑着共享单车,在本市几个大型的二手车交易市场和汽配城附近转悠。凭借着前世积累的、对事故车维修和二手车评估的丰富经验(尽管有些经验并不光彩),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商机:信息差和简单的技术咨询。
在一些二手车摊位前,他装作看车的顾客,听到摊主对一些车况的吹嘘明显夸大其词,或者对一些潜在问题(比如轻微泡水痕迹、钣金修复不到位)含糊其辞。而一些来看车的买家,明显是外行,很容易被忽悠。
一个念头在郑飞脑中成型。
几天后,他利用午休时间,在本地几个热门的汽车论坛、同城生活APP和二手交易平台上,匿名注册了几个小号。他发布了一些帖子:
《小白避坑指南:二手车选购必看的十个细节(附图详解)》
《事故车翻新常用伎大揭秘,教你一眼识破》
《五分钟自检爱车,这些小毛病别被修理厂坑了》
帖子内容专业、实用,图文并茂,避开了过于深奥的理论,全是干货。他利用自己扎实的专业知识和前世见惯的“猫腻”,深入浅出地讲解如何看螺丝是否拆动过、如何辨别漆面是否修复、如何检查发动机舱有无渗漏痕迹等等。甚至附上了一些自己偷偷拍摄的、在汽配城看到的典型问题车辆照片(做了模糊处理)。
帖子一发出去,立刻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很多网友留言感谢,询问更具体的问题。郑飞耐心地用匿名账号一一解答。很快,就有几个人私信他,询问是否可以付费请他帮忙现场看看车?或者发些车辆细节照片帮忙判断一下车况?
郑飞的心跳加速了。他知道,机会来了!这和他前世参与的“黑单”性质完全不同!这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提供合法的技术咨询服务!
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对于要求现场看车的本地客户,他约在周末或下班后,选择公共场所见面,并提前说明是个人行为,非机构,只提供参考意见,不承担法律责任,收费也极其合理(一次看车200-500元,视距离和复杂程度而定)。对于外地发照片咨询的,则象征性收取几十元的“红包”作为辛苦费。
第一个周末,他就接了两单。一单是帮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看一辆二手飞度,他一眼就看出前翼子板更换过,A柱有细微修复痕迹(可能涉及小事故),结合底盘检查,推断问题不大,但价格可以再砍。小伙子按他的建议去谈,果然便宜了三千块,事后非要给他发了个大红包感谢。另一单是帮一个女士远程看照片,判断她看中的一辆二手SUV有轻微泡水嫌疑(地毯下有霉点、座椅金属支架有锈蚀),成功帮她避坑。
这两单赚的钱不多,加起来不到一千块。但捏着这薄薄的一叠现金,郑飞却感觉重若千斤!这是干净的!靠他自己双手和专业知识挣来的!虽然杯水车薪,但意义重大!
晚上,他特意去超市买了林薇爱吃的草莓和朵朵喜欢的奶酪棒。回到家,朵朵扑上来要奶酪棒,开心得不得了。林薇看着桌上的草莓,有些意外:“怎么想起买这个了?挺贵的。”
“今天…帮朋友点小忙,人家硬塞了点辛苦费。”郑飞尽量轻描淡写,把剩下的几百块钱放在桌上,“不多,你拿着,补贴家用,或者给朵朵买点东西。”他没敢说是自己挣的,怕林薇追问细节,也怕她联想到他过去那些“不清不楚”的“帮忙”。
林薇看着桌上的钱,又看看郑飞,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更浓了。她没有立刻去拿钱,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你自己留着吧,或者…给朵朵存着。家里…暂时还过得去。”虽然拒绝了,但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生硬。
郑飞知道,她是不想用他“帮忙”来的钱。但他更注意到,她这次没有立刻反驳或嘲讽。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微弱的、但真实存在的松动信号!
他趁热打铁,抱起正在啃奶酪棒的朵朵:“朵朵,周末爸爸带你去儿童乐园好不好?”
“真的吗?耶!爸爸最好啦!”朵朵兴奋地搂住他的脖子,小脸笑开了花。
林薇看着父女俩,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但郑飞似乎看到,她转身的瞬间,嘴角有一丝极淡、极快的上扬。
虽然钱没送出去,但郑飞的心情却前所未有地明亮起来。他找到了方向!一边在暗处编织对付李维的网,一边在明处,用干净的双手,努力撑起这个他亏欠太多的家。路还很长,冰封的心湖也才刚裂开一道细缝,但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光总会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