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英仙座流星雨的预报信息在聊天群里亮着。ZHR150+的数字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像一颗突然闯入视界的流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上的星形手链——那是十年前第一次观测英仙座流星雨时，顾棱炎送给她的。
「去看星雨吗？」林佳怡发在群里的消息跳出来，后面跟着一连串夸张的表情符号。
云曦的呼吸微微停滞。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顾棱炎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一篇关于光污染对天文观测影响的文章，她当时只回了个敷衍的“已阅“。
手机又震动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是顾棱炎直接发在群里的消息：「凤凰山观星点，海拔812米，光污染等级2级」，后面附带着专业的气象云图和地形分析。云曦盯着那个熟悉的星空头像，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以前，他们四个挤在天文社狭小的里。
她慢慢打字：「几点集合？」手指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几秒才按下去。
「凌晨1点山脚停车场」林逸轩回复得出奇地快，「我带望远镜」
群聊突然安静下来。云曦看着屏幕上四个并列的头像——林佳怡的卡通火箭，林逸轩的黑色剪影，顾棱炎的星空，还有她自己的月亮图案。十年前他们在天文台值班室挤在一起吃泡面的画面突然闯入脑海，那时林佳怡总喜欢把泡面汤洒在顾棱炎的笔记本上，而林逸轩则会默默递上纸巾。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私聊。顾棱炎的消息：「林佳怡说你买了新赤道仪」
云曦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林佳怡这个大嘴巴！她咬着嘴唇，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十秒才回复：「嗯，但不会用」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个提示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最后只跳出简短的三个字：「我教你」
云曦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放下手机，走到衣柜前，从最底层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登山包。背包侧袋里，那个蓝色的头灯居然还有电。当她按下开关，蓝光亮起的瞬间，灯罩内侧一行荧光字迹清晰可见——“小心断崖“。那是2015年野营时顾棱炎偷偷写上去的，当时她还抱怨他把她的装备弄脏了。
“真是幼稚。“云曦轻声说，却小心翼翼地把头灯放进了背包。
晚上，林佳怡的电话来得突然。“云曦，下楼！我们在你家楼下等你，开车去！“
云曦匆匆抓起背包冲下楼，看到林佳怡正坐在一辆SUV的后备箱上，用牙齿撕开一包零食的包装——还是和以前时一样的习惯。
“接着！“林佳怡头也不抬地说，把一包蓝莓味能量棒扔过来，“顾棱炎买的，过期别怪我。“
云曦接住能量棒，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这个牌子，这个口味，只有顾棱炎记得她最喜欢。不远处，林逸轩正在调整背包肩带，看到她时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眼睛依然温和，却多了几分疲惫。
“顾棱炎呢？“林佳怡嚼着饼干问，碎屑掉在她的黑色卫衣上。
“在检查路线。“林逸轩指了指停车场边缘。月光下，顾棱炎的身影挺拔如松，登山杖点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他转身时，云曦看到他脖子上挂着那枚褪色的星形哨——那是天文社第一次外出观测时她送的。
“走吧。“顾棱炎走近时说，目光扫过云曦的装备，在她腰间的安全扣上停留了一秒，“绳结系反了。“
云曦低头查看，耳根微微发热。以前时每次野外考察，顾棱炎都会检查她的装备，每次都能找出问题。五年过去，这个习惯居然还在。
山道像一条银灰色的蛇蜿蜒进黑暗。林佳怡打头阵，哼着走调的天文社社歌，歌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云曦走在第二位，身后是顾棱炎沉稳的脚步声。夜风送来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却又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当心青苔。“顾棱炎突然伸手扶住云曦手肘。他的掌心有登山绳磨出的茧，温度却比记忆中的少年要高。云曦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他右腕上多了一道疤，形状像猎户座的腰带——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观测时，他为保护设备摔倒留下的。
林逸轩殿后，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在过独木桥时，他突然快步上前替云曦扛起三脚架。“太重了，“他嘟囔着，“和你那年一样不会分配负重。“云曦想反驳，却发现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总是高估自己的体力。
半山腰的休息平台积着未化的雪。林佳怡翻出保温壶倒热可可，故意失手打翻在顾棱炎背包上——和十年前在天文台打翻咖啡如出一辙。
“你还是老样子。“顾棱炎叹气，却接过杯子先递给了云曦。热气氤氲中，云曦看到他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晶，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眼角的细纹比去年明显了，但眼神依然清澈如星空。
最后的冲顶路段陡峭得需要绳索。顾棱炎先上去固定保护锁，垂下的绳索上打着他们天文社特殊的“十字星“结。当云曦抓住绳子时，摸到某个绳结处有凹凸感——借着月光，她看清那是被刻上去的四个小写字母：yx、lx、jy、lx。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母，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山顶的风裹挟着松针的气息扑面而来。银河像被揉碎的钻石从天鹅座洒落到地平线。林逸轩架望远镜的手在发抖，星座贴纸在寒风中哗哗作响。
“找到了！“林佳怡突然大喊。镜筒指向的夜空里，英仙座流星正以每分钟二十余颗的频率坠落。有一颗特别亮的火流星划过时，顾棱炎轻声说：“和十年前预报的一样。“
云曦的心脏猛地收紧。十年前那次观测，他们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错过了流星雨极大值。那天晚上，顾棱炎在帐篷里对她说：“下次，我们不会再错过了。“但后来，他们却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彼此。
她从背包里取出那个珍藏了五年的蓝色礼盒。按下开关的瞬间，投影仪在地面投射出他们当年手绘的星图，与真实星空完美重合。林佳怡突然哭了起来，泪水在星光下闪闪发亮。
“给。“林逸轩递给云曦一包纸巾，包装上印着蓝莓图案。
当第一缕晨光染白东方的云层时，四个人的剪影在山巅拉得很长。收拾装备时，顾棱炎悄悄将一张照片塞进云曦的背包——那是昨晚他拍的：三个低头调试望远镜的身影，背后是璀璨银河。照片背面写着：“这次不会错过流星，也不会错过你。“
下山路上，云曦故意落在最后。她打开手机，给顾棱炎发了条消息：「赤道仪的教学，什么时候开始？」
前方，顾棱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晨光中，他的笑容比十年前更加沉稳，却依然带着少年时的温度。“随时，“他说，“只要你准备好了。“
云曦点点头，快步跟上队伍。山脚下，新的一天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