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刚才的事似乎只局限在了听云楼,旁处不受影响。
三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没有来觉得有些担心,这次好像惊动了什么大人物,想起师父的嘱托,他希望不要耽误师父什么事情才好。
褚边荷则叽叽喳喳兴致不减。
“喂喂,告诉我嘛,你是怎么做到的,让那块玉发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玉在哪里了,还能让它爆炸,你咋啥都会呢臭三千!”
三千甩甩脑袋,暂且压下心中的忧虑。
“好啦好啦,不是我做到的,是靠你给我的那块玉!”
“是吗?真的?”
“你想啊,既然是同个宗门出来的玉佩,那彼此之间肯定会有什么感应才合理对不对?于是那时我就尝试着输入一点真气进去,果然,立马能感觉到王良胸口的那一块在回应我,我估计当时陆大哥也感应到了,就在陆大哥要上前搜那时候,你应该也能感应到。”
褚边荷却茫然摇摇头。
“诶,奇怪,不应该啊,你也有一瓣落霞玉呢,怎么感应不到呢?”三千嘀咕着。
“哎呀,后面后面,发光,爆炸呢?”
“后来陆大哥打输了不是,然后我本想算了,忙也帮了,但转眼你直接就冲上去了你知道么?直接就冲上去了!”三千咬牙切齿,“你啊,这我得说说你,师父叮嘱我下山要老老实实,结果你出风头把我也搭进去了。”
褚边荷吐吐舌头。
“谁叫那大傻个骂人家龟壳来着。”
“不管龟不龟壳,记住下次一定要看我眼色行动!“
“知道啦!”自知理亏,褚边荷乖巧答应,“那,那你接着说嘛!”
“再后来不是要帮忙了吗,其实这块玉你送我之后我有好好研究,我发现随着输入真气强度不一它发光发热,于是我就想着要真气联接到这块玉才好,那就需要一个媒介,就是那个傻大个,我得和他有肢体接触,真气才能悄无声息顺着他的经络连接到那枚落霞玉。我本来还愁怎么和他接触,想着要不假装喝醉了故意倒向他,结果没想到他直接拍我的肩膀,那就不用麻烦了,有了媒介就好操控落霞玉了,最后事情败露,我看到他又想出阴招,我就把压缩在玉上的真气全部爆开,我看他身强体状的,本想留个教训,没想这么不禁打,直接飞出去了。”三千无奈摊摊手。
“咯咯咯咯!”
“你笑啥?看人家倒霉这么开心呢?”
“不是啦,看你解释的这么认真,就是想笑!”
三千白了白眼,还以为是真好奇呢,搞半天是来打趣我的。
“我想起来你还说你是广丙村王苗,咯咯咯咯,这合在一起不就是病猫吗,你还说的好像真的一样骗人家,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你听出来啦?那也是没办法嘛,谁叫你先这么说的。哦不对!哪个教你这么说的!当时你说完我都吓死了,我要不在,他们真会揍你的!”
“嘿嘿嘿~”褚边荷回想起来当时这么彪悍,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有你嘛!”
“我也不顶用啊,总有我处理不了的时候,这次幸好是落霞玉,下次再有什么你出风头,咱们吃了亏,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跟师父还有你父亲交代!”
“好嘛好嘛,下次听你的!”
褚边荷做出保证,三千斜了她一眼,“信你才怪。”他嘟囔道。
“嘿嘿嘿,诶,你说他们不会真的去广丙村打听吧,咯咯咯。”
“谁知道呢。”
......
