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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听雪及风救鼎天,镜城深处生浅纷(1 / 1)

暮春的夜风裹挟着醉庭湖的水汽,穿过雕花窗棂缓缓渗入屋内,携来一丝潮湿的凉意。烛火在铜雀灯台上微微颤动,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雪夕瑶摇曳的暗影,如同宣纸上晕开的淡墨,朦胧而清冷。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骤然打破寂静,床榻上的男人猛然弓起身子,青白指节死死攥住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间渗出点点暗红血渍。他的喉间滚动着压抑的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冷芒。

雪夕瑶闻声转身,裙袖翻飞间带起案上搁置的药笺,泛黄的纸页如枯蝶般纷扬而起,又缓缓飘落。她脚步极轻,却每一步都似踩在紧绷的弦上,直至停在床前三步之距,不再靠近。

“醒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夜的寂静,又像是怕惊动了他体内蛰伏的剧毒。月光斜斜地透进来,落在闻人拓凹陷的颧骨上,勾勒出他消瘦的轮廓。他的右臂被层层纱布缠绕,却仍遮掩不住渗出的诡异紫斑,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其上,随时会噬咬血肉。

闻人拓缓缓睁开眼,眼底血丝密布,却仍掩不住那一丝锐利。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自己肿胀发紫的右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平静。

“我昏迷了几日?”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像是被砂砾磨过。当时闻人拓虽然及时封住穴位暂时延缓那枚毒针的毒性,但此毒威力他却前所未闻,未行多远,便觉目眩,四肢亦有僵化之状。

“三日。”

她抬手按住被夜风掀起的素纱帐幔,腕间一枚冰玉镯碰在床柱上,发出极轻的脆响。窗外忽有夜枭啼鸣,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此毒走五脉却避脏脾,非中原手法,亦非娆疆路数。”话音未落,案上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映得她眼底忧色无所遁形。雪夕瑶转身取过药盏,借着动作掩饰眉间蹙起的痕迹,“全身毒素已逼至右臂,性命……”白玉般的指尖在碗沿顿了顿,“总归无碍。”

闻人拓望着横梁上摇曳的帐幔,记忆里那枚淬毒暗器破空时的寒光犹在眼前。当时虽及时封住大穴,却仍觉寒意自心脉炸开,在昏迷前最后所闻便是听雪楼飞檐下晃动的铜铃声。

闻人拓喉间忽然溢出几声低笑,笑声牵动内伤,引得胸腔微微震颤。他试图抬起右臂,却只换来床榻一阵轻晃,青瓷药盏被碰得叮当作响,褐黑药汁在碗沿撞出细碎涟漪,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容。

“雪楼主何时也学会避重就轻了?”他声音嘶哑,被毒素侵蚀的右手无力垂落在锦衾上,指尖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在烛光下显得尤为刺目。

雪夕瑶眸光微动,视线越过他肩头投向窗外。醉庭湖面漆黑如墨,偶有夜风吹皱水面,荡开几圈诡谲的波纹。更漏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铜壶滴答间,她听见自己平静到近乎残忍的声音:“除非废去武功,否则……”

话音未落,闻人拓已踉跄着撑起身子。单薄的中衣被冷汗浸透,紧贴在他嶙峋的背脊上,凸起的肩胛骨如折断的剑锋,在月光下投下锋利的阴影。他每走一步都似在刀尖上行进,却仍固执地站到窗前。

“砍了吧。”

雪夕瑶蓦然侧首,月光穿过窗棂,在闻人拓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嘴角噙着笑,惨白的面容却因强忍痛楚而微微抽搐。夜风卷着几片残叶从窗口涌入,沾在他汗湿的鬓角,为这张饱经风霜的面容更添几分沧桑。

“闻人阁主当真?”烛火在她眸中跳动,映出几分罕见的惊诧。

闻人拓没有立即回答,他单手撑在窗棂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夜风拂过湖面,带起细碎的水纹,将倒映的月光揉成破碎的银屑。“一条胳膊罢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惊起了檐下一只栖息的夜鹭。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雪夕瑶转身拨弄灯芯,火光忽地一跳,在她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

