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云锦织天缠魂丝绣针引魄渡幽冥
黎明前的雾气还裹挟着露水的凉意,《千秋遗韵簿》突然剧烈震颤。“云锦织天,绣魂渡厄“八个金字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表面渗出粘稠的金液。
金液滴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凝结成泛着幽蓝光泽的银丝,如同贪婪的毒蛇,顺着众人脚踝蜿蜒而上,所过之处皮肤泛起细密的冰纹。
林绣娘腕间家传的银镯突然发出尖锐蜂鸣,镯面錾刻的并蒂莲纹渗出暗红液体。那液体如同有生命般,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攀爬,在小臂上勾勒出云锦特有的妆花图案。灼烧般的剧痛让她瞳孔骤缩,却依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倔强的冷笑:“想用疼痛让我退缩?做梦!“她猛地甩动手腕,银镯与银丝相撞,溅起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艳丽的弧线。
“是南京云锦的'织魂天衣阵'!“苏砚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他死死攥着古籍的手青筋暴起,泛黄纸页间飘落出半幅残破织锦。边缘绣着的十二章纹正在诡异地蠕动,原本象征祥瑞的日月星辰,此刻扭曲成狰狞的鬼脸,空洞的眼窝中渗出黑色粘液。“明末战乱时,三百绣娘被丝线绞杀,怨气与织锦融为一体,形成了这个吞噬生魂的魔阵...“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巨大的青铜织机破土而出,齿轮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无数指甲在刮擦金属。
青铜梭子如离弦之箭穿梭,吐出的银丝在空中交织,瞬间将众人困在蛛网般的牢笼中。
银丝越收越紧,在众人皮肤上勒出深红的血痕。
谢云笺的抄纸帘刚触碰到银丝,便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细密的银线如同贪婪的水蛭,顺着竹丝缝隙钻入,在帘面上迅速织出一张扭曲的鬼脸。鬼脸空洞的眼窝中,两颗丝线凝成的珠子死死盯着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然的笑意。她咬牙将抄纸帘浸入裴九针调配的艾草汁液,挥出时却只燃起几缕青烟。
艾草的清香与丝线腐臭碰撞,炸开诡异的紫色火花,灼得她脸颊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踏着流转的云锦而来。
白发老者手持缩小版的大花楼木织机模型,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云纹,转瞬即逝。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浑浊的双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是织无憾,云锦织造传人。“他的声音沙哑却沉稳,手指轻抚织机模型,木质表面浮现出古老的榫卯结构,“此阵以怨念为经,怨气为纬,唯有织就承载正气的天衣,方能破局。“
年轻女子怀抱缂丝团扇,扇面上的双面异色绣随着动作变换图案。正面是雍容华贵的牡丹,反面却是一张泪流满面的女子脸庞。她轻挥团扇,扇骨间滑落出闪烁着微光的金丝:“绣长歌,刺绣修复传人。找到阵眼的'血纬金线',才能斩断这百年的怨气。“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阮玉弦拨动琵琶,第一个音符刚响起,银丝瞬间化作无数绣娘虚影。
她们披散着长发,发丝间缠绕着断裂的丝线,破旧的襦裙上沾满血污。手中的绣针泛着幽蓝寒光,嘴里哼唱着跑调的江南小调,声音忽高忽低,充满哀怨与愤怒。
裴九针银针疾射而出,却被绣娘用丝线轻松挡下。银针坠地的瞬间,表面爬满锈迹。她侧身闪避时,一缕青丝被绣针勾住,生生扯下,疼得她闷哼一声,却迅速从药箱中掏出解毒草药,动作利落而冷静。
