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子时。白日里煊赫威严的皇城,此刻沉入一片死寂的墨色里。宫墙高耸的阴影如巨兽蛰伏,唯有巡夜禁军甲胄摩擦的冰冷细响,如同毒蛇滑过鳞片,偶尔刺破这厚重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混合着龙涎香残余的甜腻和宫苑深处草木腐败的潮湿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古星河如同一缕没有实质的幽魂,紧贴着皇城西北角最偏僻、也最森严的宫墙阴影移动。他并未走那些看似守卫松懈的小门或排水暗渠——那是愚蠢的陷阱。他的目标清晰而直接:寒水狱。这座深埋于昭明殿下,由前朝冰窖改造、汲取地底万年寒脉的囚笼,其唯一的、也是最强悍的出入口,便是皇帝寝宫昭明殿后方那片看似寻常的、由整块巨大墨玉铺就的演武场。
墨玉冰冷坚硬,光滑如镜,倒映着天上稀疏的星子,更显得空旷死寂。古星河的身影在踏入这片区域的刹那,便暴露在无遮无拦之中。但他毫无停顿,步伐反而陡然加快,由潜行的鬼魅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玄色疾电!脚下墨玉被踩踏,竟未发出丝毫声响,只有衣袂在极限速度下带起的凄厉破空声!
“嗡——!”
几乎在他身形暴露的同时,演武场边缘几座不起眼的狻猊石雕兽首猛地转动,兽口张开,数道凝练如实质的惨白光柱骤然射出!光柱并非炽热,反而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极致深寒,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覆盖了古星河所有腾挪的空间!空气被冻结,发出细微的冰晶凝结声。
寒狱玄光!触之即化冰雕!
古星河眼中寒芒炸裂!前冲之势丝毫不减,就在那几道光柱即将及体的刹那,他背后那柄名为“青冥”的玄铁古剑骤然出鞘!没有惊天动地的剑鸣,只有一道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乌光,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上他的右臂,再蔓延至全身!
“天机·星移!”
他口中低叱,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同水中的游鱼,又似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在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地贴着数道致命寒光的边缘滑了过去!那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违背了所有常理的发力方式,仿佛预先计算好了每一道光柱的轨迹与缝隙。乌光缭绕间,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层不真切的模糊感。
“敌袭!寒水狱入口!”尖锐刺耳的呼哨声撕破夜空!
瞬间,演武场四周阴影涌动,数十名全身包裹在墨色鳞甲中、只露出冰冷双眼的禁宫内卫如同鬼魅般现身!他们行动迅捷无声,配合默契,手中狭长的淬毒斩马刀划破空气,织成一片致命的刀网,从四面八方朝着刚刚避开玄光的古星河合围绞杀而至!刀锋上幽蓝的冷光,昭示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古星河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青冥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面对这绝杀之局,他没有丝毫后退,反而迎着最密集的刀锋撞了进去!
“锵!锵!锵!锵!”
密集如暴雨打芭蕉的金铁交鸣声骤然炸响!青冥剑的乌光在古星河周身泼洒开一片死亡的扇面!剑势奇诡刁钻到了极点,每一剑都妙至毫巅地切入刀网最薄弱、最不可能的角度,或是精准地格开致命劈砍,或是毒蛇般顺着刀脊反噬而上!
剑光过处,血花绽放!
一名内卫的刀锋距离古星河的脖颈只差三寸,青冥剑的剑尖却已如毒蜂般点碎了他的喉骨!另一名内卫的毒刀眼看就要劈中古星河腰肋,自己的手腕却连同小臂被一道诡异的、仿佛凭空出现的弧形乌光齐根削断!惨叫声刚起,第三名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内卫,头颅已带着一蓬滚烫的血雾高高飞起!
古星河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青冥剑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生命,每一次格挡,都巧妙地借力打力,将围攻的阵型搅得七零八落!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分力量、每一次闪避都计算到了极致,如同在刀锋上演绎一场冰冷而高效的死亡之舞。脚下墨玉地面,迅速被粘稠温热的鲜血染红、浸透,又被空气中弥漫的寒气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渣。
他并非毫发无损。一道刁钻的毒刀终究在他左臂外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剧痛伴随着一丝麻痹感瞬间蔓延!但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青冥剑反手一格,荡开侧面袭来的两柄长刀,身形借着反震之力猛地向前一蹿!