“你家公子不错,是个能主事的。”铜剪碰在烛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闻人拓的目光追随着那只远去的夜鹭,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刀雨幼时便被我安排到剑庄受孙北漠教导。”他抬起完好的左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絮,“很少掺合江湖中的事。”

窗外传来更夫遥远的梆子声,闻人拓凝视着掌心柳絮,声音低沉:“他性子温润……”忽然一阵风过,柳絮从他指间溜走,“但骨子里,是个执拗的人。”最后几个字几乎融进了夜色里,带着只有父亲才懂的复杂情绪。

“日后经历些江湖风波,当是个能执掌鼎天阁的人物。”雪夕瑶指尖轻叩窗棂,声音似檐下风铃般清冷。迎客盘一役虽只是惊鸿一瞥,那少年执剑时眼底的澄澈与坚毅,却让她想起多年前自己初掌听雪楼时的模样。

皎洁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格,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雪夕瑶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空悬的束带——平日悬挂听雪刀的位置如今只余一道浅浅的压痕。她与那温润如玉的少年分明年岁相仿,可双眸之间的深邃和冷冽,早已将二人隔成了两辈人。

闻人拓唇角微扬,目光掠过案几上摇曳的烛火。融化的蜡油在烛台上凝结成山峦般的形状,宛如他这些年为闻人刀雨筑起的屏障。他抬手将滑落的衣襟拢回肩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右臂伤势,引得他眉心一颤。

窗外忽然飞过一只夜鸟,扑棱棱掠过湖面,搅碎了水中明月。闻人拓望着泛起涟漪的湖面,他的本意并不想让闻人刀雨卷入江湖纷争当中来,哪怕结局定是如此,他也只想让这个结局来得更晚一点,但世事难料,千面突现江湖,便再无人能置身事外。

“迎客盘一战,也在闻人阁主棋局之中?”雪夕瑶玉眸微转,月光在她睫羽上投下细碎的银辉。案上烛火忽地一跳,映得闻人拓苍白的面容更添三分病色。

闻人拓左手五指深深扣进窗棂,楠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望着湖面碎月,声音似浸了夜露般寒凉:“葬龙坡之后……”喉间忽然涌上腥甜,又被他生生咽下,“所谓中原七阁,早成散沙。”

窗外一片柳叶飘落案头,正覆在一滴烛泪之上。闻人拓以指蘸茶,在案面划出几道水痕:“道门青灯古卷,儒生皓首穷经,佛家闭门参禅……”水痕蜿蜒至“荆阙”处骤然干涸,他低笑一声,“荆庭新收了两位徒弟,倒是不知……”

窗外月光皎洁,照得闻人拓眼中血丝根根分明:“雪楼主可知……”他每说一字,窗棂便多一道裂痕,“如今江湖,比那金兵铁骑……更教人寝食难安。”

“所以……”雪夕瑶眸中映出闻人拓摇摇欲坠的身影,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夜枭凄厉的啼鸣。

闻人拓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木纹,指腹划过那些经年累月留下的细小沟壑。月光在他眉骨处投下深深的阴影,将那双眼睛藏进黑暗里。“与其等它烂透,不如亲手打碎这虚假的太平。”

一片薄云掠过月轮,室内光线忽明忽暗。雪夕瑶看见他喉结艰难地滚动,脖颈上凸起的青筋如同垂死挣扎的虬枝。

“就像这条胳膊。“他突然抬起残臂,紫黑的指尖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色泽,“留着它……”纱布散开的一角露出溃烂的皮肉,“不过让自己沦为苟延残喘的废人。”

