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的动作比李明月（凌薇）预想的要快得多。第二天傍晚，他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听雨轩，怀里紧紧揣着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
“公主…公主！东西弄来了！”刘公公的声音带着兴奋和后怕，额头还冒着虚汗。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小堆色泽暗黄、颗粒感明显的粉末，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赵嬷嬷忍不住咳嗽。
“这就是…硫磺粉？”李明月眼睛一亮，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凑近观察。纯度不高，杂质不少，但对于这个时代和她的冷宫环境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立刻用一块干净的布将硫磺粉包好，收了起来。“干得不错，刘公公。皇后那边…”
“公主放心！”刘公公搓着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老奴只说是家传的偏方，加了点特殊药材，味儿冲但效果好！管事嬷嬷急着交差，没多问。这是定金…”他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是几块成色不错的碎银子。
李明月掂量了一下锦囊，满意地点点头。“好。过两日，我会把配好的‘特效驱虫粉’给你。记住，此粉需置于库房角落、柜底等虫鼠出没之处，用量不需多，其气味自会驱散虫鼠，且能防霉。但切记，不可遇明火！”她郑重地叮嘱，硫磺易燃，这点必须强调。
“是是是！老奴明白！绝不敢乱用！”刘公公连连保证，又说了几句奉承话，才心满意足地溜走了。
看着刘公公消失的背影，李明月摩挲着装有硫磺的布包，心潮澎湃。硫磺！终于到手了！虽然只有一小包，但这意味着她接触到了真正的“战略物资”！距离她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关于力量（无论是知识的力量还是物理的力量）的构想，又近了一步。
然而，这份兴奋很快被一丝隐隐的不安取代。昨晚墙头那若有似无的窥视感…会是错觉吗？还是…真的有人在盯着她？
夜深人静，冷宫死寂。李明月躺在勉强算得上舒适的棉被里（用碎银子新换的），却毫无睡意。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皇帝关于硝石硫磺的试探，刘公公带来的硫磺，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被窥视感。她翻了个身，目光下意识地瞟向那扇破旧的小窗。
就在这时！
窗外，一道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摩擦声响起！
李明月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错觉！真的有人！
她猛地坐起身，手已经悄悄摸到了枕头下——那里藏着她用磨尖的石头做成的简易“匕首”，还有一小包刚配好的、加了料的生石灰粉（遇水发热，能当防身武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喝道：“谁？！”
窗外沉默了片刻。
就在李明月以为对方要离开或者破窗而入时，一个低沉、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男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庶人萧珩，冒昧夜访明月公主殿下，并无恶意。只为…一桩交易。”
**萧珩？庶人皇子？**
李明月的脑子飞快转动。原主记忆里对这个名字只有极其模糊的印象——似乎是个母族获罪被牵连的倒霉皇子，地位比冷宫公主还不如，形同囚徒。他怎么会找上自己？交易？什么交易？
“深更半夜，逾墙窥探，这便是殿下的诚意？”李明月的声音冰冷，带着浓浓的戒备，握着石灰粉的手心全是汗。
窗外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淡，转瞬即逝。“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公主见谅。”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公主近日所为，以草木灰制皂，以花露成香，以醋灰杀虫…甚至，向刘公公索要硫磺…桩桩件件，皆非寻常闺阁女子可为。公主之能，令人惊叹。”
他果然看到了！昨晚墙头的窥视就是他！李明月的心沉了下去。这个人，不仅看到了她的操作，还知道她索要硫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对她的动向异常关注，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
“你想怎样？”李明月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秘密暴露的威胁，让她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公主不必紧张。”萧珩的声音仿佛能穿透窗户，洞察她的心思，“我对公主的‘奇术’只有好奇与…合作之意，绝无加害之心。正如公主需要刘公公弄来硫磺，或许…我也能提供一些公主需要，而刘公公之流无法触及的东西。”
需要的东西？李明月心中一动。硫磺有了，那…硝石呢？皇帝试探时提到的硝石呢？那才是黑火药的关键成分！刘公公绝对弄不到硝石！
“比如？”李明月试探地问，语气依旧充满不信任。
“比如…”萧珩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硝石。”
李明月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竟然直接点出了硝石！他到底知道多少？！
“公主制那驱虫粉，硫磺足矣。但若公主志不在此…”萧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若公主志在探究更深奥的‘变化’之理，甚至…是那种能在瞬息间释放出雷霆之威的变化…硝石，不可或缺。”
轰！
李明月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雷霆之威？他是在暗示火药？！这个萧珩，他不仅知道硝石硫磺，他甚至可能猜到了她的意图！这太危险了！
“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李明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深宫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我是谁？”窗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和深藏的冷意，“一个被遗忘、被厌弃的庶人罢了。一个…想借公主之力，挣脱这囚笼，为亡母讨回一点公道的可怜人。”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低沉而充满力量：“公主，我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这冷宫困不住你，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枷锁更困不住你！你有惊世之才，却苦于无人可用，无路可通。而我，萧珩，虽为庶人，困于荒院，但在这深宫十数载，尚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门路与人情。”
“你要力量，要改变命运的知识；我要自由，要洗刷冤屈的机会。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禁锢人心的宫墙，这腐朽不堪的规矩，还有…那些高高在上、视我们如蝼蚁的人！”
“合作，各取所需。我以硝石为‘投名状’，助你触及那雷霆之力；你以你的‘奇术’为刃，助我斩断束缚！如何？”
萧珩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敲在李明月的心坎上。合作？与一个身份敏感、心思深沉的庶人皇子合作？风险巨大！但…他说得对！她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跳出冷宫这个死局的跳板！硝石，是她目前无论如何也弄不到的！而这个人，似乎能提供！
更重要的是，他那句“共同的敌人”，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深处的逆反和野心！皇帝轻蔑的话语犹在耳边，这深宫的冰冷和压抑日复一日…她需要盟友！哪怕这个盟友同样危险！
沉默在死寂的冷宫中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明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富贵险中求，何况她本就在地狱开局！她走到窗边，并未开窗，只是隔着破旧的窗纸，对着外面那个模糊的身影，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硝石。我要最纯净的硝石结晶，十斤。三日内，送到听雨轩。若你能做到…”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便证明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合作伙伴。”
窗外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黑暗中，萧珩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深邃的弧度。成了！
“一言为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沉稳，“三日后，夜半子时，硝石必至。公主静候佳音。”
脚步声轻响，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明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虎谋皮？或许吧。但这条“虎”，似乎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通往更广阔世界的藤蔓。
她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的那一小包硫磺粉，又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芒。
“硫磺有了…硝石…也快有了…”
“萧珩…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这盘棋，才刚开局呢！”
冷宫的夜，因一场危险的结盟，变得更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