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姐,这堆东西都是我们这些天挣的?”
是夜,屋外月色朦胧,星光疏松。屋内烛光闪烁,烟雾袅袅。
穆南嘉头疼的趴在油灯下看着翠云一针一线绣着桌上破损的衣物,百无聊赖的数着这些天来她在外摆摊挣来的钱。
“是啊,怎么不相信你自己的能力吗?”
翠云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正郁郁寡欢的穆南嘉,随即低下头继续绣着手中破损的衣物。
“不是不相信自己,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适应?适应什么?”
翠云没有抬头看穆南嘉,就算是听语音,也能想象出来此时的穆南嘉是如何郁闷的。
“适应认识的通行货币和你们不一样啊,适应这是一个未知且陌生的世界,适应自己在这里是孤家寡人。”
穆南嘉郁闷的将那摞小山似的铜钱装起来,她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一周了,出门摆摊也比在现代社会收获多的多。
可她还是怀念现代社会有手机的时候,尤其是能清楚看到自己账户余额几位数字的时候。
毕竟虚拟货币可以不用自己数,届时会自动显示出来。而不是现在这般,需要自己数出来。
还未等她自我emo完,夏若星的声音由远及近,赫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随着一声门响,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小小身影骤然闯进两人的视线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
“姐姐!我帮你!”
穆南嘉连忙抬起头,看向那个兴致勃勃的小孩,还未等她将那摞铜钱递给小孩,门外就自远而近传来一记振聋发聩的声音。
“南嘉,外面蒋副官找你!”
夏铁柱自门外走来,顺带着将门外等候已久的蒋霂带了进来。
“……”我真服了这老六。
穆南嘉无语的看着散落一地的银钱,虽然此刻的她很想将门外的人大卸八块,但是她是个现代文明人,不能像个原始人一样,随便大小撕。
所以要心平气和,要多攒好生之德,避免死后被某些个公报私仇的家伙趁机报复回来。
“夏哥,你知不道人吓人吓死人?”
穆南嘉木着张脸,看了眼破烂不堪的门,那天之后虽然得到了足够修缮新房的钱。
但翠云总觉得这笔钱日后总有它的归处,第二天便带着夏铁柱到城内的银行存了起来。
“知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夏铁柱莽撞的闯进门,就看见蹲在地上捡钱的穆南嘉以及一撮搞笑的朝天辫。
“是门外有人找你。“
“找我?“穆南嘉指尖一顿,铜钱叮当落回粗布钱袋。
她扬起沾着灶灰的脸,狐疑地望向正在拾钱的翠云:
“哪路神仙?”
翠云将缝了一半的靛蓝布衫搁在藤筐里,曲指往她额上一叩:
“蒋副官。“
“蒋......“穆南嘉蹙眉,记忆如浸了水的墨迹,唯余几团模糊影廓——夏家三口、雪夜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再有便是......
“那日你揍柳莽时,“
翠云拈起线头在齿间一咬,
“冷着脸塞银票给你的阎王脸。“
“哦——“
她尾音忽地打了个旋儿,眼前浮起那张寒铁似的面容。
那人递银票时,拇指上一道陈年刀疤,倒与记忆中某个踹过她的靴跟微妙重合。
“穆小姐。“
蒋霂不知何时已立在门槛外,军装皮带勒出精瘦腰线,手里托着个鎏金嵌玉的锦匣。
匣盖牡丹纹样在日头下泛着冷光,花蕊处一粒红宝如凝血珠。
“受人所托。“
他声线比那日更哑三分。
穆南嘉接过匣子时,指尖忽地一颤——
那牡丹竟在她掌心无声绽开,十八片金玉花瓣层层舒展,转瞬又凝作原状。
“稀奇......“
她摩挲着匣上暗纹,这已是半月来第三份不明来路的厚礼。
抬眸却见蒋霂喉结微动,阴影里那道疤,莫名叫她尾椎又隐隐作痛起来。
穆南嘉指尖方触及匣上金玉牡丹,那花蕊忽地一颤,十八瓣鎏金叶片竟如活物般舒卷,转瞬又凝作死物。
我现在能打开么?“
她挑眉望向那戎装男子。
军呢制服本是极稳妥的打扮,偏生这张脸教人后脊发凉——
尤其当他目光扫来时,她尾椎骨便无端窜起一阵冷风,活似旧年挨过军棍似的。
蒋霂五指在佩刀鞘上紧了紧,喉结微动:
“但凭姑娘心意。”
她忽将匣子往肘间一夹,
“副官留步。“
凤眼斜飞,
“我们可曾见过?“
“不曾。“
答得斩钉截铁,倒像是早备好了说辞。
话音未落,那笔挺背影已僵着同手同脚钻进军车,黑福特轿车竟在黄土路上歪扭出蛇形轨迹,活似后头有厉鬼索命。
“翠云姐——“穆南嘉摸着自个儿脸蛋转向灶台边,“我生得像厉鬼索命吗?“
翠云咬断绣线的银牙一闪,
“胡说,咱们南嘉可是观音座前的玉女模样。“
见少女鼓着腮帮子要恼,忙指那鎏金匣:
“快瞧瞧里头是什么新鲜物事?“
穆南嘉将匣子高高托起,日头底下那牡丹纹竟泛出妖异流光。蓝松石嵌作花瓣,羊脂玉雕成蕊心,鸽血玉点缀其间,活似真有一汪鲜血在白玉上流淌。
**“怪事......“**她指尖抚过层层翡石,翠云等人凑过来时,正瞧见这丫头盯着宝石咽口水——活像饿了三日的猫儿见了鱼腥。
忽然颅中一刺。
“祖宗。“有个声音裹着陈年风雪撞进灵台,“九重璎珞匣,岂是寻常手段开得?”
穆南嘉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月下来,这个神出鬼没的东西总在她识海里作祟。
**“这位爷,“**她捏着眉心咬牙切齿,**“您当是城隍庙里判官爷托梦呢?“**
水舍内,曲墨广袖轻拂,掸落青玉盏沿积着的三两点雪沫。
水镜中,少女正跳着脚骂人,杏眼圆睁的模样,倒比当年在神女殿中鲜活许多——
那时的她总爱穿一袭素白祭袍,站在殿前,望着人间,眼里凝着万年不化的雪。
“殿下还是这样好看。“
他忽地轻笑,腕间墨玉镯撞在案上,惊得满室雪沫簌簌。
镜中画面忽转,映出穆南嘉抱着鎏金匣子左看右看的模样。
殊不知他的骤然开口,就吓得那人如猛虎下山般猛的一跳。
“多来几次不就习惯了。”
略显欠揍的声音再次传进穆南嘉的脑海里,抱着匣子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手里拿着的东西,现在是打不开的,待它时机成熟,自然就会开。”
曲墨皱着眉看着镜中那熟悉万分的金嵌宝的首饰匣子,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好家伙,家业底子都拿出来了。等下次再见,一定给那小子一顿好揍。”
“什么?你在说什么玩意儿?还有你刚刚是说这玩意儿打不开?”
穆南嘉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精致的匣子,原先接过它的时候,以为它是个好看且中用的东西,后来没想到就这么个小东西竟然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