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爸妈高效的执行力在找老师这件事儿上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三次月考之后苏佳文的物理虽然依旧够不到尖子生的排名，但比起刚入学的时候显然稳定提升了许多。
托各路大神笔记的福，言晏的成绩也在小踏步的上涨，这让她也松了一口气儿，至少她和母亲都暂时可以不用听到来自父亲不满的咆哮：“送到BJ有什么用？我看她那个脑子送到哪里都一样，就是你们家惯得她没个样子不知天高地厚！考成这样浪费钱不如出去打工算了！不想上就别上了！我看老家那些女孩子不读书也比她像个样子！”
这是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十一假期她在电话里听到的来自三千公里之外的争执，分贝高到把听筒拿出一丈远都听得清清楚楚，姥姥看到她拿着电话叭嚓叭嚓的掉眼泪，把电话从她手里拿走让她回屋。她掩上门一边抽泣一边听到姥姥对着电话说：“你好好讲话，父女之间整得像个仇人怎么回事儿，打什么工，不读书能打什么工？”
于是她哭得更凶，上气不接下气地给苏佳文打电话说活着怎么这么烦人啊，吓得苏佳文连滚带爬的冲来看她，姥姥叹着气把苏佳文迎进来，她倒是不好意思再哭了。苏佳文听她说只是因为考得不太理想所以有点崩溃之后，默默拍了拍她的脑袋，之后每周更加准时准点的把自己补课的笔记和卷子全部分享给她，甚至有两次遇到很难的部分，还偷偷开了手机录音给她听。
等到下一次月考成绩出来，言晏皇天不负有心人的往前蹭了十几名，开学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家长们似乎也都纷纷开始了发力，班里有一大半的同学周末都开始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要不是靠着季晨和苏佳文的一堆笔记真题，她想考好一点真的很费劲儿。而每次报成绩的时候也只是听到父亲一句不咸不淡的：“就是欠骂，骂了一顿老实了知道像个学习的样子了。我还是那句话，再考差了就不要读了。上补习班？你上课干什么去了？不会的题为什么不去问老师？你以为老子的钱很好挣是吗？我看你上课就没在好好听，再这么下去我告诉你，谁替你求情都没用，我是你爹，我说不读就不读。”
至于父亲口中所谓的“像个样子”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言晏不知道，但她也无所谓，和周围同学比起来时常有些捉襟见肘的日子，她也无所谓，十五年过去了，她早就学会压制自己的欲望。
活下去，只要考上大学了，只要独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每天都在对自己这么说。
12月的BJ已经飘过了雪花，虽然没有家乡的雪下得大，但寒意还是一层层的叠了起来，街上穿羽绒服的人越来越多，苏佳文也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在外面骨碌碌的转。
唐雪怡正在班里准备新年舞会的主持稿，看到言晏只穿着校服一身寒气的进来，立刻跳着鬼吼鬼叫的去扯她的围巾：“今天还不穿羽绒服！你真不冷假不冷啊！”
言晏就差把无语写在脸上：“我真的不冷啊姐姐，我又不是神经病，冷了我当然知道要加衣服了，但是BJ真的不冷啊。”
唐雪怡摸了摸她的手：“嘛，我是知道你不冷的，但我劝你最好还是穿厚点，毕竟……”她迟疑了一下接下去：“毕竟我知道你不冷，别人不认识你未必知道啊，有些既不知道，又闲得没事做的人呢，就会容易有一些不是很好意的揣测。”
言晏解开围巾，慢慢把书包放下，似乎是品出了唐雪怡迟疑过后说出的那半句话，她点了点头表示听进去了，唐雪怡又捏了捏她的脸：“总之穿厚点也没坏处，对吧？”
但言晏心里也并没有真的要去买一件羽绒服的想法，她既不觉得真的冷，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想到要拉着姥爷或者姥姥跟她大冷天的一起去逛街挑一件不算便宜的衣服，她自己先打了个哆嗦，还是拉倒吧。至于闲出屁的那些人，她人生的麻烦早就够多了，做不了什么改变的话，那就这样吧。
放学的时候她去隔壁班找苏佳文逛街，圣诞节快到了，大街小巷里到处都在“Jinglebellsjingle bells”，圣诞树和圣诞老人都把自己装扮的火树银花的，看着就格外热闹。
言晏很喜欢圣诞节，在家乡的时候，有一年圣诞节她还和小伙伴们偷偷溜去教堂看那些人们祈祷唱诗，结果第二天集体被老师批评了一顿还做了检查。记得第一次在《哈利·波特》里看到留校的哈利和罗恩在霍格沃茨度过的圣诞节，大雪、隐形衣、她见都没见过的西式大餐、巨大的圣诞树......她羡慕到要发疯。虽然十一岁过去了那么久，她的猫头鹰始终没有捎来一封霍格沃茨的通知书。但她还是很喜欢圣诞节，有包装好的礼物，有温暖的烛光，白茫茫的大雪一落下来，万事万物都会在清晨变得纯白，好像什么都可以重头来过，涂成第二天一抹抹鲜艳的缤纷跳动。
如果人生也能这样重来就好了。
两个人挤在一起，唧唧喳喳满怀欣喜分享着情报，之前总去的小店里好像新进了姜饼屋，坐公交转几路到使馆区附近还有圣诞限定的巧克力和圣诞市集，虽然想来就不是普通高中生负担起的价格，但过过眼瘾也是好的嘛，成天对着一堆卷子和练习册，眼睛都要花掉。两个人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被杨路星在校门口截住了去路。
杨路星看着面前两脸懵圈的少女，一个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成一头熊，另外一个好像还在过秋天，连围巾都不是加绒的，也没带手套。
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俩不是来上学，是来跟这儿秋冬时尚秀对比吧？话音没落就看到两个小姑娘抬腿要踢，他退了两步：“行行行，苏佳文你赶紧歇了吧，裹这么厚还要踢人，一会儿给你摔一大跟头你就舒服了。”
苏佳文看着眼前一样裹成个粽子的男生不屑地哼了一嗓子，拉着言晏作势要走。
杨路星一手扯住一个：“姑奶奶！别走别走，你俩是我姑奶奶成了吧？帮帮忙，哥哥这是正经有事儿呢。”
苏佳文停下脚步：“那行吧，我就听我大孙子说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求你姑奶奶？”
杨路星伸手敲了苏佳文一个爆栗，拦了辆出租车，一边儿嚷嚷着冷死了冷死了上车再说，一边就给她俩塞进了车里。
车往城西开了一段儿，杨路星絮絮叨叨也算把话说明白了，家里最受宠的小表妹马上过生日，年复一年当哥哥的买来买去已经买到了实在不知道买什么好的地步，干脆把和小表妹差不多大的两人抓出来帮忙挑点什么东西。
“放心啊，绝对不让你们白忙活，你们今天想买啥哥哥都一起买单。”杨路星的胸膛拍得咯吱咯吱响。
苏佳文跟言晏嘀咕：“真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好巧不巧被杨路星听到了，他也不生气，转过来呵呵一乐：“那咱谁是鸡谁是黄鼠狼啊？”
于是大家又笑作一团，言晏看着车窗外略过的风景，忍不住在想，世界上有那么多被珍视的女孩儿，偏偏就不能多她一个。
旁边苏佳文在戳她，低声商量着一会儿要选什么比较好，她也就自嘲地摇摇头，把心里那点儿不那么敞亮的小心思甩在了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