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已经在前厅坐等了一会儿，原本阴沉的脸在看见姜仪进来的那一瞬间，陡然变得悲伤起来。
“小五，看见你还活着，舅父就安心多了。”
“舅父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姜仪在他对面坐下。
“不过，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定国公神情悲怆道。
“那日你在承庆殿说，乌鸦回来索命，不久你母后就心悸而死，我是越想越后怕。可是防不胜防，你二表哥昨夜也死的不明不白。”
定国公边说着，又挤出两滴眼泪。与此同时，还不忘瞥向姜仪，仔细观察她神情变化。
姜仪暗道了一句：老东西，还挺会演。
转瞬，她便也挤出两滴泪来：“表哥的死我亦深感不幸。可是，这几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京都有邪祟作乱呐。”定国公一声长叹。
“当真？”姜仪惊诧道。
“上官家接连遭遇不幸，若不是邪祟作乱，那就是有人想对上官氏一族不利。”
“舅父多虑了，不做亏心事，便不怕鬼敲门。”
定国公闻言，面不改色心不跳，把准备好的一只匣子递给姜仪。
“凡事还是多长两个心眼。小五，这里面的东西可驱邪，你拿着。”
他打开了那只匣子，里面是一把桃木剑，剑柄上还刻着镇魂咒。
“多谢舅父好意。”姜仪回身吩咐，“子衿，帮我把它收起来吧。”
“小五，这东西还是随身带着为好。”定国公出声阻拦，又看似不经意地瞥了姜仪一眼。
“也好，那就听舅父的。”
姜仪的目光在定国公身上停留片刻，转而看向那把桃木剑，伸手将之从木匣中拿了出来。
定国公全程盯着，看姜仪将桃木剑拿在手里打量，神色微变。
“舅父还有别的事吗？”姜仪把桃木剑放下。
定国公正了正神色，躬身道：“没了，殿下多保重。”
定国公走后，子衿走到姜仪身侧，小声道：“这定国公身上有妖气。”
“他不是人？”
“是人是妖，暂且瞧不出来。不过，你得小心了。”子衿看向那柄桃木剑。
“这柄桃木剑可斩鬼神，一般道行的道士做不出这么厉害的剑。定国公背后还藏着一个狠角色。”
“岑道人。”
姜仪已然猜到是谁，她冷哼一声，将桃木剑丢回匣子里。
“本宫无所畏惧。”
她着看向子衿，指了指桃木剑：“把它扔了吧。”
“别，万一以后能派上用场呢。”子衿拦下来。
“那就送你了。”
子衿满心欢喜地收了桃木剑，压低了声音又道：“多亏了这几日萧府大乱，萧夫人派人传信说，那本账本已经找到了。
只是，上面记载的与国公府的银钱往来并不多，倒是记了不少萧祁贪污的银两。”
姜仪一点头，得意地抿唇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中。
“先办了萧祁，让悬镜司去抄家。”
……
悬镜司的地牢里，萧祁心如死灰。
他知道，但凡进了这里，就再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
姜仪吩咐了所有暗卫在外候着，只带子衿去了地牢。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长公主还想审什么？”萧祁抬眼看过去，眼前这位殿下哪里像是十七岁的年纪。
她目光清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压迫感，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这样子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宁远侯。
“本宫想问的，并非是你贪污受贿之事。而是九年前，你帮定国公杀害宁远侯满门一事。”
萧祁闻言，倏地抬眼。压在心底里多年的事终于被人说穿，他竟有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他坦然一笑：“不错，侯府那把火的确是我放的。但此事皆是我一人谋划，一人所为。”
“你以为你把所有的罪名揽下来，就能让定国公心软放过萧璟？”姜仪眸光一凛，戳穿他的心思。
“萧璟他已经死了。”
“休想诓我。”萧祁情绪激动起来。
“定国公行事心狠手辣，何况萧璟杀了他儿子，他怎会轻易放过？”
她不会告诉萧祁，在她来之前，她已去过刑部大牢。是萧妍亲手杀了他，这窝囊废死的时候还尿了裤子。
“萧祁，你好好想想吧，是你一人死，还是死之前再拉个垫背的？”
“长公主如此针对定国公，是因为也想夺权吗？”萧祁垂眸想了半天，突然问道。
“随你怎么想。”姜仪并不想跟他多废话。
“我劝殿下不要做第二个宁远侯。”萧祁突然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权力看得那么重要。”姜仪沉下脸。
“也是，那时他已经几近权力的顶峰，甚至高傲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结果如何？还不是死在定国公的手里。”
“一派胡言。”
她不允许旁人诋毁外祖父，外祖父一向谦逊，刚正不阿。
“我胡说？”萧祁眼里透出不屑。
“当年我出事，跪在他门前求了三天，一直到额头磕破，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我知道他一直嫌我官卑职小，丢了他的脸。也知他嫌我是个落魄公子，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我与夫人这门婚事。可也不用把我往死里逼！”
“呵，内心肮脏之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话已至此，姜仪不想再听他多说什么了。
“子衿，都记下来了？”
“都记下了。”
“好。”姜仪眼眸中迸出寒意，她起身来到萧祁跟前。
幽暗之中，萧祁看着这双眼，心底生出恐惧。
“长公主，悬镜司尚未完全定我的罪，你现在杀我，不合章程……”
“本宫才不管什么章程不章程的。”
姜仪冷眼看着他，抬手在他眼前轻轻一拂。随后对着身后道：“这人交给你了。”
下一刻，萧祁的眼里布满惊惧。
“阿妍？！”他吓得往后缩到角落里，“你，你不是死了吗？”
萧妍脸上满是血色，笑起来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爹，我变成这样，都是被你害的。”
“我让你嫁给上官昭，日后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难道不好吗？”萧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只不过是你讨好定国公的工具罢了。”萧妍戳穿他。
“你们一个个都反过头来怪我，谁知道我的难处。”
“你恶事做尽！”萧妍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你为了保命，不惜与奸臣为伍，害死外祖父。赵姨娘枕头风一吹，你就把大哥三哥都赶出京都。
我大哥死了之后，我娘天天在屋里哭，可你对她连一丝一毫的关心都没有。”
萧妍说着说着，突然哭了。
“也对，裴家倒了，我娘对你来说毫无利用价值，自然被你弃如敝履。”
萧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还好，苍天有眼，你的报应来了，你去地府向他们谢罪吧！”
她说着便扑向萧祁。
地牢里传来阵阵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