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电梯闭合的金属门,后颈那丝牵引感像根细针,顺着脊椎往脑子里钻。
邹逸锁骨上的淡青色标记在眼前晃,那纹路像极了上周我在旧资料里翻到的契约书封印——可公司明文禁止员工接触这类玄学资料,他到底...
“小范!“吴主任的声音炸在头顶,我猛地转头,看见他夹着的文件夹边角翘起,显然是刚从打印室冲过来,“下季度项目的基础数据必须今晚十点前同步到共享盘,财务部刚催了第三遍。“他指节敲了敲我桌上堆成山的报表,“孙教授那分析报告要的是活数据,不是死数字。“
我低头瞥了眼电脑右下角:19:47。
从会议室出来才半小时,可桌面上的Excel表格已经开了八个窗口,每个都跳着红色警告——系统缓存延迟的问题根本没解决,数据刷新慢得像蜗牛爬。
太阳穴开始突突跳,这是契约能力使用过度的前兆。
上周为了证明清白,我调阅了三个月的服务器日志,现在每看一行数字,视网膜就跟着抽痛。
我捏了捏后颈,点开最新的成本核算表,眼前的数字突然开始重叠:23456.78和23546.78搅成一团,像团被泡发的乱麻。
“范晓萱又在装模作样。“斜后方传来嗤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周会计。
她工位离我隔了三排,但刻意拔高的嗓音还是刺进耳朵,“上次要不是吴主任护着,她早被孙教授查穿了。“
我手指顿在键盘上。
上周她联合陈助理翻我垃圾桶找错处的画面突然闪出来,可现在没工夫和她较劲——共享盘的倒计时在心里敲钟,每过一分钟,项目延迟的风险就往上窜一截。
我咬了咬舌尖,痛意让视线清明些,调动契约能力时,后颈的牵引感突然变强,像有只手攥着神经往脑仁里拽。
数字开始变得清晰。
成本表的异常波动、采购单的时间差、物流单的重量误差,这些原本零散的点在脑海里连成线。
我快速敲下公式,当“异常率0.3%“的结果跳出来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额角的头发黏在脸上。
“可以啊。“马工端着咖啡杯晃过来,杯壁上的水珠滴在我桌沿,“我昨晚调网络日志时,还以为你得熬到后半夜。“他指节抵了抵我屏幕,“这个交叉验证法...你从哪儿学的?
我们技术部都没人用。“
我扯了扯嘴角,正想说话,身后突然响起皮靴踩地的声响。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孙教授——他总爱穿手工定制的牛津鞋,鞋跟敲在瓷砖上的频率像摩尔斯电码。
“范晓萱。“他的声音像块冰,“我要你解释,为什么原材料损耗率的波动周期,和三年前刘总经手的项目完全一致?“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蜷成拳。
孙教授这问题太刁钻了——三年前的项目数据早被归档到旧服务器,普通账号根本调不出来。
他肯定是让陈助理黑进了高级权限。
“孙教授。“我转身时故意碰倒马克杯,在咖啡渍蔓延的瞬间,快速调出备用数据盘,“您说的波动周期,其实是供应商换包装的时间差。“我点开新生成的对比图,“这是我让物流部刚传过来的装箱单——“
“你什么时候联系的物流部?“陈助理猛地插话,他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是和孙教授同款的银质鸢尾花。
“就刚才。“我冲他笑,“吴主任说数据要活的,我总不能等您查完我的垃圾桶再行动吧。“
周会计的椅子“吱呀“一声,我余光瞥见她捏着中性笔的指节发白。
孙教授的镜片蒙上层雾气,他俯身盯着屏幕时,我闻到他身上的松木香——和邹逸身上的味道不一样,邹逸的是冷冽的雪松,他的掺了点苦艾。
“这个交叉验证模型...“孙教授的指尖点在“异常率0.3%“上,“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就是突然想通了。“
马工突然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孙教授,我能说两句吗?
小范用的这个模型,其实是把财务的勾稽关系和我们技术部的链路分析结合了。
上周她还问我要过网络延迟的计算公式,说想试试能不能用在数据验证上。“他冲我挤了挤眼睛,“没想到真让她捣鼓出来了。“
孙教授直起身子时,陈助理已经掏出手机在打字——肯定是在给什么人汇报。
周会计的中性笔“啪“地断成两截,墨水流在她刚打印的报表上,晕开团蓝黑色的污渍。
“很好。“孙教授突然笑了,那笑像冰面裂开条缝,“我要亲自核对你处理的所有数据。
现在。“
我的后颈又开始刺痛,这次比之前更清晰,像有团火在皮肤下烧。
我望着孙教授推过来的移动硬盘,喉咙发紧——旧服务器的数据他能调,可我用契约能力挖掘的那些隐藏关联,根本没法用常规方法解释。
“没问题。“我按下共享盘的同步键,看着绿色进度条一点点往前爬,“我这就把源文件发您。“
孙教授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镜片后的目光突然缩紧。
陈助理凑过去看了眼,喉结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孙教授的胳膊。
周会计捏着断笔,眼神在我和孙教授之间来回扫,像只闻到血腥味的苍蝇。
进度条跳到99%时,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孙教授的手指搭在移动硬盘上,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青白——那是长期接触化学试剂的痕迹。
他到底在查什么?
邹逸的标记、我的契约能力、还是三年前那个项目?
“叮。“
共享盘同步完成的提示音响起,孙教授的手指在硬盘上敲了两下,突然收回手。“今晚十点前发到我邮箱。“他转身时,牛津鞋跟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陈助理几乎是小跑着跟上。
周会计“哼“了一声,弯腰捡断笔,发梢扫过被墨水弄脏的报表。
马工拍了拍我肩膀,咖啡杯上的水珠蹭在我手背,凉丝丝的:“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留到十点。“
我望着孙教授离开的方向,后颈的灼痛还在持续。
电脑屏幕映出我苍白的脸,瞳孔里有淡青色的光在闪——和邹逸锁骨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十点前要发数据,孙教授要亲自核对,而我...
我点开加密文件夹,里面躺着用契约能力整理的隐藏关联图。
鼠标悬在“发送“键上,指尖微微发抖。
孙教授要的是真相,可他不会知道,真相里藏着比数据风暴更危险的东西。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把屏幕上的数字染成暗紫色。
我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手指按下回车——该来的,总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