言谈话语间,一座高大的石雕牌坊映入眼帘,二人来到了目的地,面前六根立柱,其上匾额书“共济街”。
共济街是百年前舟山河洪水时,此地发放救灾物资的地方,各家缺少什么以物易物也来此地,起先的门脸就两根竹竿撑着布条,上写“同舟共济”,后经发展,摊贩聚集,此地又承载了一代人的深刻记忆,便渐渐变成了如今这一条繁华的坊市。
坊市内人头攒动,纵深的街道内远远可见各种各类鸟兽鱼虫、古玩珍品,宝器武具、丹方秘籍更是一应俱全,也甭管假的真的,这说好听点叫琳琅满目,可说难听点就是鱼龙混杂了。这也是没办法,形形色色人一多,难免会混乱,但也更有点烟火味儿不是。
哦,忘了说,要是您想走高端路线,要踩着白玉的地砖免的污了您的尊靴,再有个妙龄导购陪同什么的,那好说,再往前再走五个路口,【天宝阁】的门是朝南开的,一共八层,雕梁画柱,金碧辉煌,大楚国各境也都有分阁,那是高端消费的地方。
但此刻三千拉着褚边荷的手,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向那家收购翠脊虫的摊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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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啊,陈年的雪参,滋补养颜,延年益寿,就从霜华山刚挖下来的,啥?霜华山不是沧晏国的么,对啊,这不远万里给您送来了,十两银子您拿走!”
“崩天谷从不外传的秘籍!《崩天摧魂掌》,一掌断骨两掌殒命,我侄子刚从崩天谷抄录的,一百五十个铜板赠给有缘人!哪?哪有崩天谷的人!卧槽!”
“九天玄铁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迫于生计不得忍痛割爱,百年前那场星象异变,我太姥爷就从家后面的湖里面捞上来这么块宝贝,嘿!削铁如泥啊,五两黄金啊,白送白送!”
......
“收翠脊虫啊,翠脊虫!”
苏文满在这热火朝天的吆喝里显得不怎么有竞争力,没办法,小时候就嘴笨,还有点轻微的龅牙,导致一直不怎么喜欢开口,要不是迫于生计,他也不想干这费舌根子的活。
隔壁那个卖祖上宝剑的,就他瞧见的就卖出去六把了,还没卖完,吗的他到底有几个太姥爷?自己一年累死累活都够呛挣五两黄金,这孙子真敢要价,也还有蠢脑子敢买,这世道这么多人傻钱多的。
苏文满有些百无聊赖,他是做收购药材生意的,靠着价格低廉与几个药铺间也建立了稳定的渠道,只是当季药材各不相同,一年忙前忙后排的满满当当,所以年近四十了也尚未娶亲婚配,唯有回春楼的翠儿是他的知心人,每次旺季忙完,余钱也都消遣在了女人肚皮上。
眼下正是收翠脊虫的时节,他喊着翠脊虫的吆喝,心里也联系想着她那翠儿,想着正好也临近她的生日,等这庙会一结束,晚上应该去她那云雨一番。
之前他还想过为其赎身,只是五十两黄金的价格,他近几年也只是攒下了十两不到,要不待会问问那孙子他太姥爷在哪个湖里搞的剑,自己也去弄几把得了。
风把摊位上的桌布一角给扬了起来,苏文满伸手捋平,张口又喊了几句:
“翠脊虫!收翠脊虫!”
“老板,收虫子吗?”
苏文满闻声抬眼一瞧,一对俊俏的少年,男的俊朗利落,女的灵动可爱,还俏皮的束着两枚竹簪。女孩这一身锦缎料子怕是不便宜,相比男孩衣着倒是有些像仆从了,但此女孩站在身后,看着还是男孩主事。
“收,小兄弟,有多少?”
“八十七个,还是十二枚铜板一个吗?”三千将腰间的袋子递过去。
八十七个啊,好少的量,看来是哪个山户家的孩子出来挣点零钱,这么少的量压压价吧。
苏文满边打开递过来的布袋,边回着:
“哎呀,小兄弟,您这量太少了,得......”