目标,近在咫尺!
演武场中心,一块毫不起眼的墨玉地砖。唯有古星河眼中《天机策》推演出的玄奥轨迹,清晰地指向此处——寒水狱唯一的生门入口!
他毫不犹豫,青冥剑剑尖朝下,凝聚了全身功力,如同陨星坠地,狠狠刺向那块墨玉地砖的中心!
“破!”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狂暴无匹的剑气混合着古星河积蓄已久的怒火与杀意,轰然爆发!那块看似坚不可摧的墨玉地砖,连同下方不知多厚的玄铁机括,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数丈范围!
地砖轰然塌陷!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巨大黑洞暴露出来!凛冽的白气如同决堤的冰河,汹涌喷薄而出,瞬间将洞口边缘染上一层厚厚的白霜!洞内深处,隐隐传来水流涌动和锁链拖曳的冰冷回响。
古星河的身影,毫不犹豫地随着喷涌的寒气,纵身跃入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极致的冷。
那是足以冻结骨髓、凝固血液、冰封灵魂的酷寒。空气不再是气体,而是粘稠的、带着细小冰晶的寒雾,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无数细小的冰刀,切割着脆弱的肺腑。四壁是万载不化的玄冰,幽幽反射着壁上镶嵌的、散发着惨淡白光的冰髓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水晶棺椁内部,冰冷而死寂。
古星河落地无声,青冥剑插在冰面稳住身形。寒气瞬间包裹了他,睫毛、发梢瞬间凝结出白霜。他运转鬼谷心法,一股灼热的气息在丹田流转,强行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但那股阴冷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
通道曲折向下,如同巨兽冰冷的肠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朽和绝望混合的恶臭,被寒气冻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凝滞的异味。两侧冰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挖凿出一个个仅容一人屈身的冰窟窿,里面蜷缩着早已冻僵、面目扭曲的黑色人影,如同嵌在冰层中的恐怖标本。更深处,传来锁链拖过冰面的刺耳刮擦声,以及压抑到极致的、非人的痛苦呻吟,在死寂的冰狱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古星河的脚步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没有丝毫打滑,如同鬼魅般疾行。他不需要看路,《天机策》推演出的方位如同最清晰的指路明灯,引导他避开冰壁上几处极其隐晦、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区域——那是冻结在冰层深处的古老符咒陷阱,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终于,前方通道豁然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冰窟。冰窟中心,矗立着一座狰狞的、布满尖锐冰棱的刑架。而刑架之下——
古星河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然后狠狠捏碎!
张雪柠。
他记忆里那个总是穿着浅蓝裙子、笑容纯净得如同春日初阳的妹妹,此刻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蜷缩在刑架下冰冷的污水中。那身单薄的蓝裙早已被撕扯得褴褛不堪,沾满了黑褐色的污泥和暗红的血渍,勉强遮住身体。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青紫的冻伤和鞭痕,几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在极寒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珠。她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濒死的抽气声。
更让古星河目眦欲裂的是她此刻的处境!三个穿着黑色狱卒皮袄、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围着她,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淫邪狞笑。一个正用粗糙肮脏的手去扯她破碎的裙摆,另一个则拿着一根带着倒刺的冰冷铁钩,试图去勾她纤细的脚踝。还有一个,手里拎着沉重的玄冰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眼神像毒蛇一样在她身上逡巡。
“小美人儿…冻坏了吧?让爷们儿给你暖暖身子…”扯裙摆的狱卒嘿嘿笑着,口中喷出浑浊的白气。
“别…别碰我…”张雪柠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她徒劳地用冻得青紫、伤痕累累的小手死死护住胸前破碎的衣料,身体拼命向后蜷缩,试图避开那只肮脏的手。
就在那狱卒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刹那——
“哥…别过来…”张雪柠沾着血污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投向冰窟入口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来,沾血的指尖死死抠着身下冰冷的冰面,“有…埋伏!!!”
