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珠璠仰起脸，喉咙里滚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像是有人在她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掩住唇角，眼尾微微上挑，在灯光下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邹砺啊，邹砺……”她将手机锁屏，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摩挲。
“你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连自己都信了？”
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那只飞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虞珠璠伸手拂了拂鬓边的碎发，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这场游戏玩了太久，久到连他的示弱都变得如此程式化。
她转身走向酒柜，水晶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倒酒时，她故意让琥珀色的液体溅出几滴，看着它们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晕开。
“叮——”手机又亮了起来。
虞珠璠没有立即去看。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感受着酒精在舌尖蔓延的灼热感。这滋味让她想起去年冬天，邹砺把她抵在车库的立柱上时，呼吸里带着的威士忌气息。
多可笑啊，她想。
人总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要装作满不在乎。虞珠璠终于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叮——”又是一条新消息。
她轻轻摇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优雅的弧线。指尖点开对话框的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邹砺发来的是一张照片，一张他的半裸照片。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她忽然笑出声来，这次的笑声里带着几分真实的愉悦。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接近自己的意图，却一直不动声色地等着她先出招。
他的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健康的蜜色，肩胛骨的线条像展翼的鹰，背部肌肉随着拿毛巾的动作微微绷紧。
一滴水珠从湿发滑落，沿着脖颈的曲线，滑过突起的喉结，最后消失在锁骨凹陷处。手臂上隆起的肱二头肌显示出恰到好处的力量感，既不会过分夸张，又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张力。
未干的水珠顺着腹肌的沟壑蜿蜒而下，最后隐没在腰间松垮的浴巾边缘。
灯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整个人散发着沐浴后清爽又性感的气息。
邹总什么时候落魄到要靠牺牲色相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她裂开嘴角，继续灌了一杯酒。
酒液入喉的灼烧感让她眯起眼睛。这才是她熟悉的邹砺——永远比她多想一步，永远能在她以为胜券在握时，突然亮出底牌。
她按下语音键，声音里带着微醺的慵懒：“邹总就这么随便地把自己托付给别人，就不怕看错人？”
几乎是立刻，屏幕上跳出一条回复：“你不会。因为.…..”
消息突然中断，虞珠璠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三秒后，一张新的照片加载出来——是她的钢笔，那支她故意遗留下来的万宝龙，此刻正静静躺在邹砺的西装口袋里。
“因为你的笔，还在我这里。
虞珠璠的呼吸微微一滞。
此刻躺在西装内袋里的钢笔，隔着布料传递着若有似无的温度，成为两个聪明人之间最优雅的博弈筹码。
她忽然意识到，这场游戏从来就不是谁输谁赢，而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共舞。
就像那只扑火的飞蛾，明知会灼伤，却依然义无反顾。
虞珠璠望着屏幕上钢笔的照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水晶杯沿沾着一点唇印，像朵绽开的玫瑰。
她忽然想起买这支笔的那天。苏黎世的雪下得很大，专卖店的橱窗里，它被陈列在黑色天鹅绒上，一束顶光打下来，笔尖泛着冷冽的光芒。当时店员戴着白手套，用德语说：
“Diese Feder wird Ihre Gedanken für die Ewigkeit bewahren.”
——这枚笔尖将永恒保存您的思想。
她轻笑一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钢笔保存的不是思想，而是一个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就像此刻，邹砺故意展示这支笔，分明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都被这支笔一一记录。
落地窗外，城市灯火渐次亮起。虞珠璠走到衣帽间，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墨绿色丝绒盒子。打开时铰链发出轻微的“咔“声，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铂金袖扣——蛇形设计，眼睛处镶着祖母绿。
这是去年邹砺生日时，她未送出手的礼物。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条语音，她点开后，邹砺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卧室里格外清晰：“明晚七点，凯悦酒店，带着你的袖扣来换钢笔。不见不散。”
虞珠璠指尖摩挲着袖扣边缘的蛇鳞纹路，烛火在青金石蛇瞳里晃出诡谲的绿光。
她突然很好奇，当这条蛇遇见那支笔，究竟会写下怎样的新故事？
她站在落地窗前，观赏着夜色中连绵起伏的山峦。玻璃倒映着她修长的影子，她却无法在窗户里瞧见自己的面庞。
夜色如墨，月光似水。
一更又一更，一夜又一夜。
这样反复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虞珠璠扪心自问。她拿起酒瓶，可酒已见底。
希望邹总那一天会带一瓶好酒。
酒瓶在掌心磕出闷响，她盯着玻璃上逐渐淡去的指痕，突然听见电梯井传来金属摩擦声。
夜晚的她不该有访客，走廊地毯吸走了脚步声，直到猫眼外浮现西装革履的轮廓，她才摸到抽屉里的防狼喷雾。
门把转动的瞬间，一个男人举着木盒殷切地笑着：“罗曼康帝，总算找到懂货的人。”红酒在水晶杯里晃出波尔多的暮色，他身后的玻璃映出她颤抖的睫毛，却依旧没照出那张本该属于虞珠璠的脸。
虞珠璠的目光瞬间被那木盒吸引，心跳不自觉加快。
男人缓缓打开盒盖，一瓶罗曼康帝静静躺在丝绒内衬上，酒标上的字迹仿佛带着岁月的厚重与神秘。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熟练地拔开瓶塞，馥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黑樱桃、李子与香料的气息，瞬间驱散了沉闷的空气。他为两人斟上酒，红宝石般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虞珠璠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细腻而有力，口感醇厚复杂，如同一场奢华的味觉盛宴在舌尖展开。
“这酒，配得上今晚的密谈。”
男人目光深邃，与她碰了碰杯。
虞珠璠微微点头，心中却暗自揣测，他拿出如此珍贵的罗曼康帝，所谋之事必定不简单，而自己又将被卷入怎样的商业漩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