雪夕瑶的衣袖被穿堂而过的夜风掀起,露出腕间雪白肌肤。她没有接话,只是将散开的纱布重新系紧,动作熟练得像个惯常照顾伤患的医者。

“懂了。”她的指尖在打结时微微一顿,随即松开。两人沉默地立在窗前,醉庭湖面碎银般的月光被夜风搅乱,又慢慢聚拢,就像那些永远理不清的江湖恩怨。

镜城深处。

石壁渗出的水珠滴落在青砖上,在寂静中发出规律的轻响。辛弃疾猛然睁开双眼,喉间涌上一阵腥甜,压抑的咳嗽声在密闭的石室中回荡。他瞳孔骤然收缩,肌肉绷紧如弓,直到看清摇曳烛火旁那个熟悉的蛇纹面具——洛青正用匕首削着一截木棍,木屑簌簌落进铜盆里。

“醒了?”洛青头也不抬,匕首在指间转了个花。

辛弃疾没有答话。他撑起半边身子时,束发的布带滑落,散开的发丝垂在闻人姝苍白的脸颊旁。三指搭上她腕间寸关尺,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搏让他眉心一跳。石室角落的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闻人姝颈侧那道青紫淤痕愈发狰狞。

烛火在潮湿的镜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洛青手中匕首一顿,木屑簌簌落在铜盆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缓缓抬头,蛇纹面具在火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已经给她用过药了,”她的声音如同蛇信般轻滑,“死不了。”

辛弃疾指节捏得发白,闻人姝腕间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石室顶端的渗水突然加剧,一滴冰水正落在他的颈间,顺着脊背滑下。

“费劲心机指引我去救她,”他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烛焰随着他的吐息剧烈摇晃,“最后又让拜月教掳走,”辛弃疾突然一掌拍在石床上,震得药碗中的残汁荡出涟漪,“他到底图什么?”

洛青闻言,蛇纹面具下的黛眉轻轻一蹙,又似春雪消融般舒展开来。她抬手将一缕垂落的青丝别至耳后,指尖轻抚过匕首锋刃,一抹寒光在石壁上倏忽而逝。“弟弟……”她红唇轻启,“这不正是你的选择么?”

烛火“噼啪”爆开一朵灯花,映得她蛇纹面具上的鳞片栩栩如生。“你总想守护所有人,可最后,你谁也保护不了。”她忽然倾身向前,面具几乎贴上辛弃疾染血的面颊,冰凉的金属触感划过他下颌,“你身边的女孩如此,那个被拜月教带走的女孩也是如此。”

辛弃疾双拳骤然握紧,臂上包扎的麻布瞬间洇出暗红。血珠沿着他紧绷的虎口滑落,在镜石上溅开一朵刺目的梅。

“让天下大乱……”他猛地抬头,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焰,“便是你们要做的事么?”

石室突然陷入死寂,唯有渗水声滴答作响,像极了更漏将尽时的催促。

片刻之后,洛青忽的轻笑出声,蛇纹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她慵懒地支起下巴,指尖在面具边缘轻轻摩挲,鎏金鳞片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弟弟啊……”她拖长了尾音,声音如同毒蛇游走于枯叶之上,“千面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左右天下之势?”突然她直起身子,面具后的眸子折射出摄人的寒芒,“若真有这等能耐……”

她猛地将匕首插入石桌,刀身震颤发出嗡鸣。“那把龙椅……”指尖轻抚过刀柄上的纹饰,“让我来坐……”红唇贴近辛弃疾耳畔,吐气如兰,“岂不更有意思?”

石室顶端的水滴缓缓坠落,在匕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洛青忽然仰首而笑,修长的脖颈在摇曳的烛光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她抬手轻抚面具边缘,指尖沿着蛇纹游走,宽松的绯色衣袖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臂。

“如今天下分崩离析,那帮文臣武将,”她突然收住笑声,面具下的眸子冷若冰霜,“还有龙椅上的那位,怎没半分作为?”

