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录像带(1 / 1)

在得到琴的答复之后,我满意地笑了笑,起身上楼。一句“会考虑”,对我来说就是希望的曙光。

(声明:关于我对琴描述的癔症,坦白说,我做了些“艺术加工”。确实,小时候有过,但早就是过去式了。心理医生的警告?这些年恐怖片洗礼下来,“恐惧”对我来说更像是个老朋友,麻木了。利用琴的母性和同情心?是有点卑鄙,但这是撬开她嘴的唯一钥匙。)

我摇醒朱迪。早餐过后,琴带着肖离开,朱迪稍作停留也动身回城。“下周见,小伙子。”她扮成熟,抛来个飞吻,我挥手回应。

热闹的周末戛然而止。房间里骤然冷清,孤独和莫名的悲伤像潮水般涌来。甩甩头,我把自己按在电脑前。果然,屏幕里的厮杀很快淹没了所有情绪。

肖成功争取到了独自来玩XBOX的特权,条件是太阳落山前必须回家。于是,每天清晨,花园的玻璃门虚掩着——那是留给他的通道。为了睡个安稳觉,我早早教会了他操作。小家伙上手飞快,像所有孩子一样,天生是电子世界的原住民。日子就这样滑过,我每晚与汤普森先生在门廊小酌,或是在琴家门口的台阶上,听她闲聊些镇上的八卦,也说说大学里的趣事。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草地镀了层金边。我半躺在台阶旁,手肘撑着身后。琴端出一杯凉茶递过来。“饭后喝点,总没坏处。”她总是这么说。

“谢了。”我坐直身体,一手接过杯子,另一手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琴。

“嘿!琴!”朱迪元气十足的声音立刻炸开,“我昨天发你的视频看了吗?”(天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交换了联系方式,大概是我去汤普森那儿的时候。)

“当然看了!太有意思了!”琴笑着回应。

“是吧是吧!我跟你说……”两个女孩瞬间开启了加密通话模式,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偶尔压低的私语和咯咯的笑声在暮色里飘荡。我望着草坪上渐次亮起的昏黄地灯,思绪飘远。

“对了琴,”我插进她们的闲聊,“这附近哪儿能找到放那种老式录像带的地方?”书架上的那盘铁盒子,像个沉默的谜团。

琴托着下巴想了想,“这种老古董……大概只有圣彼得先生那儿还有。你得进城去碰碰运气。”

看来,这趟城是非进不可了。夜色彻底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我告别琴。朱迪在视频那头跟琴依依惜别,仿佛生离死别。回家的路上,我跟朱迪说了去古董店的打算。

“你说‘时光角落’那家?”朱迪的声音带着了然。

“你知道?”

“当然!在市中心那堆光鲜亮丽的店铺里杵着那么个破地方,想不注意都难。”她眨眨眼,似乎在回忆那个格格不入的角落。

次日清晨,我挣扎着爬起,赶上了第一班进城的公交。车厢像个摇晃的铁皮罐头,混合着劣质香水、汗味和早餐的味道。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我冲下车门,扶着冰冷的灯柱,胃里翻江倒海。新鲜空气灌入肺里,总算压下那阵恶心。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

循着朱迪给的地址,我找到了“时光角落”。它蜷缩在街角,夹在两家锃亮的现代店铺中间,像一个被遗忘的污渍。橱窗蒙着厚厚的灰尘,里面堆积的物件影影绰绰,如同沉船的残骸。店门紧闭,我凑近玻璃,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灰暗。时间还早,我在马路牙子上蹲下,啃着汉堡王买来的早餐,看着城市在晨光中苏醒。车流渐密,西装革履的行人步履匆匆。久未进城,这喧嚣竟让我感到一丝陌生和疏离。

“买东西?”一个干涩、苍老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起身。面前站着个老头,岁月仿佛要将他压垮。驼背,稀疏的白发,一张脸皱得像揉烂的旧报纸。浑浊的眼睛从老花镜上沿盯着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耐烦?

