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头也没抬,很自然地伸手去拿,指尖却先触碰到了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温热的,带着薄茧的皮肤触感,像微弱的电流。
她动作一顿,抬起眼。
林砚就站在她工位旁边,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恰好将她笼罩其中。他微微垂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底深处那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光,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
“提案看完了?”他问,声音不高,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刚看个开头,切入点有点老套,视觉冲击力不够。”许然收回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化开,提神醒脑。
“嗯,”林砚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正在批注的那一页,“情绪渲染太刻意,少了点真实感。让他们回去重想,核心要落在‘看见’和‘联结’,不是悲情。”
他的意见精准地切中要害,和许然刚才在批注里写下的想法不谋而合。
“知道啦,林总监。”许然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小小的揶揄,在“总监”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林砚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指关节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没大没小。”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责备,反而更像一种纵容的调侃。
这亲昵的小动作落在不远处一直偷偷关注这边的众人眼里,简直像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几个年轻的女同事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拼命压抑着尖叫的冲动。连一向稳重的张组长都忍不住推了推眼镜,掩饰脸上的惊讶。
许然捂着额头,瞪了他一眼,眼底却漾着细碎的光。
林砚不再看她,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路过张组长身边时,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按许然说的改。”
张组长:“……是,林总监。”
办公室的门在林砚身后合上。许然重新低下头,继续看提案。只是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那个小小的星巴克logo,嘴角的弧度,久久没有落下。
***
下班高峰期的电梯,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许然好不容易挤进去,被各种香水味和体味包围,有些窒息。她下意识地往角落缩了缩,试图争取一点可怜的空间。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臂伸了进来,挡住了感应器。门重新滑开。
林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本嘈杂拥挤的电梯厢,瞬间安静了几分,气压都仿佛低了些许。人群自动地向后挤了挤,硬是腾出了一小片空间。
林砚的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扫视一圈,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许然。他迈步进来,无视其他人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到许然面前,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她与周围拥挤的人群隔开,圈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浑浊,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电梯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林砚垂着眼,看着身前只到他肩膀的小女人。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细碎的绒发在灯光下显得很柔软。他抬起手,不是去按楼层键(他的专属车位在B1,而普通员工在B2),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揽住了许然的肩膀,将她更紧地、完全地护在自己身前与电梯厢壁之间。
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熨帖在肩头,力道沉稳。许然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顺从地靠向他,侧脸几乎贴着他挺括的西装前襟。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他胸膛传递过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
电梯里安静得只剩下机械运转的嗡鸣。所有人的目光,或直白或隐晦,都聚焦在这一角。惊讶、羡慕、探究、了然……各种情绪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流淌。
林砚却恍若未觉。他微微侧头,薄唇几乎贴着许然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到近乎气音的声线问:“晚上想吃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密的痒。许然耳朵尖瞬间红了,缩了缩脖子,同样用气音回答:“……都行。”
“楼下新开了家日料,听说海胆不错。”他自顾自地安排,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拇指无意识地在她的肩胛骨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
电梯到达B2,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门开了,外面是普通员工停车场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
挡在前面的人群开始松动,向外移动。
许然下意识地想跟着人流往外走。揽在她肩头的手臂却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稳稳地固定在原地。
“跟我去B1。”林砚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晰和平稳,不再是耳语,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宣告。
周围还没散尽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灼热。
许然脸颊发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半拥半揽着,带离了B2的电梯口,走向旁边通往B1专属停车区的VIP电梯通道。
直到VIP电梯光洁的金属门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许然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林砚依旧揽着她,低头看她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嗔怪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
“害羞?”他明知故问。
“林砚!”许然忍不住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力道很轻,“你故意的!”
“嗯。”他坦然承认,深邃的眼眸锁住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独占欲和一种近乎幼稚的宣告快意,“我的人,当然要跟我走。”
电梯到达B1,门无声滑开。空旷、安静,灯光柔和。几辆线条流畅的豪车安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他揽着她,走向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
解锁,拉开副驾车门,他一只手绅士地护在车门框顶,另一只手却依旧稳稳地扶在许然后腰,带着一种保护的姿态,让她坐进去。
就在他俯身帮她系安全带的瞬间,动作忽然顿住。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可闻。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从光洁的额头,到因为刚才的羞窘而格外水润的眼眸,再到微微抿着的、泛着自然嫣红的唇瓣。
空气仿佛凝滞了。时间被拉长。
他的眼神变得深暗,像酝酿着风暴的夜空。没有任何预兆,他再次低头,精准地攫取了她的唇。
不同于办公室里的宣告和缠绵,也不同于电梯里耳语时的克制。这个吻,发生在昏暗静谧的地下停车场,封闭的车厢里,带着一种隐秘的、灼热的激情。他的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攻城略地,吮吸厮磨,仿佛要将刚才在电梯里压抑的所有亲昵和占有欲,都在这一刻尽数释放。
许然被他吻得气息紊乱,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衬衫衣料,仰头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强势而热烈的索求。密闭的空间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唇齿交缠的声音,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交织成一片令人眩晕的乐章。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喘息着放开她。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触,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林砚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像燃烧的星云,牢牢锁住她迷蒙的眼。
“许然,”他低哑地开口,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跟我回家。”
不是询问,是陈述。是尘埃落定后,最直白也最深沉的邀约。
许然的心跳,像骤然停摆的钟摆,然后以更狂野的节奏撞击着胸腔。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玩笑,只有全然的认真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等待。
地下车库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汽油、尘埃和他身上清冽灼热的气息。远处传来其他车辆驶过的微弱回音。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拂过他微抿的、带着水光的唇线。然后,迎着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她嘴角一点点扬起,绽放出一个明媚到足以点亮整个昏暗车库的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