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哪来的小妮子,我观王大哥高风亮节、义薄云天!怎轮到得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妮子来评头论足!”
三千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
嗯?来个帮手!
王良心中一喜,循声却瞧见说话的是一位粗衣少年,看不出宗门,也无长辈在旁,他喜色稍敛。
反观褚边荷则却是气中带笑看着三千,三千说罢连忙背对着王良那伙人冲丫头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之后又一抱拳,朗声道:
“在下邻郡融川郡人士,唤作王苗,与家父途径此地,看王壮士腹背受敌,实在不能自已,特来仗义执言,说句公道话!”
好个公道话!王良美的不行了,心中暗赞:这小子能处,遇事儿他是真眼瞎啊!
“大伙看看,小兄弟都看出你落霞宗不讲道理!你陆贺飞还要胡搅蛮缠下去吗!想起师傅常教育我遇事忍让,今日却叫得我破了师训!哎!悲哉!痛哉!”王良一脸的悔不当初,看的三千都愣了一下。
“你可滚一边去吧!小子,这孙子做戏你看不出来?!别被他骗了!”陆贺飞急言提醒,一旁的褚边荷则眼眉一挑提醒他稍安勿躁,陆贺飞见状反应过来,眉头一皱,不知道这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那小姑娘开口说道:
“好,你说要仗义执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执言法?”
“诶!”三千伸出一根手指做打断状,“我现在是情难自抑,你们先往后稍一稍吧,我要先敬王大哥一杯!”说着他便大手一挥,来到桌前,抓了个新酒杯又拿起一旁酒壶,潇洒一倒酒,双手举杯至胸前,一套行云流水。
“王大哥,请!”三千话语间满是崇拜,王良也带入节奏,不由自主举杯相碰,随着清脆地“叮”的一声,二人一饮而尽。
咂了咂嘴,王良斜杯以杯底相示,这是他刚从他爹那学来的酒桌小技巧,今日正好用上了,也显得自己风雅,像个大人那般喝酒了罢。
“小兄弟,痛快,你我二人同姓也算是真有缘,只凭你今日这份胆识,我王某认你了!再过三月就是我们武威门开门收徒之时,到时一定得来!”
王良拍了拍三千的右臂,橄榄枝一抛,话里话外暗示这小子今天这件事办的漂亮些才好。
“是啊是啊!一定得来!”身后一众武威门弟子跟着附和。
众人也是一阵羡慕,这小子真是走了大运,时候挑的太对了,这青都郡周边只有三个宗门,落霞宗、崩天谷、虎威门,那避毒山庄是独立于大楚国之外的,自是不算在内。三宗以崩天谷功法最为霸道,其次便是这虎威门。这王良是虎威门三长老新收的弟子,有这层关系在,那三个月后这小子岂不是稳稳入宗。大楚国重武,寻常人家要进宗入派是祖上烧香的美事,若是能修得门内秘法,在大家眼中可不是就和活神仙一样了。
众人钦羡地想着,越看越觉得这小子都乐出花来了。
“一定一定!”,三千笑的灿烂异常,四方拱手,“哎同乐同乐!”
刚才酒楼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此刻好一派其乐融融,只差红布一围,互道恭喜恭喜了。
只是余光里瞅见一旁褚边荷渐渐失去耐性杀人样的眼神,三千立刻脸色一正,清了清嗓子:
“咳咳,诸位,咱们言归正传,”
众人回过神来,且看他如何把握命运。
“我呢,是从穷乡僻壤出来的,各位可能没听过,融川郡富明县有个叫广丙村的地方,是个小渔村,我们村事靠着捕鱼为生,生活虽然穷困,但家家长辈仍看重做人的道理,不偷不抢,风气极正。”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没头脑的自提身家做什么?
