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死死盯着那张打印纸上刺眼的备注——“小李（渠道）”。时间仿佛凝固了，冰冷的空气钻进肺腑，冻结了他的思维。审讯室里刺眼的白炽灯光线扭曲变形，将他眼前的景象割裂成一片片荒谬的碎片。
“小李……渠道？”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是老冉！声音是他！说话方式也是他！那些事……那些事只有老冉知道！”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被愚弄的狂怒，死死盯住张警官：“这是假的！是伪造的！有人动了我的手机！一定是小李！是他陷害我！”他试图挣扎，手铐在铁椅扶手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张警官目光如炬，沉稳地压了压手：“安静！郑飞，技术恢复的证据链是完整的，篡改的可能性极低。你冷静想想，你所谓的‘老冉’，是否每次都是通过这个加密软件联系你？你们见过面吗？当面谈过这些‘业务’和‘分成’吗？”
郑飞的挣扎戛然而止，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椅子上。回忆的碎片疯狂涌入脑海：
每次“密谋”，确实都是在这个加密软件上。对方头像一片漆黑，昵称就是“老冉”。
对方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腔调，和老冉平时说话很像，但……似乎总隔着点什么，有时信号会有点飘忽。
对方从不视频，也从不在公司公开场合提及任何敏感话题。
所谓的“分账”，确实从未当面进行。每次都是对方发来一个账号（就是那个他以为是老冉老婆亲戚的卡），他转账过去，然后对方在软件上回复一个“收到”或者“干得不错”。
他甚至记得有一次，他试探性地问了个关于公司流程的问题，对方回答得有些含糊，最后用“按我说的做就行，别问那么多”搪塞过去，当时他还觉得是领导威严……
冷汗瞬间浸透了郑飞的后背，比刚才的恐惧更甚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和巨大的荒谬感。
“他……他模仿老冉的声音……他骗了我……”郑飞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是小李！他一直用‘老冉’的身份在指挥我！那些‘上供’的钱，都进了他的口袋！老冉……老冉可能根本不知道具体细节！他只是……只是默许了这种‘灵活’的风气？”最后一句，他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看向张警官。
张警官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继续追问：“详细说说这个‘小李（渠道）’。他是谁？在公司什么职位？你们平时除了这个加密软件，还有其他联系吗？他为什么要冒充老冉指使你？”
郑飞的大脑在巨大的冲击下反而开始超负荷运转。求生的本能和对小李刻骨的恨意压倒了崩溃的情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他必须抓住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小李……李维！他是我们公司前台接待兼部分行政助理！”郑飞语速飞快，生怕慢一点线索就断了，“他……他平时看起来不起眼，但特别会察言观色，跟谁关系都不错。这个加密软件……是他推荐的！他说是‘安全渠道’，方便我们‘内部沟通’！我……我太蠢了，就信了！”
他努力回忆着一切与小李相关的细节：“他经常能接触到客户资料、维修工单的初步录入，甚至……甚至有时老冉的手机忘在办公室，也是他帮忙接听或者处理一些琐事！他肯定是在那个时候偷偷记下了老冉的一些说话习惯，甚至……甚至可能偷听过老冉打电话！”郑飞越说越觉得通体发寒，小李的可怕远超他的想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张警官紧追不舍。
“钱！肯定是为了钱！”郑飞毫不犹豫，“他利用我！利用我的职位，让我去冒险收钱！他躲在‘老冉’的假身份后面，坐收渔利！而且……而且他可能还捏着我的把柄，随时可以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就像现在这样！”郑飞的声音充满了被利用的愤怒。
“还有别的吗？关于他可能掌握的证据？或者他其他的行为？”张警官一边记录一边问。
郑飞拼命回想，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对了！有几次……有几单比较大的私活，客户比较难缠，我在软件上问‘老冉’（其实是小李）怎么办，他让我把车开到一个指定的小修理厂，说是他‘朋友’开的，可以处理得更‘干净’，不会被公司发现……那个修理厂！那个修理厂老板可能认识小李！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张警官眼神一凝，和旁边的记录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一个可能连接小李、赃款和伪造维修链条的关键节点！
“地址！修理厂的地址和名字，你还记得吗？”张警官追问。
郑飞努力回忆着，报出了一个大概的方位和那个修理厂简陋的名字——“顺达快修”。
就在这时，张警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微挑，对郑飞说道：“郑飞，你交代的情况非常重要。我们会立刻核查。现在，你需要做一件事。”
郑飞紧张地看着他。
“把你和‘小李（渠道）’在这个加密软件上的所有聊天记录，尽可能详细地回忆复述出来，特别是涉及指令、分账金额、修理厂联系的部分。还有，把你知道的、小李可能在公司里动过的手脚，都告诉我们。”张警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你的态度，和你提供线索的价值，将直接关系到你最终的处理结果。坦白，配合，戴罪立功，这是你唯一能为自己争取的机会。”
“我配合！我一定全力配合！”郑飞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混杂着恨意和希望的火焰。他知道，揭露小李的真面目，将小李绳之以法，是他现在唯一的生路。这场灾难的源头，原来一直隐藏在身边，那个看似无害的前台小李！他必须把他揪出来！