“呃……是的。”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哼。”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慢吞吞地掏出钥匙,开锁的动作迟缓得令人心焦。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进来吧。”

门开的一瞬,一股浓烈的、陈年的灰尘味混合着霉味和朽木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连连咳嗽。我下意识地挥开眼前的浮尘。老头——圣彼得先生——又瞥了我一眼,那声“哼”里的不屑更浓了。他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店内,却让堆积如山的杂物和古董上的厚厚积尘更加显眼。

“自己看。”他丢下三个字,慢悠悠挪到柜台后,陷进一堆泛黄的旧报纸里。我瞄了一眼最上面那张,日期是三年前的。

店内像个巨大的垃圾场,杂乱无章,每件东西都覆盖着时间的灰烬。我草草扫了几眼,压抑感和灰尘带来的窒息感让我只想快点离开。索性走到柜台前。

“您是圣彼得先生吧?”我挤出个笑容。

报纸后面探出那张布满沟壑的脸。“说。”

“那个……”我卸下背包,拿出那个沉甸甸的铁盒子放在柜台上。“我想找个能放这个的机器,现在就想看看里面的东西。”我顿了顿,补充道,“钱好说。”

圣彼得的目光落在录像带上,浑浊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快得难以捕捉。“跟我来。”他起身,佝偻着背,示意我跟他走向店铺深处。

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味包裹了我。就在我脑子里闪过“这老头不会是个变态吧”的荒谬念头时,他干枯的手伸到我面前。

“录像带。”

我愣了一下,递过去。黑暗中传来一阵摸索、金属碰撞和机器启动的声音。几分钟后,“咔哒”一声轻响,一道光柱从房间中央射出,打在对面空白的墙壁上。借着这微弱的光,我看清了房间:空旷,只有中央一台老式放映机和一张孤零零的木椅。

“看吧。”圣彼得把录像带塞进机器,丢下这句话,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黑暗再次吞噬了房间,只剩下放映机低沉的嗡鸣和光柱中飞舞的尘埃。

我坐到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片光幕。漫长的黑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机器单调的运转声在死寂中回荡,折磨着神经。就在我几乎要失去耐心时,光幕上终于浮出几行模糊的字迹:

1957.3.20

摄于宾夕法尼亚州

接着,一张张黑白照片如同噩梦的碎片,在光幕上闪现:

坠坑:幽暗的林间,几个工人围着一个深坑。坑边,一个工人失足滑落,同伴们奋力抓住他的手臂,脸上写满惊惶。

巨棺:坠坑的工人瘫坐在泥地上,惊魂未定。他身旁的工人们则叉着腰,目光死死盯着坑底——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沾满湿泥和枯叶,像一头蛰伏的怪兽。

撬棺:工人们下到坑底,围着那口庞然大物。撬棍深深嵌入棺盖缝隙,戴着眼镜的工人咬着牙,脖颈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

开棺:棺盖被撬开一道缝隙。里面躺着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穿着剪裁考究的旧式西装,戴着圆顶礼帽。他皮肤肿胀,呈现一种死鱼肚般的惨白,五官比例失调,僵硬地凝固着一种扭曲的表情。

凝视:特写镜头。那张浮肿的脸庞像劣质的硅胶面具,皮肤松弛得几乎看不出下颌线。脸上布满暗褐色的污迹。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双眼睛——完全睁开,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隔着时空,冰冷地注视着镜头外的一切。

照片到此,画风陡变,从诡异的现实滑向恐怖的深渊:

6-8.扭曲生灵:接下来的几张照片聚焦在森林动物身上,但它们已非自然造物。一头鹿,巨大的鹿角如同枯骨枝桠,皮毛大片腐烂剥落,露出下面灰败的肌肉。最骇人的是它的躯干——从脖颈向下,裂开一道巨大的、贯穿胸腹的豁口,边缘布满狰狞交错的獠牙,像一张通往地狱的巨口。暗色的肠管和内脏从裂口处拖曳出来,沾满泥土。它的眼睛浑浊发白,毫无生气,却诡异地“望”着镜头。其他动物——兔子?老鼠?——形态更加扭曲难辨,无一例外地巨大、腐烂、长着非自然的裂口和獠牙。照片的细节清晰得令人作呕,浓烈的死亡与腐败气息仿佛能穿透屏幕。