辛弃疾喉结滚动,却无言以对。洛青见状忽然俯身,散落的发丝垂在辛弃疾染血的衣襟上。

洛青纤指如蝶,轻轻掠过辛弃疾的伤口,指尖沾染的血珠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色泽。她慵懒地俯下身,面具上的蛇纹在火光中流转,红唇微启:“弟弟可知道……”

她的指尖在石桌上缓缓游走,血珠随着她的动作勾勒出一道妖娆的曲线,渐渐化作一朵曼陀罗的轮廓。

“这世间万物的起点……”她忽然抬眸,眼尾染着淡淡的胭脂,在面具下若隐若现。血绘的曼陀罗在她指下绽放,每一道纹路都妖冶得惊心。

石室内的烛火忽然摇曳,将她的身影投在墙上,宛如一条起舞的蛇。

“是什么?”辛弃疾的声音低沉。

洛青忽然轻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她斜倚在石桌边,腰肢轻折,指尖挑起一缕垂落的青丝:“是人心啊,弟弟!”

“你这般赤子之心……”她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点在辛弃疾心口,“在这浊世之中……”指甲微微陷入他的衣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执念罢了。”

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纠缠成一幅诡异的画卷。

“几年前你拒绝千面时……”洛青忽然轻笑,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那副决绝的表情,当真可爱得紧呢!”

她缓步走向石室角落,绯色衣袂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埃。在洞口处驻足回眸,面具下的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江湖中人提起千面……”指尖轻抚过岩壁,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恨不得扒其皮、啖其肉、饮其血。呵……”

洞外忽有冷风卷入,吹得她衣袂翻飞,宛如展翼的夜蝶。“可惜啊……”洛青微微一顿,似是自嘲,似是不屑,可眉眼之间竟显露出一丝落寞。“我们向来……不在乎蝼蚁的吠叫呢!”

石壁上的烛火剧烈摇晃,将她的身影拉长又缩短。“你要守护你的道义……”她转身踏入洞外的黑暗,声音渐行渐远,“我们……亦有自己的路要走……”

随着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黑暗中,洞内忽然陷入死寂。辛弃疾怔怔地望着洛青消失的方向,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石桌。

洞顶的水滴声忽然变得清晰可闻,一滴、两滴……落在药碗中,激起细小的涟漪。辛弃疾的目光移向仍在昏迷的闻人姝,少女苍白的脸上映着跳动的烛光,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洛青的绣鞋踏过幽蓝苔藓,鞋尖缀着的银饰在镜石折射下泛着幽幽冷光。无数镜石映出无数个蛇纹面具,脚步声在甬道中回荡成细碎的回音,仿佛千百个洛青同时举步。

她忽然驻足。

正前方镜中的倒影微微歪头,鎏金面具上盘绕的蛇纹在磷火照耀下明明灭灭。洛青不自觉地抬手,镜中人也伸出纤纤素手。指尖相触的瞬间,冰凉触感自镜面传来,惊得她睫毛轻颤。

“原来……”红唇轻启时,千百个回音在镜廊中交织,“我也会恍惚么……”

一滴凝露自穹顶坠落,在镜面碎成万千晶莹。无数个洛青的面具同时泛起水雾,那些鎏金蛇纹在氤氲中竟似活了过来,吐着信子朝她冷笑。

当她回过神时,凛冽的山风已扑面而来。镜城出口处,鼠面黑袍的身影如枯木般伫立,背对着她望向远山。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洛青红唇微扬,尾音带着惯常的慵懒,却在山风中散成细碎的叹息。

鼠面纹丝未动,唯有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千侯大人召见。”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话音刚落,人已如鬼魅般飘出数丈。

洛青指尖骤然收紧,面具下的笑意瞬间凝固,胭脂晕染的眼尾微微抽动。天边残阳如血,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零零地横在荒芜的山径上。

片片浮云掠过峰峦,像极了无根飘萍。洛青忽然抬手按住面具,鎏金蛇纹在暮色中泛着冰冷的光泽。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鼠面远去的背影,绣鞋碾碎了路边一株将枯的野菊,淡黄花瓣在暗红鞋面上停留一瞬,又被山风卷着,飘飘荡荡坠入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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