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赤焰裂帛(1 / 1)

柳烟渡的晨雾被日头蒸得稀薄时,林砚已背着磨得发亮的行囊行至镇外官道。额角的布条在昨夜被山风刮散,结痂的伤口隐隐作痒,如同他体内那股时隐时现的燥热——每当情绪激荡,便有赤芒在血脉里流窜,像被囚禁的野火。

他摸了摸怀中半块玉牌,残纹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红光,那是唯一与“过去”相连的物件。可“朱”字背后藏着什么?为何山贼见了他会惊惶逃窜?阿婆那句“身上有火光”如芒在背,逼得他不得不往更荒僻的山野走——苍梧山的方向,是玉牌暖意指引的所在,也是说书人口中“朱雀神火”传说的源头。

官道旁的“落马驿”早成废墟,断壁上爬满薜荔,风穿过窗棂时发出呜咽。林砚本想在此歇脚,刚啃完半块干饼,忽听马蹄声自远处惊雷般滚来。他闪身躲进残垣后,只见五匹快马踏起烟尘,马上人皆着玄色劲装,袖口绣着暗红火焰纹——与前日柳烟渡那伙山贼的饰物隐约相似,却更显狠戾。

“头儿,那小子会不会走这条路?”骑枣红马的汉子扯着嗓子问。

为首的疤面人勒住马,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废墟:“血煞教有令,见着带朱雀玉牌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小子在柳烟渡震退黑风寨,定是往苍梧山去了。”

林砚心头一紧,下意识攥紧玉牌。血煞教?这名字像条毒蛇,缠住了他混沌的记忆——似乎在哪段破碎的幻象里,听过这三个字与黑雾、邪咒一同响起。

“搜!”疤面人挥鞭,汉子们翻身下马,钢刀出鞘时寒光凛冽。

林砚屏住呼吸,贴着残墙往后退。可脚边一块碎石被踩落,“哗啦”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在那儿!”枣红马汉子大吼着扑来,刀锋直取他面门。

林砚本能地侧身避开,拳头却不受控制地砸向对方手腕。这一拳带着莫名的灼热,只听“咔嚓”骨裂声,汉子惨叫着抛刀,手腕处竟烙着焦黑的指印。

“邪术!”其余人惊怒交加,四把钢刀呈合围之势砍来。林砚从未与人如此恶斗,全凭身体本能闪躲,却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他越打越慌,体内那股火意又开始翻腾,视线渐渐被赤红浸染——

【幻象·裂羽】

赤羽漫天坠落,如燃烧的蝶群。他看见自己(或说,某只巨鸟)左翼被暗箭射穿,金色血液滴在苍梧山巅的玄武岩上,蒸腾起白雾。黑雾中,有黑袍人持着刻满咒文的匕首,狞笑着刺向他的神魂……

“呃啊!”林砚抱头惨叫,鼻血顺着指缝流下。趁他分神,疤面人的鞭梢如灵蛇般卷住他脚踝,猛地一扯!

林砚踉跄倒地,玉牌自怀中滑出,在尘土中划出半道红光。疤面人瞳孔骤缩,翻身下马就要来抢:“找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响!一枚铜钱直插疤面人手腕,力道之劲竟让他惨叫着松开鞭子。众人惊惶四顾,只见驿道旁的老槐树上,斜倚着个青衫少年,腰间悬剑,剑穗随山风轻摆。

“阁下何人?敢管血煞教的闲事?”疤面人捂着腕部,恶狠狠地问。

青衫少年跃下树,落地无声,面容清俊,眼神却冷如寒星:“青云阁,楚遥。”

“青云阁?”汉子们面面相觑,握刀的手紧了紧。江湖人皆知,青云阁乃武林正派魁首之一,剑法卓绝,专斩邪魔外道。

楚遥没再说话,手指轻弹腰间长剑,“呛啷”一声,剑身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林砚趁机爬起,捡起玉牌护在胸前,只觉头晕目眩,体内火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浑身脱力的虚弱。

“滚。”楚遥吐出一个字,剑尖斜指地面。

疤面人咬了咬牙,知道硬拼讨不到好,挥手示意手下:“我们走!”五人上马扬尘而去,临走前还怨毒地瞪了林砚一眼。

驿道重归寂静,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林砚看着楚遥,拱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楚遥收剑入鞘,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牌上:“你这玉牌……可是从苍梧山方向来的?”

“在下失忆,只知这玉牌是唯一信物,正要往苍梧山去。”林砚坦诚道,“不知公子为何会在此?”

“我奉师命下山追查血煞教踪迹,他们近年在苍梧山附近活动频繁,似在寻找某物。”楚遥顿了顿,盯着林砚的眼睛,“方才你与他们交手时,我见你拳头发烫,还伴有赤色流光——那不是凡俗武功。”

林砚心头一震,想起阿婆的话,讷讷道:“我也不知为何,只是情绪激动时,体内便会发热……”

楚遥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图册,翻到某页递给林砚。图上画着一只展翅的赤鸟,爪握烈焰,正是他幻象中的朱雀!图册旁注写着:“南方朱雀,司火德,掌焚天之力,昔年与幽冥蚀魂魇战于苍梧,后不知所踪。”

“你看这玉牌,”楚遥指着图册下方的篆刻,“与你这‘朱’字残纹是否同源?”

