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诗一般的田园梦(1 / 1)

康胜业的拇指在租地合同的边角反复摩挲,纸页被磨出毛边。

金湘媛把坛子搁上窗台时,月光正好漫过她眼尾的淡青——这两日她总说不困,可切萝卜条时拿菜刀的手会微微发颤;他凌晨起来收露水时,常看见她的窗纸还透着昏黄的灯影。

“我昨天去村头转了转。”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撞在陶瓮上,惊得灶边打盹的花狸猫竖起尾巴,“老李家那院子空了三年,墙根都长青苔了。王婶说租金一年三千,还能谈。”

金湘媛正用布擦坛口的盐渍,动作顿了顿。

擦布的纹路在她掌心压出红印:“你是说……要扩民宿?”

“不是扩。”康胜业从裤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他蹲在田埂上画的草图,“原来的院子做住宿区,老李家的改成体验区。客人能自己烤玉米、摘菜,赵大爷说后山那块荒地能种辣椒,秋天能收来做酸辣椒——”他突然停住,盯着金湘媛睫毛在眼下投的影子,“你要是觉得累,当我没说。”

“累?”金湘媛笑了,擦布搭在坛沿,指腹轻轻碰了碰他草图上歪歪扭扭的辣椒苗,“我在医院时,每天数吊瓶滴了多少滴。现在能站在灶前切萝卜,能看晨雾漫过峰林,累点算什么?”她抬头时,月光落进眼里,“再说……你画的辣椒苗,比我上次画的陶瓮好看多了。”

康胜业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上周金湘媛蹲在菜地里拔草,阳光晒得她耳尖发红,却坚持要自己认全二十四种野菜;想起她数钱时,把硬币按年份排得整整齐齐,说“这样才像日子,有前有后”。

此刻她指尖还沾着萝卜的清辣,草图上的墨迹被蹭花了一小块,倒像朵歪歪扭扭的云。

“那……先做烧烤区?”他试探着,“赵大爷家有现成的竹炭,王婶说可以教客人烤豆腐。还有小菜园,你不是说想让小朋友认识空心菜和通心菜的区别?”

金湘媛的手指顺着草图上的“烧烤区”划到“小菜园”,突然停在“新陶瓮”三个字上。

那是他昨晚在本子上补的,旁边画了三个叠起来的陶瓮,每个都标着“泡萝卜”“酸辣椒”“柠檬蜜”。

“上个月盈利五千二。”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蓝布包,打开是整整齐齐的纸币,“买陶瓮花了八百,剩下的……够付老李家半年租金。”

康胜业的手悬在纸币上方,没敢碰。

他记得离婚时,前妻把银行卡甩在他脸上,说“跟着你这种只会烧饭的废物,不如去死”;记得供应商卷款跑路那天,他在公司顶楼坐了整夜,往下看时腿肚子直打颤。

可此刻金湘媛递过来的蓝布包,带着灶火的余温,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萝卜酸香。

“不够。”他说,“老李家院子要翻修,得买木料、刷墙漆。”

“我奶奶留了笔钱。”金湘媛说得很轻,像怕惊飞了梁上的燕子,“在我卡上,没动过。医生说……说我最多还有半年。”她低头绞着蓝布包的穗子,“可现在都三个月了,我还能切萝卜,能爬后山看日落。”她突然抬头,眼里有团火,“那笔钱,本来是想买块墓地的。现在……买木料不好吗?”

康胜业觉得鼻腔发酸。

他想起金湘媛第一次来借厨房时,抱着个褪色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病历和止疼药;想起她把药瓶藏在咸菜坛后面,说“闻着酸香,就不觉得疼了”。

此刻她睫毛上沾着月光,像沾着晨露的野菊花。

“我去跟李叔谈租金。”他抓起外套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她手里接过蓝布包,“我打借条。”

金湘媛笑出了声:“康老板,现在谁是债主?”

第二天清晨,晨雾还没散透,康胜业就蹲在老李家院门口和李叔砍价。

李叔抽着旱烟,烟圈绕着院墙上的青苔打转:“小康啊,不是叔要价高。这院子虽破,可挨着溪水,夏天凉快。”他用烟杆敲了敲朽了的木门,“你要真诚心,两千八一年,再送你院后头那棵老梨树。”

“成交!”康胜业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金湘媛抱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腌的柠檬萝卜:“李叔,尝尝这个。昨儿陈叔说比城里的蜜饯还甜。”

李叔咬了口萝卜,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成,就两千八。但有个条件——”他指了指竹篮,“往后我家来客,你得给我留两坛。”

接下来的半个月像团被揉开的线团,虽乱却有头绪。

康胜业跟着赵大爷去后山看荒地,裤脚沾了满身苍耳;金湘媛蹲在菜地里画种植图,铅笔头咬得只剩半寸。

王婶送来了压坛的老竹片,说“比新竹结实”;张婶家的儿子开着农用车,从镇里拉回了便宜的木料;就连总说“年轻人吃不了苦”的周伯,也扛着刷墙的滚子来帮忙,说“你们的泡萝卜,比我闺女从上海寄的大闸蟹还香”。

最麻烦的是烧烤区的泥灶。

康胜业照着王婶说的,用红土掺稻草,可垒到半人高就塌了。

金湘媛蹲在碎土里翻找,突然捡起块烧得焦黑的陶片:“你看,这是老灶的土,渗了油,粘性好。”他们翻出半米深的老土,混着新土重新和,泥灶终于歪歪扭扭立了起来。

“像不像金蟾?”金湘媛拍掉手上的泥,指着灶口,“肚子圆滚滚的,能装好多炭火。”

康胜业抹了把汗,看着她鼻尖沾的泥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邻居家烤红薯,也是这样的泥灶,也是这样的笑声。

第一批客人来烧烤区的那天,晚霞把峰林染成橘红色。

陈叔举着烤得滋滋冒油的豆腐,喊着“比城里烧烤摊香十倍”;几个小朋友蹲在小菜园里拔萝卜,举着带泥的萝卜喊“这是我种的”;金湘媛端着新做的酸汤鱼从厨房出来,汤里浮着野山椒和木姜子,香气撞得人眼眶发热。

康胜业站在院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

风里飘着烤玉米的甜香、酸汤鱼的酸辣,还有泡萝卜的清冽。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租地合同,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那上面多了行小字,是金湘媛昨晚趁他睡着时添的:“共担盈亏,生死与共”。

“明天早起?”金湘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手里端着碗蛋炒饭,“我听赵大爷说,后山看日出,比在院子里好看。”

康胜业接过碗,勺尖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响。

他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想起金湘媛病历上的日期,想起她藏在咸菜坛后的药瓶——可此刻她眼里的光,比峰林上的晚霞还亮。

“好。”他说,“明儿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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