三千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如此淳良之风气,只因村中流传着一则传说,说的是多年前有位海娘娘曾在村头显过灵,着一袭浪花长袍,立下口谕,说的是:‘那些偷鸡摸狗的都是臭狗屎,心术不正,是生儿子没屁眼的愣子,我只要见着做人不厚道的,就直接拿锤头鱼给你们创死!’,海娘娘这样说着,她老人家的教导几十年都犹在耳畔,于是村中各户都为人淳厚老实。”
王良从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听着,到后来越听越感觉不对劲,这话里话外分明在骂自己啊?他眉头逐渐拧巴起来,表情纠结不知道这小子在搞什么,与此同时身后师弟们也开始窸窸窣窣,而最主要的,自己的胸口没有来一阵火热,不,不是心火堵的,是真的有东西很热,吗的,是什么,王良刚欲伸手去挠一挠,忽然一道霞芒就从自己衣襟中喷薄而出,犹如宝物开匣般点亮了听云楼的三层。
“落霞玉!”陆贺飞一脸惊喜。
众人一片哗然,这下有的看了,这不等于当街拉了泡发光的屎。
褚边荷惊讶地看向三千,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一切都和三千有关。
但三千仿佛没注意到变故般还在念叨着海娘娘。
“回想起海娘娘的谆谆教导,我不由得与王大哥这般英雄人物......”三千转头就瞅见胸口冒着霞光的王良,似是刚反应过来般讶异到:
“王大哥,你这是?”
到这时王良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这小子摆了一道,狠毒的盯了三千一眼,急忙运气欲要压制住这枚狗屁玉佩,但这玉似有一层坚不可摧的膜,无论如何努力,气息都无法侵入丝毫。
“王大哥?你,你还好吧?”三千被吓到了般一步步关切地上前问候,同时左手在袖中并指虚压,随着他的靠近,王良明显感觉到胸口那玉佩越来越热,已经到要烧焦衣服的地步了。
这小子真是邪门得紧,王良紧紧盯着三千,又见余光中众人议论纷纷,眼瞅着场面急转直下,王良恨意更盛,今日沦为众矢之的,定是这兔崽子从中搞怪。想到这他一腔怒火憋在心头,内火外火两重天,感受到短时间是无法压制玉佩,他便心一横,忽的收回探视玉佩的气息,集全力凝于右拳,欲要来一发虎啸拳打断这王苗几根肋骨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三千眼神一眯,感应到这王良要收回玉佩上的气,还未待其有下一步动作,他袖中虚按的手便猛然握拳,这一刹“砰!”的一声,王良胸口衣物猛然炸开,那玉佩如炮弹般直直向三千冲来,三千眼疾手快稳稳接住,但这反冲之力却将王良直接轰到墙上再摔到地上,此刻他半跪捂着胸口一腔闷血差点没喷出来。
“师兄!”虎威门众人急忙上前扶起王良。
“我的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三楼的听云楼老板干搓着手不敢上前。
三千拿着手中的落霞玉,此前虽然能感应到,此刻才算见到真身,与褚边荷和自己的同心圆结构不同,这一块却是菱形,青玉色中间有块方形的镂空祥云刻雕。
陆贺飞见状赶忙上前来,但他一时唯唯诺诺不知作何言语,他虽不知落霞玉为何突然绽放霞光又突然爆炸,但也知确是这王苗的帮忙才有了玉的失而复得,稍前自己还叫人家小子不要插手,此刻以他的性格实在不知如何再开口直接索要玉佩。褚边荷也跑了过来,满眼星光的看着三千,三千则是无可奈何的苦笑,比了比玉询问丫头要不要细看一下。褚边荷会意向旁边急不可耐的陆贺飞探探头,示意三千赶快把玉还给人家吧!
“陆大哥,给。”三千将落霞玉递给身旁的陆贺飞,陆贺飞感激地看着三千,接过玉,一改之前快言快语,憋了半天才说道:“那个,小兄弟,大恩不言谢,我这人嘴巴比较快,之前说话多有得罪了,以后有能出力的地方,一定还了今日恩情。”说罢一抱拳,三千也赶忙抱拳回礼。
“陆大哥言重了,要说感谢,我实在有些惭愧,要不是身边这位,我可能也就旁观看戏了,只因师训甚严,叮嘱勿要旁生事端,希望陆大哥不要责怪我才好。”三千示意了下身边的丫头,大大咧咧的褚边荷难得腼腆地笑了笑。
“诶!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帮了大忙,我陆贺飞只认这个。”陆贺飞摆摆手,将落霞玉贴身收好。
“可要好好保存,别再被人偷走了!”褚边荷一旁提醒道。
“今日是陆某不小心,让姑娘见笑了。”陆贺飞不好意思咧咧嘴:“哦对了,冒昧问一下,二位都是融川郡人士?”