林砚将玉牌凑过去,残纹与图册上的朱雀篆刻果然气韵相通,仿佛本是一体。他脑中轰然一响,又一段记忆碎片闪过:“以我朱雀神魂为引,封入玉牌,待他日……”声音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林砚喉头发干,“难道真与朱雀有关?”

楚遥收回图册:“不敢断言,但血煞教追寻之物,十有八九是你或这玉牌。苍梧山前路凶险,你若不嫌弃,可与我同行。”

林砚望着楚遥清澈的眼眸,那是在这乱世中少见的坦诚。他点点头:“多谢楚兄。”

两人结伴而行,楚遥沿途讲解江湖掌故,提及血煞教时,面色凝重:“此教邪异,专以活人祭炼邪功,传闻其教主与百年前暗害朱雀的叛徒有关。”

“叛徒?”林砚追问。

“据阁中古籍记载,当年朱雀与蚀魂魇决战时,有内鬼暗下毒手,才使神兽陨落。”楚遥看向他,“你体内的火意时强时弱,似是被邪咒所困,若真是朱雀转世,当尽快找回完整记忆,否则火毒攻心,恐有性命之忧。”

说话间,两人行至一处山涧。林砚俯身捧水洗脸,却见水中倒影里,自己额间竟隐有赤色纹路闪过,如火焰图腾。他吓了一跳,抬手去摸,纹路却又消失了。

“怎么了?”楚遥问。

“没什么……”林砚掩饰道,心中却惊涛骇浪。那纹路,与幻象中朱雀额间的神纹何其相似!

忽听林中传来呼救声,两人循声赶去,见是个采药人被毒蛇咬伤,倒在草丛中,小腿已肿得发紫。楚遥正要上前施救,林砚却抢先一步,指尖竟不受控制地燃起豆大的赤焰。

“小心!”楚遥想阻止,却见林砚将火焰轻轻点在伤口周围,灼热的气息逼退了蛇毒,伤口处的黑紫色竟渐渐消退。采药人悠悠醒转,惊异地看着林砚:“恩公……你手上有火?”

林砚自己也惊呆了,他从未试过主动引动体内火意,方才那一下,竟如臂使指。可火焰熄灭后,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痰中带着血丝,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你强行催动火元,伤了经脉!”楚遥连忙扶住他,探脉时眉头紧锁,“你体内的火毒与神魂之力相互冲突,若再如此,恐会爆体而亡!”

林砚靠在树上,脸色苍白:“楚兄,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活着?”

楚遥看着他迷茫的眼神,想起阁中长老曾说:“朱雀涅槃,必经焚心之劫。”他沉声道:“世间万物,存在即有其理。你若真是朱雀,便该有劈开迷雾的勇气。走,我带你去见一位前辈,或许他有办法。”

两人抄近路赶往楚遥所说的“前辈”住处,却在入夜时遇了暴雨。山路泥泞难行,只得寻到山腰一座破庙暂避。

破庙名“火德祠”,供着的神像已残缺不全,蛛网遍布。林砚生起一堆火,烤着湿透的衣衫,火光跳跃间,他看见神台角落有块褪色的壁画,画的竟是一只赤鸟衔着火焰,与黑雾搏斗。

【幻象·焚天】

地动山摇,他(朱雀)振翅高飞,周身神火化作焚天烈焰,将蚀魂魇的黑雾寸寸灼燃。可黑袍叛徒的咒文如跗骨之蛆,缠上他的羽翼,剧痛让他悲鸣着坠向深渊……

“啊!”林砚猛地捂住头,冷汗涔涔而下。

“林砚!”楚遥连忙递过热水,“又看到什么了?”

“是……是战斗的画面,”林砚喘息着,“有黑雾,有叛徒,还有……我自己,像只鸟……”

楚遥眸光一闪:“这是好事,记忆正在恢复。”他从包裹里取出伤药,“来,先处理一下你刚才催动火元留下的暗伤。”

药膏带着清凉的香气,敷在胸口时,林砚体内的燥热竟平复了几分。他看着楚遥专注的神情,忽然问:“楚兄,你为何如此帮我?我们素不相识。”

楚遥动作一顿,望向窗外的雨幕:“因为我师父曾受朱雀恩惠,他临终前叮嘱,若遇朱雀相关之人,必当全力相助。”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也好奇,传说中的神兽,转世后会是什么模样。”

林砚沉默了。火光映着他年轻却写满迷茫的脸,玉牌在怀中散发着稳定的暖意,仿佛在回应他的心跳。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凶险,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承担“朱雀”的宿命,但此刻,身边有了可以信任的同伴,心中那点摇摇欲坠的信念,竟生出了一丝嫩芽。

雨还在下,敲打着破庙的残瓦。林砚靠在墙角,听着楚遥均匀的呼吸声,渐渐沉入梦乡。梦里没有黑雾,没有战斗,只有一片温暖的赤红色光芒,像母亲的怀抱,轻轻包裹着他……

然而,他没有看见,在破庙外的雨幕中,一双幽绿的眼睛正透过窗棂缝隙,死死盯着他怀中的玉牌。那是血煞教的探子,正用特制的传讯纸鹤,将消息送往苍梧山深处的某个黑暗巢穴——

“朱雀现世,已至火德祠,伴行者:青云阁楚遥。”

纸鹤振翅飞入雨幕,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山风穿过山谷,带来远方苍梧山的低吼,仿佛在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而林砚的觉醒之路,才刚刚踏上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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