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兰沉默。
良久,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知道了姑娘,我会看重自己的。”
宁以卿笑着点点头。
劳累了几天,她晚餐简单吃了点,就去睡觉了。
这一夜,宁以卿睡得并不安稳,她被噩梦缠身。
翌日天刚亮,宁以卿就醒了。
她去楼下要了早膳,二人在客栈住了这么久了,再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以她现在的身家,暂且租一间屋子应该还是够的。
用过早膳,宁以卿带着蓉兰出门了。
二人打听了两三个时辰,来到了滏阳街。
蓉兰对滏阳街的印象不太好。
宁以卿边走边四处张望,没留神,迎面撞上一个男子。
“姑娘!”蓉兰惊呼,宁以卿就要摔倒。
那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宁以卿,她的面纱被风吹起,楚沐阳一瞬间便呆住了。
宁以卿忙站起身,福了福身:“公子莫怪。”
楚沐阳回过神来,拱手:“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向姑娘赔罪。”
宁以卿摇摇头,打算离开。
“姑娘留步。”楚沐阳连忙出声。
宁以卿脚步顿了顿,她回头:“公子可还有事?”
少年摸摸头,尬笑:“方才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姓楚名沐阳,姑娘可否赏脸让在下赔个罪去茶楼稍坐片刻?”
楚沐阳?宁以卿眸光微动。
帝京城里,姓楚,那便是齐宋首富楚家了。
她笑:“劳烦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楚沐阳笑逐颜开。
三人进了茶楼。
这是帝京最有名的茶楼福满阁,楚沐阳轻车熟路的上了三楼雅阁内。
“还不知姑娘贵姓?”楚沐阳招呼宁以卿和蓉兰坐下,让小厮去要一壶茶和些吃食。
宁以卿微笑:“民女姓宁,在帝京卖些香料。”
楚沐阳惊讶:“哦?姑娘的铺子在哪?”
宁以卿闻言,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民女刚到帝京不久,身上的银子还不够盘下店面,今日出门是打算寻一家合适的先租下来。”
楚沐阳一瞬间便看呆了,正巧茶上来了,他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难怪在下总是闻到一股十分清新的味道。”楚沐阳摸摸头,递上茶杯。
宁以卿接过茶杯,道谢,喝茶的瞬间给蓉兰递了个眼神。
蓉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放到桌子上,推向前:“楚公子,这是我家姑娘自己调的香,有安神之效,今日与公子有缘,赠予公子了。”
楚沐阳受宠若惊,接过荷包:“给我的?”说罢把荷包放到鼻下嗅了嗅,“这味道,好神奇!还有这个荷包样式,如此独特,也是帝京城里没有的!”
宁以卿放下茶杯,微笑:“这个荷包是蓉兰自己绣的,与城内的自是比不得的。这香也算不上什么上等,公子见笑了。”
楚沐阳一听宁以卿这么客气,忙道:“没有没有,这么好的东西,是在下赚了。对了,姑娘眼下可找到合适的店面了?”
宁以卿摇摇头。
楚沐阳思索片刻:“这样吧宁姑娘,在下入股,给你提供店面,你给我分成便好了。”
宁以卿惊讶:“楚公子,这不合适吧?您就这么信得过民女?”
“姑娘不知,在下素来爱结交各路人士,与姑娘投缘,自是十分放心的,待会便带你们去看店面。”少年炽热的如同太阳。
宁以卿目的达到,便也不推辞。
滏阳街是东西走向,这一整条街都是楚家的,空店面虽说不多,但还是有的。
楚沐阳带着二人来到靠近街西边的一家店面。
这家店面是二层构造,占地算不得多大,左邻一家酒楼,右邻一家茶楼。
嗯……香阁开这不合适吧?
宁以卿四下看了看,地段挺好的,不过,这应该不便宜吧,再看看楚沐阳满面春风,可真让她捡到便宜了。
楚沐阳让小厮打开店门,边走边道:“这几家是我自己名下的,这间一直闲置。”
这么好的地段,怎么会一直闲置?
宁以卿把疑惑问出口。
楚沐阳笑:“之前也有人来看过,风水都好,就是空间不够大,开个茶楼酒楼的都不太合适,如今开个香阁倒是还行。”
宁以卿点点头,仔细观察起这座小楼来。
果然一层确实很小,一间膳房都十分逼仄,小桌顶多摆四桌。
二楼分割出两间空屋子,宁以卿觉得还不错。
“怎么样,宁姑娘,这间铺子小虽小,但是开个香阁还是绰绰有余的。”楚沐阳得意。
宁以卿点点头:“这里很好,楚公子你真的要把它租给民女吗?”