即使是《电锯惊魂》的忠实观众,面对如此赤裸裸、超乎想象的亵渎生命的景象,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刚压下去的车厢眩晕感十倍反扑。我猛地冲出门,扑向街边的垃圾桶,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路人纷纷皱眉绕行,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个宿醉的可怜虫,无人知晓我刚刚窥见了何等可怖的地狱图景。

我用袖子狠狠擦了把嘴,口腔里残留着酸苦。深吸了几口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我推开了古董店的门,走回那间黑暗的放映室。我必须看完。

9-11.奔逃与屠杀:照片剧烈晃动,记录着工人们的亡命奔逃。模糊的身影在林间仓惶穿梭。在他们身后,那些扭曲的造物正在无情地收割生命。尖锐的鹿角轻易刺穿工人的后背;巨大的、长着利爪的阴影笼罩了落单者。

12.绝望的反击: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幸存的工人们被迫反击。他们挥舞着伐木的斧头、电锯,甚至铁铲和撬棍,试图杀死这些噩梦中的生物。那头撕裂同伴的巨鹿被几把斧头砍中,照片定格在它仰头做出痛苦嘶吼状的瞬间——无声,却充满了原始的绝望。

13-14.混战与死亡:接下来的画面更加混乱血腥:工人被不知名生物的利爪洞穿胸膛;几个人合力将一只扭曲的怪物按在地上,电锯轰鸣着切进它腐烂的躯体,碎肉飞溅。

15.他醒了:突然,一张照片里,一个正用撬棍猛砸怪物头颅的工人,猛地指向他身后同伴的方向,脸上是极致的惊骇。顺着他指的方向,那个本该躺在棺材里的西装男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另一名手持斧头的工人身后。他惨白的脸上,似乎……挂着一丝诡异的弧度?

16.撕裂:下一张照片。西装男人的动作快如鬼魅。他脸上绽开一个狰狞到非人的笑容,双手抓住那个工人的头颅,像撕扯一块破布般——猛地一拧!颈骨断裂的瞬间被定格,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泼墨,染红了男人雪白的衬衫和那张狞笑的脸。

17.群魔之王:最后一张。西装男人站在原地,一手随意地拎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他身后,影影绰绰,是更多从林间阴影中浮现的扭曲生物。他微微歪着头,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标准恐怖片杀人魔式的、令人血液冻结的笑容。

光幕陷入黑暗。机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带子放完了。房间里只剩下放映机冷却的微弱嗡鸣和我自己粗重的喘息。

我想立刻告诉朱迪,告诉琴。掏出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该说什么?我目睹了一场发生在五十年代森林里的生化危机?可那些照片……太过真实,每一帧细节都像烙印般刻在视网膜上。我删掉又输入,最终颓然放弃。我举起手机,对着光幕重新播放录像带,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摄像头录下那些恐怖的画面(刻意避开了最血腥的几张)。再看一遍,胃里依旧翻江倒海。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冷冽街的。意识回笼时,我已经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窗外夜色浓稠。肖今天没有来。房间里死一般寂静。我像个雕像般坐着,直到黑暗完全吞噬了房间。把那些东西发给朱迪和琴?不,她们还没准备好。老实说,我自己也远远没有。

正当我鼓起勇气,准备拨通电话时,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全是琴的未接来电。心头猛地一沉,我立刻回拨过去。

“琴,我正想跟你谈谈录像……”我急切地开口。

“你见到肖了吗?”电话那头,琴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像绷紧的琴弦骤然断裂,“他一直没回家!天都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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