江问鱼奋力敲击渔鼓,鼓点如惊雷般炸响。空中的织锦残片闻声而动,自动拼接成巨大的龙袍虚影。龙爪上镶嵌的珍珠散发着诡异绿光,挥爪间带起腥风,风中夹杂着绣线断裂的声音。
温若蘅墨斗飞卷,试图勾勒丝线轨迹,却见墨线刚触及龙袍便被染成血色,反而缠绕向自己。她脖颈被勒出红痕,眼镜歪斜,却依然紧盯着龙袍下摆的暗纹:“是失传的'璇玑织法'!这些丝线的经纬走向...暗藏阵眼!“
谢云笺的抄纸帘突然吸附起地面的银丝残屑。她眼神一亮,想起父亲的教导“纸可融万物之形“,立即将抄纸帘浸入织无憾提供的特殊染液。染液呈琥珀色,散发着松脂与草药混合的香气。纸张顿时泛起云锦特有的七彩光晕,将银丝炼化成纯净的丝线。
“用这些重织天衣!“她大喊道,话音未落,一团带着倒刺的丝线突然射来。她侧身翻滚避开,发丝被削断几缕,落在地上瞬间化作灰烬。
沈木刻掏出刻刀,在染液浸泡过的丝线上雕刻镇魔符文。刻刀与丝线碰撞,迸发出金色火花。他的虎口震得麻木,鲜血顺着刻刀滴落,却浑然不觉,眼神专注而坚定:“当年师傅说'刻纹如刻心',今日便刻出驱散黑暗的光明!“每一刀落下,都带着他对木雕技艺的热爱,对邪祟的愤怒。
柳织云指尖翻飞,将刻好的丝线织成天衣雏形。她的手指被丝线割得满是伤口,鲜血滴在织物上,却化作一朵朵鲜艳的牡丹。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银线在她手中穿梭如飞:“我绝不让这些承载着先辈心血的技艺,被邪祟玷污!“
苏砚秋在古籍中疯狂翻找,终于发现关键记载:“需以传承者的记忆为梭,信念为线,方能织就破魔天衣。“
他话音刚落,林绣娘毫不犹豫地再次割破指尖,将对刺绣的热爱、对传承的责任,连同记忆中母亲在绣房教导的场景,一并融入丝线。顾刀娘则将多年来战斗的意志,对守护的执着,注入每一道针脚。
此时,黑雾中浮现出巨大的织锦魔像。
它身披由生魂织就的黑袍,面容由无数绣娘的脸拼接而成。有的脸上挂满泪水,有的扭曲着露出怨恨,有的空洞无神。魔像张开血盆大口,喷出带着绣花针的黑雾,黑雾中传来凄厉的哭喊声,让人不寒而栗。洛清商强忍恐惧,颤抖着唱起古老的织锦歌谣,她的声音虽小,却饱含着悲悯与坚定,水袖随着歌声缓缓舞动。
织无憾和绣长歌对视一眼,同时出手。织无憾操纵大花楼木织机模型,织出金色的经线,每一根都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绣长歌挥动金丝,穿梭成纬线,金丝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两人齐声大喝:“起!“
谢云笺抛出织好的天衣,裴九针银针如流星般飞出,固定天衣四角。温若蘅墨线如灵蛇舞动,勾勒出防护结界。苏砚秋将符咒拓印在天衣上,他的手掌被朱砂烫得满是水泡,却咬牙坚持。阮玉弦一曲《凤求凰》激昂奏响,琵琶弦音化作金色凤凰虚影,冲向魔像。江问鱼渔鼓敲击出振奋人心的节奏,鼓点如战鼓,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在众人合力下,天衣缓缓包裹住魔像,光芒越来越盛。魔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随着光芒大放,魔像渐渐消散,无数透明的魂魄从中飘出。她们的脸上终于露出解脱的笑容,有的相互拥抱,有的对着众人深深鞠躬,随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天际。
《千秋遗韵簿》自动翻开新页,记录下这一壮举。晨光中,二十位传承者虽满身疲惫,却眼神坚定。织无憾轻抚着织机模型,感慨道:“云锦的辉煌,不应被仇恨掩埋。“绣长歌望着手中的金丝,若有所思:“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着匠人的心血与期盼。“
谢云笺抚摸着抄纸帘上的丝线痕迹,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未知的挑战,我们都会守护好这些凝聚着先辈智慧的古老技艺。“
众人整理行装,向着新的线索出发。
他们知道,非遗传承的道路漫长而艰辛,但只要携手同行,便能让这些瑰宝在岁月长河中永远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