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的话像一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你……什么意思?肖今天没在家?”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肖去你那里玩了啊……”电话那头,琴的哭声骤然放大,撕心裂肺,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濒临崩溃的绝望。
嗡——
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我今天……进城去了。回来就没见到他,一整天都没……”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琴的嚎啕大哭像海啸般从听筒里涌出,淹没了我的声音,也淹没了我的侥幸。
“别急!也许……也许他去汤普森先生那儿了?我去找他!”求生的本能让我抓住这根稻草,不等她回答,我已撞开家门,朝着汤普森先生的红房子发足狂奔。夜风刮在脸上,带着森林深处的寒意。
“不用……不用去了……”琴的声音断断续续,泣不成声,“我……早就问过……汤普森先生……他说……他一整天都在屋里……没见肖……”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我强迫自己冷静,飞速思考着残存的选项。“奶奶……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不敢……”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听着,琴,你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我现在就挨家挨户问,等我消息!”我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挂断电话的瞬间,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朱迪的号码。
“怎么啦?”朱迪的声音轻快,带着笑意,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肖失踪了。”我言简意赅,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再开口时,朱迪的语气已变得异常严肃:“我半小时内到,让玛丽安开车。你现在立刻给琴打视频,稳住她!她快崩溃了!”
“知道。”我挂断,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开始疯狂地敲响冷冽街每一户邻居的门。
消息像投入死水的巨石。惊讶、担忧、恐惧在每一张脸上蔓延。女人们捂着嘴,眼中泛起泪光;男人们二话不说,抄起手电就冲进浓稠的夜色里。很快,此起彼伏呼唤“肖”的声音在寂静的街区回荡,一道道摇晃的手电光束刺破黑暗,如同绝望的探照灯。然而,这徒劳的搜寻只映照出更深的空茫。
我通知了琴的家人,也拨通了我父母的电话。父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异常平静,听不出情绪:“知道了,我们这就回。你先处理。”简短,冰冷。
没多久,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朱迪那辆醒目的红色跑车停在琴家门口。朱迪推开车门冲下来,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朝屋内扬了扬下巴——她心领神会,像一阵风般卷了进去。紧接着,琴压抑许久的、混杂着委屈和巨大恐惧的痛哭声,撕心裂肺地从屋内爆发出来。
我疲惫地靠在门廊柱子上。玛丽安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什么情况?”她吐出一口烟圈。
“朱迪没告诉你?”
“她急疯了,路上只顾着和里面那姑娘视频,我插不上话。”她递过烟盒,我摇头拒绝。“就那家小孩没回家?”
“嗯。”
“呵,我还以为天塌了呢。”玛丽安显然无法理解这份重量。
“对琴来说,这就是天塌了。”我望着远处林间晃动的手电光点,它们正渐渐熄灭。
“你找了?”
“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
玛丽安沉吟片刻,掐灭了烟。“行,今晚朱迪留下陪她。她爸妈那边我去说。”她掏出手机走向一旁。没过多久,搜寻的男人们陆续回来,脸上带着疲惫和沉重的歉意,对着我无声地摇头。我机械地道谢,喉咙发紧。
“报警吧,”一个男人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声音沙哑,“趁时间还早。”
报警?我苦笑。肖何时消失的?去了哪里?毫无头绪。或者……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攫住了我——他踏入了那片森林。白天录像带里那些扭曲、血腥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翻腾、咆哮。不!现在告诉琴和朱迪森林的事,只会让恐慌雪上加霜。如果肖真的在里面……能进去找他的,或许只有我了。
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在心底成形。我拨通了那个久未联系的号码。
“怎么了,bro?”约翰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关切。
“约翰,帮我个忙。急事。”我的声音异常冷静,迅速发去地址。
“了解。马上到。”
我冲回房间,快速写下一张纸条给父母——“报警。详情问琴。”——压在桌上。跟玛丽安交代了几句(隐瞒了森林,只说我和朋友再去找找),她皱着眉点头。
约翰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风尘仆仆。“迈尔斯?”他疑惑地看着我扔过去的背包。
“走,”我拉开后门,浓重的森林气息扑面而来,“进林子。”
“干什么?”
“找人。”
没有犹豫,约翰背好包,跟着我踏入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寂静像厚重的毯子包裹下来,只有脚下枯枝败叶的碎裂声和我们粗重的喘息撕扯着死寂。我一边走,一边快速将录像带的内容和关于森林的可怕预感告诉了约翰。
“那带子……会不会是恶作剧?或者特效?”约翰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不可能,”我喘着气,疲惫和恐惧让肺部像着了火,“五十年代的技术做不出那种东西。汤普森也没理由骗我。”
“也是,”约翰的声音低沉下去,“镇上人的反应……做不了假。”我刚想再说点什么——
“嘘!”约翰猛地停下,手电光柱像凝固的剑,指向远处树干间一团模糊的方形黑影。“看那个。”
树屋!
琴的话闪电般击中我——安东家的树屋!一种冰冷而强烈的预感攥紧了心脏。肖一定在里面留下了什么!
“帮我照着,我上去!”我咬住手电筒,手脚并用爬上那架在夜风中吱呀作响的梯子。树屋狭小低矮,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朽木气息。我放下手电,光束在狭小的空间里晃动。
“看到啥了?”约翰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门锁着!”我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一把锈迹斑斑的旧锁挂在上面。“得撞开!”
“嘿!私闯民宅啊兄弟!”约翰提醒道。
“早没人住了!”我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木门,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空间太小,使不上全力。我抽出求生匕首,用刀柄狠砸那锈蚀的锁扣。
铛!铛!铛!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森林里回荡,每一次敲击都让我心惊肉跳。终于,“咔哒”一声脆响,锁头脱落,掉在下面的枯叶上。
“你不会真打算拆了它吧?”约翰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开了!”我压下门把手,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我拉起衣领捂住口鼻。手电光柱扫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狭小空间——
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它就放在树屋中央的地板上,像一个冰冷的嘲笑——那个白色的风暴兵头盔。崭新、干净,与周围破败腐朽的环境格格不入,宛如一件被精心供奉在此的祭品。
“有线索!”我失声喊道,弯腰捡起头盔。冰冷的触感传来。肖视若珍宝的东西,为什么会孤零零地留在这里?树屋里一览无余,再无他物。画面在脑中闪现:肖小心翼翼地把头盔藏进树屋,笨拙地挂上那把生锈的锁,然后……他回头望了一眼?接着,小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或者懵懂无知地,走向了森林更幽暗的深处……
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最糟糕的预想,成了现实。
“伙计,情况糟透了。”我声音发紧,用匕首在粗糙的木墙上刻下“肖可能来过”。字迹歪斜,如同我此刻狂跳的心。“约翰,得继续往里走!他肯定在更深处!”
没有回应。
死一般的寂静。
一股冰冷的、毛骨悚然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约翰?”我猛地回头。
树屋下方,约翰站立的地方,此刻只剩下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那束原本稳定照亮我下方区域的手电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