她的示警撕心裂肺。
三个狱卒的狞笑同时僵在脸上,如同拙劣的面具。他们猛地回头,只看到入口处,一道身影如同从九幽寒渊最深处走出的魔神,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古星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目眦欲裂的狰狞。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纯粹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杀意。
这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三个狱卒脸上的淫笑瞬间转化为极致的恐惧!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一道吞噬光线的乌芒如同死亡的叹息,无声无息地掠过!
“噗!”“噗!”
两颗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如同被无形巨力拍碎的西瓜,骤然离颈飞起!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裂的脖颈中狂喷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猩红的血雾和冰渣,簌簌落下!
最后那个拎着锁链的狱卒,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甚至没看清古星河是如何移动的,整个人就被一只冰冷如同玄铁的手掌死死掐住脖子,如同拎小鸡般被凌空提起!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因极度缺氧和恐惧而暴凸出来,四肢徒劳地挣扎踢蹬。
古星河掐着他的脖子,没有任何停顿,手臂爆发出千钧之力,狠狠将他整个人朝着旁边坚硬无比的玄冰墙壁砸了过去!
“砰——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紧接着是颅骨在巨大撞击力下彻底碎裂的、如同核桃被碾碎的脆响!那狱卒的脑袋如同一个被重锤砸中的烂西瓜,深深凹陷进了坚硬冰冷的玄冰墙壁之中!红的、白的、粘稠的混合物瞬间涂满了冰壁!他那魁梧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如同破麻袋般软软地挂在了冰墙上,只剩下四肢还在无意识地轻微抽动。
整个冰窟,死寂得只剩下张雪柠压抑的、痛苦的抽泣声,以及古星河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轻微“咯咯”声。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寒狱的冰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古星河松开手,看也没看那具挂在冰壁上的残破尸体。他大步走到刑架下,每一步踏在冰面上,都留下一个带着血印的清晰脚印。
“雪柠…”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竭力压抑的颤抖。他脱下自己沾满敌人血污、但内衬尚算干净的外袍,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蜷缩在冰冷污水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包裹起来。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妹妹冰冷刺骨、遍布伤痕的肌肤时,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瞬间冲上头顶,被他死死压在喉间,化作喉结一次剧烈的滚动。
“哥…”张雪柠被裹进带着兄长体温和浓重血腥味的外袍中,身体依旧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小脸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古星河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混着血污滚落,“疼…好冷…”
“别怕,哥带你回家。”古星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妹妹冰凉瘦弱的身体背到自己宽阔坚实的背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背上的是整个世界最易碎的琉璃。
就在张雪柠的双臂勉强环住他脖颈的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寒水狱,如同沉睡的冰霜巨兽被彻底惊醒,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恐怖咆哮!
冰窟顶部,一块块磨盘大小、边缘闪烁着锋利寒光的玄冰闸门,如同断头铡刀般轰然砸落!带着万钧之力,瞬间将唯一的入口和数个通道彻底封死!沉闷的巨响震得冰屑簌簌落下!
同时,四周原本光滑的玄冰墙壁,猛地向内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孔洞!每一孔洞中,都探出一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魄弩!弩箭箭头并非金属,而是某种奇异的、半透明的深蓝晶体,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寒意!成百上千支冰魄弩,如同毒蛇冰冷的复眼,瞬间锁定了冰窟中心背负着妹妹的古星河!
整个空间的温度,在闸门落下、弩箭探出的瞬间,再次暴跌!冰面上迅速凝结起一层肉眼可见的厚厚白霜!空气被冻结,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哈哈哈哈!古星河!乱臣贼子!陛下圣明,算准了你定会自投罗网!”一个尖利刺耳、带着无尽得意和怨毒的声音,不知从冰狱深处哪个扩音机关中传来,如同夜枭啼鸣,在密闭的空间里疯狂回荡,“这寒水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和你那可怜的小妹妹,一起冻成冰渣吧!放——”
“弩”字尚未出口!
