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凌那时并不曾参加宴会,但是还是听府中丫鬟谈论过此事。
当时倚大公子生了很大的气,脱了披风披在倚三小姐身上。
骂倚二小姐不知所谓,心思歹毒等。
此事成为茶余饭后谈资,一月后才渐渐不被人提起。
张凌凌低头应下:“若是倚二小姐愿意相信凌凌,凌凌自然愿意。”
不管这是什么饵,她得先咬下,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事成,倚青凝心情颇好,和张凌凌约好明日补课时间与地点便离开,绕到淮安街的食香斋,买梨花膏往家去。
她不该是以恶毒之名暴尸荒野,她也不该背着小偷之名死的籍籍无名。
张凌凌并未偷拿笔墨纸砚,她每日课毕后走的最晚,拾捡别人不要的但还能用的东西。
这是昨夜紫苏说的。
紫苏跟着她来学堂少,但不会妄言。紫烟觉得说来说去还是手脚不干净拿人东西,上不得台面。
倚青凝回到家中先去给母亲请安,巧的是倚青舟也在。
“玉佩可寻着了?”阮嘉慧坐在椅子上慈爱的招手:“听紫烟说是张家小姐拿的?”
倚青凝将梨花膏放在桌上,靠在母亲胸前:“我带了母亲最爱的梨花膏,母亲快尝尝。”
眼眶发酸。
现在是元和三十一年,若书本为真,那不足三年母亲就会病逝。
“我儿长大了。”阮嘉慧一手抚着她的背脊,一边道:“玉佩丢了是福也是祸,找不到也不碍事儿,莫因为死物害人性命。张家小姐处境艰难,若是让张夫人知晓了,还不知会怎么苛责她。若是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玉佩找不到了才是好事儿。
这几年青凝行事乖张,戴着玉佩招摇过市,攀扯当初救人之事以恩人自居。试问,哪个当权者喜欢别人天天提醒她被人如何救的,感恩是真的,但是如今不耐也是真的。
紫烟回来说了此事儿,还直指是何人拿的,她是很怕的。自家女儿的性格她了解,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因为倚正则的偏宠,让青凝性格越来越喜怒无状,做事偏激。
对此,阮嘉慧常常宽解倚青凝,并多多教导她识字读书,学琴棋书画,君子之礼,望她从偏激中回归正途,但是渐渐的,倚青凝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她面前乖巧懂事孝顺,背地里还是常常找倚宣薇的麻烦。
她不敢逼太紧,只要不闹太过,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她来院子时,再旁敲侧击教导何事君子不可为,如何修身养性。
效果甚微。
阮嘉慧让小厮长平书堂告诉青舟,看顾着点倚青凝,若是行事出格无状,需好好劝导,况这是没证据的事儿。
值得欣慰,她的女儿并没有如此愚钝。
倚青凝从怀中摸出玉佩。
“女儿如今已平安长大,这玉佩还是还给母亲,让它代女儿陪在母亲身边,佑母亲身体安康。”
“如何找到的?真是张家小姐盗的?”
“张二小姐捡的,在无人处归还女儿。”
阮嘉慧笑着将玉佩收下,夸了倚青凝近两天表现很好,没有去找人麻烦,也没有惹夫子上门骂人。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倚青凝回自己的院子,从始至终不曾看倚轻舟一眼。
“唉,你们兄妹二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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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映月阁时已是酉时,倚青凝让紫烟寻来笔墨,磨好墨后只留自己一个人在屋子。
她想将话本里的事写下来。
笔尖确实如何也下不去。记忆在一点点消散,除了最终的结局刻骨铭心,中间的过程像是被几层轻纱笼罩,朦朦胧胧。
一人一笔,对峙了半小时。
罢了,尽人事即可。
她现在感觉头脑十分清明,像是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被挪开。
紫烟与紫苏十分担心,这两日的小姐变的沉默寡言,独自呆在书房也不让人服侍。
担心的不止这两人。
梨花阁。
倚宣薇和她母亲娄盼儿亦十分不解。
“这二小姐何时转的性儿?”
倚宣薇轻声道:“许是她胆小,无实证不敢随意动手。”
“她胆小?”
这句话的可笑程度好比说倚正则是亲王。
天方夜谭。
明明计划的很周到,依照倚青凝的性子,今日这事儿必不能如此草草了事,会闹的人尽皆知,会毫不掩饰恶意的去羞辱偷盗之人。没人会怀疑是陷害,张凌凌本就穷苦,偷盗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一月后的院试必是她儿入围,虽然倚青凝不足为惧,但是她还是怕倚青凝这一个月有变故。
禁足,打击她的心性,一蹶不振,才能更稳妥。
她要让她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这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娄盼儿轻声道:“好了,你先回去好好学习准备院试,此事不要紧,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顺从她即可。”
出了主院,主仆二人走在青石路上。
文月愤愤然:“小姐明明处处优秀,为何还要在二小姐面前如此忍气吞声,凭她担个长字吗?!”
倚宣薇轻笑:“人心往往会偏向弱势一方。”
若不如此,她如何能这么快得善良贤德之名,如何这么快在京中立足。
甘越过的嫡庶之别虽不像以前那样阶级分明,动辄打杀,但是在所有人心中,嫡出就是要比庶出地位高,在外若是庶出的打骂嫡出,别人会觉得她不知感恩不识好歹,而嫡出打骂庶出,只要占一点理,别人只会说,嫡子风范,管教的好,不占理也就是说句,家务事罢了。
让倚青凝名誉扫地,她做了很多年的努力。
也是老天眷顾,倚青凝如此蠢笨,有时候都不用她做什么,倚青凝自己就会惹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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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倚青凝穿的简单,选了件衣柜里最朴素的杏色云纹雨丝锦,头上只簪了两朵绒花。
既然想要好好求学,那好歹照顾老师的情绪,万一穿的张扬激起她的心中的不满,不好好教咋办。
玉佩之事已偏离轨道,她相信,她可以逆转结局。
紫烟不解:“小姐何时穿戴的如此朴素了,旁人不知,还是老爷苛待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