“咳咳,这个......”三千和褚边荷对视一眼,他哪里去过什么融川郡,都是耳濡目染来的地名。
“对啊,这是我师哥哩。”褚边荷挽住三千的手臂,俏生生地说。
“哦哦那就好,是这样,我此行正好前往融川郡,所以想向你们打听个人。”
陆贺飞虽能凭借玉佩感应六师伯方位,可一定范围内才能生效,融川郡实在太大,于是便想要碰碰运气,反正六师伯好认,说不准这二位就巧了见过呢。
三千心里咯噔一下,完蛋,这聊下去要崩了。
“这个,实不相瞒,其实我自小离家,这方面,还是师妹比较熟悉,是吧?师妹?”
褚边荷洋溢的笑容突然僵硬,歪头瞪大眼睛瞅着三千,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
“咳咳咳!”
好在此刻一阵咳嗽声传来,是那王良总算吧淤血压了下去在搀扶下站了起来,此刻他胸前焦黑一片,头发散乱,面庞狼狈不堪,黑袍上的虎头更是炸的四分五裂,他恶狠狠盯着三千一行人,咬牙切齿:“好,好,王苗。”
陆贺飞立马将二人拦在身后。
“王良,有什么事冲我来,今天你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别在这狗叫了,这么喜欢丢你们整个宗门的脸呢!”
这句话果然有效,王良刚刚压下的淤血似是有回涌的征兆,回想起今日先是被抓包,再被这毛小子一击打退,传回师门他王良就不用见人了。一念至此他阴狠一笑,以气运檀中、玉枕、天目,又往复玉枕、气海......随着气息流转,王良双臂上一抹紫焰升腾而起,沿着肌肉纹理狰狞地燃烧起来,这是虎威门内门弟子所修的《行渊诀》初章功法,覆渊虎之力于身,大成者摧金断石头易如反掌。
随着紫焰焦躁不安,就在他要失去理智要下死手的时候,忽的,空气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扫了过来,所有人都感应到了,像是一张透明的巨网轻轻筛过,整个听云楼瞬间安静下来,在这种奇异的氛围中,每个人都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像是躲在杂草中却被扒出来的虫豸一般,生死已不由自己。
秉穹大能,青都郡王,周铄。
此域也唯有他可这样做,这是一种警告,不需要言语,谁稍有异动,后果可想而知。众人噤若寒蝉,仿佛空气中织满了夺命的丝线,动作一大,便要身首异处。陆贺飞僵立当场,王良回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血都要凉一半了,三千则将褚边荷紧紧护在身后,警惕地向半空寻视。
而褚边荷神色如常,只是她未注意到,在这一刻,她发髻上那枚悬着三枚竹剑的簪子,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唯有在这听云楼四层喝酒的一位布衣老者,停下轻叩桌面的手,若有所感的向着东北方向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青都郡王府正殿内,一位身着黑红蟒袍的中年人缓缓睁开眼睛,精眉铄目,随着他的苏醒,整片天地仿佛也活过来一般。
“【三才剑】?”
他自言自语,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理当如此,随着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重新闭上了那双似是渊井一般的眸子。
听云楼内,这扼喉般的感觉也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过了好一阵,店内众人才缓过劲来,渐渐有所动作,但相比于原先明显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王良一改之前的亢奋,沉默着领着师弟们下楼付清了账单,全程看都未看三千一眼。
三千与陆贺飞对视一眼,经此一事,二人也没有了闲聊的兴致,结账下楼之后,陆贺飞一行人便先行告别而去。
三千则留在柜台等了一会,等着拿那褚边荷不忘要求打包带走的云来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