“当然,我也是入股了,装修期间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或者告诉染冬,让他去办。”
虽然楚沐阳这么说,宁以卿突然不太好意思。
见宁以卿半天不说话,楚沐阳思索了一下:“宁姑娘若觉得不妥,可以当做在下借给你的,待店铺盈利再还给在下好了。”
楚沐阳这么一说,宁以卿倒是松了口气,她笑:“好就当民女借公子的,店铺盈利后一定加倍奉还!”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宁以卿自己还是有一点点的积蓄,一楼装修香阁,二楼供她和蓉兰的住宿。
屋子装修还要一段时间,二人还是先住在客栈的,客栈离这里有些距离,宁以卿每天很早就来了,让蓉兰监工后,拿着佩剑出门了。
她来到城南一家车行门口。
门口有一个全身灰扑扑的人悠闲的依靠着马车,她上前:“孙老板,有笔生意不知孙老板是否感兴趣?”
孙成抬眸,扫了宁以卿一眼,懒懒开口:“说来听听。”
“湘南一户乔姓人家专卖香料,我这里有一封信,劳烦孙老板送到乔老爷手中,一个月后带着东西在此处,这是定金。”她掏出一个荷包,里面的银子不少,沉甸甸的。
孙成接过信和荷包:“小事。”
“孙老板千万小心些,这些东西很贵重,孙老板应该不想砸了自家招牌吧?”宁以卿冷声威胁。
孙成收起侥幸心理,点点头。
宁以卿转身离开了,她倒是不太担心,能找上孙成的都是有些手段的。
这还是方暮告诉她孙成的消息的。
不远处,云瑾和两人骑马同行。
“不得了啊不得了,惊鸿姑娘竟然知道孙成!”江书望不可思议。
向南知扫他一眼:“‘惊鸿’姑娘?”
“当然啊,别看她现在戴着面纱,那面纱下可是绝世容颜!”江书望一脸得意。
云瑾嗤之以鼻:“呵,你还是注意那位吧。”
江书望噤声,哪壶不开提哪壶,呸。
云瑾盯着宁以卿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商铺,宁以卿发现染冬竟然也在。
“宁姑娘,少爷安排我来添置东西。”染冬面色严肃。
宁以卿点点头。
这些东西都是楚沐阳送来的,说是算在内的,宁以卿倒真觉得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罢了罢了,来日赚了银子多分他点吧。
一晃便到了落日,宁以卿锁上铺门和蓉兰打算去解决晚饭。
找了一家小摊点了两份面。
“姑娘,这些日子我是不得多绣一点荷包?”蓉兰等待过程中眼睛亮亮的。
“嗯,若是需要买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银子或者和你一起去。”宁以卿摸摸她的头。
蓉兰用力点了点头,四周小摊生意火爆,绝色女子坐在烟火中,给周围都镀上了一层柔和圣洁的光晕。
路上行人频频回头,宁以卿察觉到了,她快速和蓉兰吃完回客栈了。
虽然楚沐阳提供了大量资金,但是宁以卿还是得先存一点够她和蓉兰生活。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她的生意并不好做,一个小摊到底难以吸引大量顾客。
慢慢吞吞半个月过去了,铺子大体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宁以卿现在在等孙成的那批货。
当然,装修好了,楚沐阳过来问宁以卿打算什么时候开肆。
“宁姑娘,你这铺子装的不错啊,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店面让人舒服多了!”楚沐阳十分震惊,想不到宁以卿在搭配一方面还颇有建树啊。
蓉兰从膳房沏了一壶茶,给楚沐阳和宁以卿倒了茶:“少东家请用。”
楚沐阳看这茶颜色泛着淡淡的的棕色,有一股清幽的香味,他拿起茶杯浅抿了一口,瞳孔猛然睁大。
“我的天,这花茶……”楚沐阳家里多富有,什么好茶没喝过?这茶和他喝过的所有茶都不一样!闻着清幽,实则一口浓郁,如沉溺于满天花海中。
“宁姑娘,这……又是你自己配的吗?你还懂茶艺!”楚沐阳觉得这真是碰到宝了!
宁以卿笑笑不说话。
蓉兰抿嘴偷笑:“是呢,姑娘说这茶除了清香,还有驻颜之效呢。”
“这茶也是用来卖的?”楚沐阳问。
“非也,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宁以卿放下茶杯,摇摇头。
“你用这个招待客人?”楚沐阳难以置信,“这……”
“不必担心,这茶也没什么贵重的,只是调的味道奇特,材料都很寻常的。”宁以卿笑。
少年反应了一瞬,恍然大悟。
“宁姑娘,既然咱们现在也算知己了,我唤你‘阿宁’可好?”