“狗皇帝的局…”古星河冰冷的声音,如同极地寒风,瞬间盖过了那刺耳的狂笑。他背着妹妹,稳稳地站在冰窟中心,面对着四面八方足以将任何宗师瞬间射成冰雕的致命杀局,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弧度,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与不屑。
“正好破了它!”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感彻底湮灭,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的星芒!皮肤之下,血管如同熔岩般骤然亮起,呈现出一种刺目的、不祥的金红色!无数细密的龟裂瞬间爬满他裸露的皮肤,仿佛身体内部有狂暴的熔岩即将冲破躯壳的束缚!那是《天机策》记载的、燃烧生命本源与神魂的禁忌秘法——焚星!
《天机策》中记载的秘法全是鬼谷先生不愿意教授古星河的,无疑每一次使用都将复出代价,可鬼谷先生似乎算准古星河下山之后会遇到危机,却又把这些秘法记载在了《天机策》之中。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洪荒凶兽濒死咆哮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狂暴到无法想象的力量瞬间充斥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反手拔出背后的青冥剑,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厉芒一闪,竟将那柄玄铁古剑的剑尖,狠狠倒插进自己脊柱上方的一处大穴之中!
“噗嗤!”利刃入体的闷响!
剧痛!足以让灵魂崩碎的剧痛!但伴随着这剧痛,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凝聚、如同被强行束缚压缩的灭世洪流般的力量,通过青冥剑的传导,硬生生贯通了他几近崩溃的躯体!那柄剑,此刻成了他强行支撑这焚星之力的冰冷脊柱支架!
古星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着毁灭金焰的流星,背着妹妹,不退反进,朝着正前方那扇刚刚落下、最厚重、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玄铁重闸,狠狠撞了过去!
轰——!!!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那足以抵挡攻城巨锤轰击的玄铁重闸,在古星河这燃烧生命、人剑合一的狂暴撞击下,如同纸糊般轰然向内凹陷、扭曲!无数道恐怖的裂痕瞬间爬满闸门!紧接着,在一声更加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整个闸门被硬生生撞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扭曲翻卷的破洞!
金红色的狂暴身影,带着刺骨的寒气与毁灭的烈焰,从破洞中一冲而出!
迎接他的,是早已在闸门后通道内严阵以待、组成森严枪阵的数十名精锐寒狱守卫!冰冷的枪尖如同钢铁丛林,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挡我者——死!”
古星河喉咙里滚动着地狱般的咆哮,速度不减反增!他根本无视那密密麻麻的枪阵,燃烧着金焰的身体如同陨石般悍然撞入!
噗!噗!噗!噗!
沉闷的肉体撕裂声、骨骼粉碎声、金属扭曲断裂声、濒死的惨嚎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挡在最前方的数名守卫,连人带枪被那狂暴的力量撞得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甲胄和内脏碎片,如同血色的烟花般在冰冷的通道中轰然炸开!
青冥剑在他手中早已化作一片收割生命的死亡旋风!乌光所过之处,无坚不摧!无论是精铁打造的枪杆、厚重的盾牌,还是包裹着鳞甲的血肉之躯,统统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斩断、撕裂!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玄冰墙壁上,瞬间冻结成大片大片妖异的猩红冰花!
他背着妹妹,在狭窄的通道内横冲直撞!每一步踏出,都在坚冰地面上留下一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深深脚印!身后,留下一条由破碎尸体、冻结血冰和扭曲兵器铺就的、惨烈到极致的死亡之路!
一重闸!两重闸!三重闸!
厚重的玄铁闸门在他燃烧生命、人剑合一的狂暴冲击下,如同脆弱的薄冰,一扇扇被撞碎、撕裂!每一次撞击,他身上的金焰就黯淡一分,皮肤上的龟裂就加深一分,口中喷出的鲜血就炽热一分!背上的张雪柠被哥哥用身体死死护住,只能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撞击、震耳欲聋的轰鸣,以及扑面而来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亡气息。她紧闭着双眼,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古星河的后颈。
第四重!第五重!第六重!
当古星河燃烧着最后的金焰,如同浴血的魔神般撞穿第七重、也是最后一重刻画着复杂符咒的玄冰闸门时——
轰!!!