才说一半他就呆住了,因为打开袋子里的翠脊虫,各个背部都有一条白玉色的线!等一下等一下,玉色的线?苏文满现在脑袋有点晕,我想想我想想,吗的这是玉脊虫?玉脊虫啊!他想起业内流传的一句话——“十文翠一两墨,一条白玉黄金做”,说的就是这玉脊虫。
普通翠脊虫往往十几文铜板的市价,常用于磨粉制药,其上是沧晏国产的【墨脊虫】,研制的墨粉,色泽凝实,是文人墨客追捧之物,每只要一两白银,最后便是这玉脊虫,据说对那修气之人都大有裨益,和黄金一样的价格,和普通翠脊虫足足差价千倍有余!这小子还说有八十多只!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看布袋里的玉脊虫,又看看三千。
三千被他这么一盯却有些紧张,心道莫不是虫子品种不对,别不收了吧。
“要不,十文也行,这还都是活的,保证新鲜。”三千试探着做出让步,身后的褚边荷也紧张的攥着三千的衣袖。
“老板,好不好?”
等一下等一下,现在不该是你们求我的时候好不好。苏文满迅速将袋口攥上,紧张的左右戒备了一眼,冲三千与褚边荷摆摆手,他可不想这等买卖叫别人瞅了去,闷声发财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来来,二位,咱们后边聊。”
三千警惕的立住脚步,苏文满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马上宽慰。
“小兄弟勿要担心,只是库房在后面,这里也人多眼杂,咱们寻个僻静点的地方,好说几句话,再者这里可是青都郡内,二位哪会有什么危险!”
因着急把虫子卖了,三千便半信半疑跟着拐进了后面的巷口,期间一直护着褚边荷半个身位。
苏文满哪关注这些细节,一进巷口,他便迫不及待道:
“小的斗胆问一句,二位可是什么宗门子弟?”
“我们....我们是融川郡来的,普通人家,不是什么宗门子弟。”为少生事端,三千还是决定套用王苗的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那敢问这虫子,是你们从哪抓的?”
“就在我家后山。”
后山?莫不是真叫着两个土娃子走了大运,随便抓就抓了玉脊虫!
“咳咳,那您家住?”
“这个,你到底还买不买,不买我们走了。”三千有些狐疑。
“买买,我全要了!只是确保一下货源安不安全,毕竟是给药铺上货的,二位勿怪二位勿怪!”
苏文满还想套出在哪抓的这玉脊虫,自己也去岂不是这辈子衣食无忧了,不过也无妨,等稍后自己跟在这两个娃子后面,自然能知道家住哪里了,到时候帮翠儿赎身岂不是易如反掌,啊不,现在就易如反掌了!再之后路口那间铺子自己也看了许久,还有......
苏文满喜不自胜,装模作样看了一会,讲价难得大方些。
“这虫子质地极好,我再给二位添一点,算您十五文一个,八十七,我也不数了,就按小哥儿你说的算,我看看,八十七,好,总共一千三百零五文,给您划个整,来,您拿好!”
苏文满颠着碎银递过去,三千欣喜接过,没想到老板这么实在,还给涨价哩!褚边荷也激动地拽着三千的袖管,二人几天的努力终于得到了一笔可观的回报。
说起来俩人终究还是孩子心性,涉世未深,未咂摸出其中的端倪,一心只想着接下来师父的药可算有了着落,便什么都不去多想了。
“那老板,多谢了,您先忙。”
三千不愿久待,说着就要退出胡同,被老板一把拦住。
“诶诶,小哥儿,以后再有这种虫子,您全拿我这来,多少我都收了!”苏文满堆着笑意,映衬着龅牙也神采飞扬起来。
“一定一定。”三千打着哈哈,心想也就这次着急用钱,哪还有下次,可不干这磨人的差事了,另外这老板笑起来可真像个兔子啊。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苏文满只想仰天长啸,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可算是开眼了,属于我苏文满的福气可是等来了!
他匆匆收拾起家当,今天赶紧提早收摊,还要抓紧跟着那两个娃子看看去了哪里,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全指望他们了!
苏文满带着一种难言的兴奋,手上动作越来越利落。
但他只知玉脊虫对修气者大有裨益,所以卖的贵些,却不知产自哪里,不知为何有价无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知自己肉体凡胎,命若蛆虫。
他只知道要和翠儿过上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