宁以卿微愣,楚沐阳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一个称呼……
“好。”她笑得开怀。
楚沐阳内心激动,与美人关系又近了一步,怎么看都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呢。
天色渐晚,如血的残阳透过店门照射在店铺内,映照在少女绝美的容颜上,熠熠生辉。
“咳。”
楚沐阳咳嗽一声:“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宁以卿点点头,楚沐阳走后,蓉兰锁了门和宁以卿上了二楼。
二楼的两间屋子收拾开了,供二人居住。
烛火微动,隐隐绰绰。
宁以卿站在窗前沉思。
忠武将军……
她到帝京有一月了,连付家的门都没摸到,事情繁多,她在帝京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找忠武将军府呢?
一声淡淡的叹息随着晚风消散在灯火阑珊的滏阳街。
翌日,宁以卿早早起来购进了大批香料,她吩咐蓉兰:“近来我要制香,来人一律不见。”
蓉兰点点头。
宁以卿一头扎进房间,除了用膳,基本不出房门,有时也会忘了用膳,楚沐阳又来过一次,不过让蓉兰应付走了。
宁以卿闭门造香的第十天,一股混杂着数不清香料的香气从她的房间内传出来。
彼时,蓉兰正在准备午膳。
这香只持续了一瞬间,便徐徐消散了。
宁以卿从楼上下来,伸了个懒腰:“终于,好累啊。”
“姑娘,你出来啦。”蓉兰端了一盘糕点出来,放在桌上,“这是少东家早上送过来的,姑娘尝一点,午膳马上便好了。”
“好嘞,蓉兰你辛苦了。”宁以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姑娘说的哪里话,这是奴分内之事。”话毕她又膳房了。
这糕点虽然已经凉了,但味道还是很好,果然,楚沐阳在吃喝玩乐一方面确实了得。
用过午膳,宁以卿开口:“我出去一趟,你别乱走。”她拿起佩剑离开了。
一路来到城南,远远瞧见孙成靠在车边。
“孙老板,我的货呢?”宁以卿声音淡淡。
孙成抬了抬眼,指向身后一辆马车:“都在里面,姑娘验验。”
“不必,我信得过孙老板,这是剩下的银子。”她拿出一个荷包,沉甸甸的。
“劳烦孙老板找个人给我送到地点去。”她笑。
“小事。”孙成叫了一个跑腿跟宁以卿去。
一路回到兰芰阁,宁以卿额外付了银两请他帮忙搬到楼上空屋内。
这批货也不少,搬了半个时辰,幸而都比较轻巧。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的几天宁以卿和蓉兰一起将制好的各种香摆开,给一楼填了些绿植。
七月二十二,宜开肆,兰芰阁的招牌被红布覆盖,正午,鞭炮声起,周围围满了人。
女子一袭桃夭色兰花刺绣广绫大袖衣,腰肢纤细,面容绝色。
楚沐阳和染冬站在一旁观礼。
宁以卿在鞭炮声中扯下红布,“兰芰阁”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楚沐阳请了一个嗓音顶好的嬷嬷来唱祝词。
她声音好听,唱的婉转,拖着尾调,周围叫好声连连。
“仓盈庚亿,年岁有息!”她停顿片刻,“兰芰阁今日开肆啦!”
宁以卿站在一旁,看着宾客入内,蓉兰忙去里面介绍了。
小小的店铺,此刻挤满了人,宁以卿叹息一声,忙去里面了。
不出半日,兰芰阁在滏阳街就出名了,整个西市都知晓了。
不为别的,只因兰芰阁的掌柜是个美艳的女子,众人皆闻声而来一睹芳容。
宁以卿在开肆之后就把面纱戴上了,她是卖香的,不是卖脸的。
许多人慕名而来,见到的却是身段窈窕的女子以纱覆面。
只是那一双露在外的眼眸,若灿烂星子,
若叫她瞧上一眼,也是十分值得的。
虽然老板娘以面纱覆面,但她肆里那个婢女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西市鱼龙混杂。
有人跃跃欲试,不过瞧见宁以卿腰间的佩剑,就不再多想了。
虽然人多,但是真心买香的却没几个。
忙忙碌碌一日便结束了。
蓉兰关上铺门,点了点今日的银子。
“唉。”她叹息。
“怎么?”宁以卿笑。
“姑娘,奴觉得我们今日足够忙碌的了,但是为何就赚了这点银子呢?”蓉兰愁容满面。
宁以卿笑得眼睛微眯:“你还是个财迷啊,就算卖的再多,我们的客人也只是些普通的百姓,哪有人会为了一点没什么大用的物品花大价钱呢?只有贵人们才会如此,眼下能有盈利已经十分不错了,慢慢来吧。”
蓉兰点点头:“姑娘,你饿吗,奴去准备晚膳。”
宁以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