闸门彻底粉碎!狂暴的气流裹挟着无数冰晶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手中的青冥剑也在此时四分五裂化作碎片飘散。
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幽深曲折的冰狱通道,而是一片开阔的、铺着华贵金砖的巨大平台!雕栏玉砌,灯火通明!平台前方,便是象征着大昭至高权力的昭明殿!巍峨的殿宇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殿门紧闭,却透出无边的威压。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平台,吹散了弥漫的血腥气和冰寒。古星河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平台中央,脚下是碎裂的金砖和溅落的鲜血。身上那层毁灭的金焰已经彻底熄灭,只余下皮肤上无数道深可见骨、如同瓷器般龟裂的恐怖伤口,鲜血正从每一道裂缝中汩汩涌出,将他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血人。背后的青冥剑依旧深深插在脊柱上方,剑身黯淡无光,仿佛吸饱了主人的鲜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杂音,喷出的气息滚烫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背上的张雪柠,被他用残存的力量牢牢护住,小脸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和血珠,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龟裂染血的脸庞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燃烧殆尽的星辰,死死地锁定了昭明殿那扇紧闭的、镶嵌着巨大鎏金铆钉的沉重殿门。那目光,穿透了厚重的门板,穿透了无尽的奢华与威严,直抵那龙榻之上!
轰——!!!
昭明殿那两扇沉重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鎏金殿门,如同被无形的攻城巨锤正面轰中,猛地向内爆裂开来!无数碎裂的金箔、木屑混合着狂暴的气流,如同怒涛般席卷而入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外界的血腥冰寒形成地狱与天堂般的反差。馥郁的龙涎香气弥漫,金丝楠木的梁柱盘绕着威严的金龙。巨大的龙榻之上,锦帐半垂,大昭皇帝赵崇,只穿着一件明黄色的丝绸睡袍,衣襟半敞,露出保养得宜的胸膛。他斜倚在柔软的靠枕上,一手搂着一名仅着轻纱、媚眼如丝的美艳宠妃,另一只手正慵懒地端着一只九龙玉杯,杯中琥珀色的美酒在宫灯下荡漾着诱人的光泽。
古星河破门的巨响和那席卷而入的、带着浓重血腥与冰寒的死亡气息,瞬间打破了这靡靡暖帐的旖旎。
赵崇脸上的慵懒笑意骤然僵住。手中的九龙玉杯停在唇边,琥珀色的酒液因为手腕的僵硬而微微晃动,溅出几滴落在明黄的睡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怀中的宠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死死捂住嘴巴,惊恐万状地看向殿门方向。
殿门处,烟尘与碎屑缓缓沉降。
一个身影,如同从血池地狱最深处爬出的修罗,一步一步,踏着满地狼藉的金箔和木屑,走了进来。
古星河。
他浑身浴血,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如同龟裂的旱地,皮肉翻卷,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每一步落下,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粘稠的血脚印。他背上,用染血的粗布外袍紧紧缚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蓝衣少女,少女苍白的小脸无力地靠在他染血的颈侧。一柄样式古朴、通体玄黑的断剑,被他右手死死握着,断口处还残留着狂暴力量冲击后的灼痕和冰晶。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背负着万钧山岳。断裂的骨骼在体内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戾气息,随着他的脚步,迅速充斥了整个奢华温暖的昭明殿,将那暖香彻底驱散、冻结。
赵崇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看着那个血人一步步走近,看着他背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少女,一股寒意,比寒水狱最深处的万年玄冰更加刺骨,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慵懒和掌控一切的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洪荒凶兽盯上的、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
古星河终于走到了龙榻前十步之遥,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已足够他将断剑递到皇帝的咽喉。
他缓缓抬起头。
那张被血污和龟裂伤痕覆盖的脸庞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如同淬火的寒星,穿透了空间,死死地钉在赵崇那张写满惊惧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足以冰封灵魂的杀意,和一种审判般的冰冷。
他沾满血污的嘴唇微微翕动,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在砂石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昭明殿中:
“你的命…”
断剑抬起,那残留着冰晶与灼痕、染着他自己鲜血的剑尖,带着无边的寒意与毁灭的气息,精准无比地、轻轻点在了赵崇微微颤抖的喉结之上。
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
“…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